第74節
過了大概兩柱香的時間,忠王的坐姿已經換了三下,終于聽到外面傳來動靜。 忠王沒有見過晉鞅的相貌,只是聽說這個皇帝身體不太好,相貌似好女,又翩翩君子之姿。所以當一身玄衣,滿身貴氣的晉鞅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差點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跟他預想中病怏怏的小白臉好像不太一樣啊。 “臣叩見陛下?!钡谝淮握矫嬉姷弁?,忠王再桀驁不馴,也知道要行大禮,雖然按輩分算,他的輩分要比當今高一輩。 不過在皇室這個地方,輩分沒多大用處,在皇帝面前,什么都要靠邊站。 等忠王的禮行得差不多,晉鞅才上前親手扶起他道:“不必多禮,請坐?!?/br> “謝陛下?!敝彝跸驎x鞅道謝后,又朝晉鞅身后的顧如玖拱了拱手,然后等晉鞅與顧如玖坐下后,才坐了下來。 顧如玖挑了挑眉,這個忠王似乎并不像傳聞般那么沒腦子。 話題的開場白永遠是互相問好,然后再扯一些沒什么營養的廢話,最后才會提到重點,晉鞅與忠王的交談內容也沒有例外。 “忠王既然喜歡京中的繁華,又有心為郡主覓得如意郎君,不如在京中多住一段時日,這樣朕也能有更多的時間招待你?!睍x鞅笑著道,“還請王爺不要推辭?!?/br> “陛下盛情,臣又怎么舍得推辭,”忠王目光落在晉鞅一雙桃花眼上,垂下眼瞼便道,“臣只有這一個閨女,她的婚事還請太后與皇后娘娘多多費心?!?/br> “婚事向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宮可不好越俎代庖。等京中兒郎向郡主提親時,本宮幫著參詳一二還行,至于別的……”顧如玖歉然一笑,“本宮年紀尚輕,只怕擔不得如此重任?!?/br> 晉氏一族的公主郡主向來是聲名在外,這位容南郡主本性如何,她半點都不了解。萬一成婚以后,這位沒事養養面首情人什么的,那與她成親的家族,還不恨死她這個幫著說親的? 更何況忠王立場不明,晉鞅對他的態度也不遠不近,她何必與這樣的鐵帽子王有所牽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與牽扯。 再深厚的感情也是需要經營的,把別人的真心與感情當做籌碼,肆無忌憚的揮霍,才是最傻的方法。 她想要的是晉鞅越來越愛她,越來越離不開他,而不是因為各種各樣不必要的誤會與猜忌,讓兩人之間越行越遠。 見皇后不答應,忠王也不介意,反正他因為顧家的關系,看皇后也不太順眼,剛才也不過是順口說說而已,哪敢真的把自己閨女的婚事交給皇后。萬一這位不上心,隨隨便便給閨女找個不靠譜的夫君,到時候他是點頭還是不點頭? 皇后這樣說,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容南郡主相貌并不是特別出眾,臉型與眼睛長得都很像忠王,幸好膚色不像忠王這般黝黑,而是十分的白嫩,不然就更加不起眼了。 大豐世家貴族們,平時不僅講究什么風雅氣度,對容貌也是十分看重的。在看臉這一方面,他們都格外的耿直,摒除了世家行事喜歡講究含蓄的行事風格,簡單直白得可怕。 所以在容貌這一項上,容南郡主實在沒多少優勢,如果有才華,性格好,也能找到如意郎君,如果這兩樣也沒有…… 顧如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壓下自己的心思,朝忠王笑了笑。 這個笑被容南郡主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生艷羨,若是自己笑起來,也有皇后娘娘這么好看就好了。 難怪皇上對皇后這么好,若她是個男人,每日能看到美日沖自己笑得如此美好,也會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他的。 “快到午時,宮中已經備下膳食,忠王以及世子郡主若是不嫌棄,就留下一道用頓飯?!睍x鞅開口道,“午膳后,朕再陪你們一道去給太后見禮?!?/br> “那就叨擾陛下了?!敝彝鮼淼骄┏呛缶痛蚵犨^來,瑞王進宮后,被留下來用了午膳,所以在晉鞅開口留他后,他很歡樂的答應了。 這必須要答應啊,若是傳出去,別人說瑞王被留了膳,而他忠王到了午時,便灰溜溜的出了宮,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他可是鐵帽子王,這面子可不能丟。 幾人移駕到紫宸殿的飯廳。 飯廳的擺設十分清新舒心,讓人還沒開始用膳,就有種胃口大開的感覺。晉宏打量了一下四周,感慨道,這才是皇家的氣派,他們家那飯廳與宮里的比起來,簡直就是暴發戶風格。 擺設講究,洗手更是件細致活,僅僅擦個手,都廢了好幾條錦帕,晉宏實在忍不住道:“這些帕子,只用一次嗎?” 以前來過京城的忠王,知道皇室向來以鋪張浪費為貴氣,所以也不意外。見自家兒子漏了怯,干咳一聲道:“皇家氣派,自當如此?!?/br> 顧如玖聞言笑著解釋道:“原本按祖上的規矩,的確該如此。不過陛下親政后,覺得此舉太過鋪張浪費,所以除了第一張擦手的錦帕外,其他的都是清洗晾曬后繼續使用?!?/br> “原來如此?!睍x宏見皇后笑容可掬,聲音柔和,原本有些拘謹的他,也放開了不少,“陛下如此勤儉,實乃萬民之福?!?/br> 晉鞅笑了笑:“為君者,本該如此?!?/br> 實際上在他看來,即使是這樣,也是十分浪費的,只可惜這些規矩禮儀輕易不可改。 所謂的貴氣威儀,不就是靠著金山銀山一代代堆砌養出來的么? 菜品上桌,蒸煎炸煮炒樣樣俱全,還有冷盤果盤之類,十分的豐盛。與之一比,忠王府平日吃的東西,簡直就是豬食。 晉宏有些明白父王為什么打算讓meimei嫁到京城了,因為京城人士的生活比他們容州細致太多了。 午膳用完,晉宏比平時多用了一碗飯,多吃了一盤水果,他發現就連父王與meimei,也比平時吃得多些,所以也就不覺得尷尬了。 也許這次會容州,他應該建議父王帶幾個京城的廚子回去改善王府的伙食。 顧如玖看著桌面上動了大半的飯菜,才恍然驚覺自己今天也多用了半碗飯??磥砀缚诤玫娜艘黄鸪燥?,真的有利于胃口大開。 想起昨天瑞王吃飯時斯文優雅的樣子,又看看忠王一家子吃飯時的戰斗力,顧如玖莫名對他們有了種詭異的好感。 大概這就是愛吃的人,人緣總不會太差吧。 本以為這父子父女三人中午吃了這么多東西,到了康泉宮后,一定吃不下太后招待他們的點心,哪知道不僅吃下去了,還吃得干干凈凈。 難怪這三個人包括容南郡主在內,都長得十分健壯,這戰斗力就是不一般。 最后忠王揣著顧如玖給的點心方子心滿意足的出了宮,等他回到住處后,才恍然驚覺,他拿的方子是皇后給的。 不是說好討厭皇后,并且準備給她顏色看看嗎? 忠王頗為糾結的看著手里的點心方子,又想起在宮里時,皇后溫婉的模樣,焦躁的撓了撓腦袋,轉頭對下首的兒女道:“你們覺得皇后如何?” 容南郡主點頭:“很好?!边€很漂亮。 晉宏比meimei要穩重一些,他沉吟道:“皇后與皇上感情很好,今天用午膳的時候,我看到陛下端錯了湯盅?!?/br> “嗯?”忠王挑眉看著兒子,期待他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很多夫妻情深是可以演出來的,但是兒子以為,皇上與皇后之間不像是傳言中所說的裝樣子,而是真的感情好,”晉宏想了想,繼續道,“陛下拿錯湯盅揭開蓋子后,就已經發現拿錯了,但他卻毫不猶豫的繼續用湯,說明他與皇后私下里也常常用彼此的器具,夫妻之間若是感情不好的話,根本做不到這一點?!?/br> “唔……”忠王摸著下巴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還有別的嗎?” “還有……還有……”晉宏猶豫片刻,“我懷疑陛下有些懼內?!?/br> “嗯!”忠王瞪大眼睛,往四周看了一眼,確定屋內沒有其他的下人后,才壓著粗啞的嗓音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陛下身邊的貼身太監在皇后面前,格外的卑躬屈膝,還有在皇后說話的時候,陛下總是一臉……”晉宏皺著眉頭,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就是一張類似于皇后說什么都是對的那種表情,這種表情我形容不出來,但是感覺上告訴我,如果皇后點了頭的事情,陛下一定不會反對?!?/br> “哎唷,這可怎么是好?”忠王一拍大腿,又是搖頭又是嘆息,“難怪德宜大長公主來信說什么妖后禍國,難道因為她已經看出這一點了?” 他眉頭皺得幾乎起了結:“若真是如此,事情就麻煩了?!?/br> “父王,兒子覺得德宜大長公主心思不純,她說的話并不可信,”晉宏回憶著皇后的一言一行,“而且兒子覺得,皇后也不會是妖后,她與陛下的感情很好?!?/br> 忠王摸著下巴做沉思狀,最后低頭看著手里的點心方子,咬牙道:“管他什么妖后不妖后,反正這些事咱們不參與,任他東風還是西風,與我們何干?!?/br> 晉宏聽后,便不再說話,心里卻有些羨慕,若他與發妻的感情,能像帝后這般親密就好了。 德宜大長公主府里,德宜聽到忠王進京后,面上露出了幾分不滿,她給忠王寫過兩封信,結果對方卻從未回過。她就聽說忠王行事猖狂,沒有想到會猖狂到這一步,連她這個大長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公主殿下,瑞王派人給您送東西過來了?!钡乱说馁N身嬤嬤走了進來,交給她一張禮單,“說是封地上的特產,東西不值錢,就是給您嘗嘗鮮?!?/br> 德宜打開禮單看了一遍,冷笑道:“這瑞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擺足了好姿態,也不知道內里的打算有多齷蹉?!?/br> 她看不上當今,但也不代表她有多看得上瑞王一家子,在她看來,當今好歹是誠王的嫡子,生母又是司馬氏,比起瑞王這個生來就不祥的王爺要來得高貴。 “殿下別這么說,”嬤嬤忙壓低聲音提醒道,“讓別人聽見可不好?!?/br> 如今公主府的管家是皇帝派來的,誰知道這個管家有什么心思? “沒一個省心的,”德宜把禮單扔到一邊,抿了口茶道,“讓人準備回禮,瑞王府的這點便宜,本宮可不敢占?!?/br> “是?!眿邒呖戳搜鄱Y單,躬身退了出去。 等屋內再無其他人后,德宜才暗自罵道:“狼子野心,膽大包天!” 她再糊涂,也還知道有個底線,瑞王一家看似溫和之禮,可是內里的野心卻比誰都不小。不知道當今是否知道瑞王的野心? 想到那個讓自己不太滿意的皇后,德宜歇了提醒皇帝的心思,隨他們互相斗去,反正只要是晉家的天下,不管是誰做了皇帝,她都仍舊是大長公主。 “哐!”她扔掉手里的茶杯,看著地上冒著熱氣的碎瓷片,她突然揚聲道:“來人啊,快來人!” 守在外面的丫鬟們聽公主的聲音不對,忙都跑了進去:“公主,您怎么了?” “公主,您的手為什么抖得如此厲害?” “快去請太醫!” 聽著丫鬟們驚恐的聲音,德宜閉上眼睛,放心的“暈”了過去。 人年紀大了,身體出了毛病,就只能讓兒女侍疾,閉門謝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久久:誰是禍國妖妃了?胡說八道 晉小鞅:久久說得對,胡言亂語的人真多! 感謝以下大大的霸王票支持: 明晚見~晚安 ☆、第75章 “伯父,您可好些了?”司馬趵走到床前,看到神色憔悴的司馬鴻,眼底滿是擔憂與關心。因為父母走得早,他一直在大房長大,所以司馬鴻對于司馬趵來說,等同于父親的角色,現在見司馬鴻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人老了,早晚都會有這一天,”司馬鴻咳了幾聲,靠坐在床頭道,“你整日往我這里走,可別耽擱了差事?!?/br> “伯父不用擔心,侄兒省得,”司馬趵替司馬鴻壓了壓被子,便跟司馬鴻說起一些有意思的趣事來。他怎么好跟伯父說,因為司馬家失勢,他在工部的差事已經變成了沒有多少實權的閑差,這些話說出來,不過是讓身體本就不好的伯父,雪上加霜罷了。 “唉,”司馬鴻嘆了一口氣,接過婢女端來的藥一飲而盡,“當今心腸硬,你辦差的時候,定要小心謹慎,別惹出事來?!?/br> “是,”司馬趵恭恭敬敬的回答了,然后扶著司馬鴻躺下,“伯父您多休息,別cao心這些事情?!?/br> 司馬鴻看了看窗外,“現在什么時辰了?” “已經是巳時了?!彼抉R躍回道。 “今日可有朝會?”司馬鴻突然問,“陛下的萬壽快到了吧?” “昨日剛開了小朝會,”司馬躍見司馬鴻眼睛已經閉上了,便降低聲音道,“三日后便是陛下萬壽禮了?!?/br> 說完這話,他見司馬鴻一點反應沒有,慘淡的臉上毫無生氣,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司馬鴻的鼻尖探了探,確定對方還有呼吸后,才放下心頭提起的那口氣,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二弟,”司馬趾見司馬趵出來,小聲問道:“我父親可睡下了?” 司馬趵點了點頭,然后道:“我瞧伯父的臉色不太好,太醫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不過是什么身體虛弱,需要靜養的廢話,”提到太醫,司馬趾就一肚子氣,“都是些沒用的庸醫,見我們司馬家失勢,就敷衍起來?!彼麄兯抉R家便是一時的落魄,那也是一等的世家,能由得這些人慢待嗎? “前些日子陛下不是派了御醫來,這些人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司馬趵皺著眉,“這些人也太過見風使舵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