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司馬一系的官員今天如此低調,原來是老大不干了。這么一想,他們又覺得這些人有些可憐,跟著司馬家跑前跑后,結果司馬家說退就退,讓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不是坑人嘛,以后誰還敢跟著司馬家的人混? 不管別人怎么想,司馬鴻退了就是退了,別人滿意不滿意都不再重要,踏出朝堂大門的那一瞬間,向來精神飽滿的他,仿佛突然失去了活力,老態龍鐘,步履不穩。 就連與司馬鴻不太對付的李光吉,見到他這副模樣,也沒了上前取笑的心思,都已經是六七十歲的老頭了,萬一被他一句話刺激出毛病,那豈不是自找麻煩。 張仲瀚想的卻是前段時間司馬鴻跟他提起的林妃謀害皇子一案,現在司馬鴻致仕,恐怕這件事將不會再提。 不知當時司馬鴻突然提起此事,又是為了什么呢? 原本依附司馬家的官員們此時心中早已經驚惶不安,他們雖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司馬鴻突然致仕,肯定內里是有什么原因的,所以他們才會忐忑不安。 做官的難免會多想,萬一皇上因為他們依附司馬家而厭棄他們怎么辦,萬一司馬家犯的錯太大,他們也受牽連怎么辦? 靜安宮中,孫太妃聽到司馬鴻致仕以后,當即便摔碎了手中的茶杯,她死死的盯著傳話的太監:“你說什么?” “太妃娘娘,司馬大人致仕了?!碧O咽了咽口水,“皇上賜了司馬公子輕車都尉?!?/br> “輕車都尉?!”孫太妃嘲諷一笑,這種沒什么用處的爵位,在京城這種地方有什么用? 司馬家是她計劃中重要的一環,現在司馬家退了回去,她后面的計劃又該怎么進行? “我知道了?!睂O太妃擺了擺手,無力的示意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 她的每一步計劃幾乎都要出現意外,這是老天在警示她,還是帝后已經知道了她的計劃? 可是這又怎么可能,她的計劃從未告訴過別人,帝后又從何而知? 越想越覺得這是天意,孫太妃心里就更加煩躁了。如果這是天意,她算計這么多,還有什么用? “太后娘娘,司馬鴻致仕了?!眲⒐霉媒舆^太后手里的香,□□香爐中,朝三清尊像拜了拜,轉身對太后道,“奴婢還聽說,司馬家三房的那個姑娘病重,怕是熬不了幾日了?!?/br> “那個叫司馬香的丫頭?”周太后對司馬香有些印象,她搖了搖頭,“這些事自有皇上與久久cao心,你以后不必再告訴我了?!?/br> “您……”劉姑姑面色微變。 “皇上是個胸有溝壑的明君,不需要有人看著對他指手畫腳,”周太后看著神龕上三清既慈和又威嚴的容顏,“哀家算計了大半輩子,日后只需要清清靜靜過日子就好?!?/br> “奴婢……明白了?!眲⒐霉们饲?,行了一禮。 她再度朝三清尊像行禮,惟愿皇上與皇后孝順忠厚,待太后娘娘一如以往,別讓太后娘娘寒了心。 司馬鴻致仕后,朝堂上很快就有幾次人員調動,不過這些都不是特別顯眼的職位,倒也沒有引來百官的反對。 比如說鴻臚寺少卿顧之瑀調任戶部,任戶部侍郎一職。鴻臚寺少卿與戶部侍郎雖都是三品,但卻是看似平調實則明升。進了六部任侍郎,才有機會往上升。 皇后的大哥在戶部,二哥為龍禁衛統領,一人為皇帝的錢袋子辦事,一人為皇帝的安全辦事,一內一外,可見皇帝對顧家有重用之意。 想到這,大家不得不承認顧長齡就是一只老狐貍,急流勇退為兒孫鋪好了路,還免了皇帝的猜忌,這是多好的一步棋。 不過這也可以看出皇后有手段,能把皇帝的心籠絡住,才讓皇帝愿意用顧家兄弟。 與風光的顧家一比,司馬家就顯得苦逼許多了。 京城里職位變換,某些地方官員也受到動蕩,有人被明升暗降,有些人實打實的升了職,還有些人從地方官員變成了京官。 比如說錦州刺史,在誠王病逝后,就掌管著錦州一地,現在更是走了狗屎運,被升任為太仆寺卿。太仆寺卿雖然不算是重要職位,但好歹是替帝王皇后等貴人安排車馬,對于錦州刺史這種小官來說,已經算是一飛沖天了。 接到京城調令以后,錦州刺史田恩光喜極而泣,慶幸當初聽了女兒的意思,暗中在陛下進京一事上幫了把手,不然哪會有他的今日? 想到這,他對前幾日和離歸家的女兒也滿意起來,喜滋滋的拿著調令去了后院,準備告訴妻女兒子這件大喜事。 京城職位的調動,讓大家無暇他顧,所以當司馬家三房的姑娘病亡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幾乎沒有多少人關注。 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死了連喪儀都不能弄得太大,因為讓白發人送黑發人乃是不孝,所以在旁人看來,死了也就死了。 唯有錢家唏噓了一聲,可惜自家看重的兒媳婦就這么沒了。不過明面上卻不敢讓人知道他們家曾有意求娶司馬香,萬一被有心人說成他們家孩子克妻,影響孩子說親,那才是真的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比較早,大家明晚見~ 感謝以下大大的霸王票支持: 謝謝大家,么么噠~ ☆、第65章 “娘娘,小心臺階?!焙蚊魈嶂鵁艋\,照亮著前方的道路,顧如玖聞到里面傳來一股酸臭味,拿出手帕捂著了鼻子。 不過里面比她預想中要干凈很多,沒有滿地亂流的污水,也沒有隨處飛舞的蚊蟲。又往里走了幾步,她便看到了滿面臟污,衣衫破舊的司馬香。 在她記憶里,司馬香是個極其美貌的女子,乍然看到這么一個狼狽至極,幾乎看不出原貌的人,她幾乎愣了一下。 屋里十分悶熱,味道也不好聞,不用想就知道被暗無天日的關在這里,對于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金尊玉貴的世家小姐來說,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沒有帶貼身的宮女過來,也是不想讓她們看到這些。跟她一起進來的白賢上前用扇子替她扇著風,小聲道:“娘娘,牢內悶熱,您不要待久了?!?/br> “難怪今天一早就有人開始收拾這個牢房,原來是你這位貴人要來,”司馬香在看到顧如玖的第一眼時,內心滿是難堪??墒钱斔吹綄Ψ饺A服美飾,眾星拱月的坐在精致的小桌上,有人打扇,有人捧壺,還有人端著香爐過來,她心里的難堪就化為了無盡的恨意,“我們家變成這個樣子,你終于滿意了?” “你們家變成這樣,與我無關?!鳖櫲缇镣蝗挥X得自己來這一趟有些沒意思,或許她內心深處,是帶著負面思想的,或者說她實際上對司馬香有這樣的下場是,是沒有同情的。 得知對方曾經想要算計自己的性命,她這負面的情緒終于延伸出來,讓她起了“看她落得什么下場”的心思。 可是當她真正的看到人,看到這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狀若癲狂毫無理智的模樣,她才覺得這一切實在沒有什么意義。 一個注定沒有什么好下場的人,看與不看,也都那樣,她甚至沒有覺得這有多解恨。 看到顧如玖那雙平靜的雙眼,司馬香突然變得平靜,她呆呆的抱膝坐在墻角,半晌才道:“你來是想看我有多狼狽嗎?” “原本是這樣的,”顧如玖垂下眼瞼,看著自己的手,“可是見到你后,我覺得自己不該來?!?/br> “你怎么能不來,”司馬香冷笑一聲,“皇帝把我關押在這里,不就是想借著我來討好你?你若是不來,他的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顧如玖沒有反駁她這個話,而是道:“對,我不想他浪費我一番心意,所以我來了。有一個人如此待我,我舍不得辜負他?!?/br> “即便這個男人心狠手辣,滿手鮮血,野心勃勃?”司馬香嘲諷的看著坐在桌邊的華服美人,“你就沒有想過未來某一天,他也會這樣對你?” 殿外,晉鞅踏上石階的腳停了下來,他站在黑暗的門口,看著端坐在燭火旁的女子,竟失去了走近的勇氣。 或許,他的內心里,對這份感情還是帶著一份小心翼翼。 顧如玖看著司馬香,笑著搖了搖頭,沉默不言。 “你笑什么?”司馬香見到她這種笑,心中滿是惱恨,因為這讓她有種對方在看她笑話的感覺。 “我在笑你不懂感情,”顧如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散開,“一個人對你真心還是假意,只要有心,你是能夠感受得到的。除非,從來沒有人對你好過,也從來沒有人對你真心過?!?/br> “什么真心假意,不過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司馬香嗤笑道,“在利益面前,感情這種東西,往往是最無用的?!?/br> 顧如玖歪著頭想了想,搖頭道:“或許你是對的,但是人生在世,我還是想讓自己試著去相信一個人。人生短短幾十載,若是一直活在猜忌中,那樣太累了?!?/br> “你相信錯了呢?” “那也只能怪我眼瞎,”顧如玖勾了勾嘴角,“若真有那一天,能追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好的?!?/br> 司馬香先是一怔,隨即大笑道:“他們都說我是瘋子,實際上你才是真正的瘋子?!?/br> 顧如玖安安靜靜的坐著,任由她瘋狂大笑,等她笑得差不多后,才道:“當年初見你,你倚花而坐,美得像是一幅畫,那時候我想,司馬家的這個姑娘真漂亮,我若是個男兒,定會對這樣的姑娘動心?!彼酒鹕?,嘆口氣道,“我沒有想到,你我幾乎從無交集,而你卻想要我的性命。就算我遭了你的算計,可是天下還有別的姑娘,她們或許比你有才華,或許比你美貌,又或是比你過得好,難道你能毀滅所有嗎?” “可是誰叫那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是你呢?”司馬香恍惚憶起,她初見顧如玖那一日,是李家公子姑娘們宴請大家聚會,那時候李楚柔還在,司馬麗也在,而她的手上,也沒沾染上人命。 那時候她小心翼翼的陪坐在大堂姐身邊,看著被幾個世家姑娘圍繞的顧如玖,心中滿是羨慕。 那會兒她是怎么想的? 好像是……若我是她便好了? 司馬香緩緩抬頭,看著站在燭火下的女人,她明眸皓齒冰肌玉骨,即便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但是那雙猶如會說話的眼睛,已經足夠讓很多男人為她動心。 她怔怔的捂住臉,早知有今日,她不該聽從母親的話,讓自己手中染上獻血。 那天晚上,她去母親的院子,看到已經昏迷的母親,以及滿地的獻血,內心曾出現過一絲快意。若不是有這樣一個母親,這樣一個窩囊無能的父親,也許她也能像顧如玖,像大堂姐那般,活得輕輕松松,活得像個人。 她想活得權利,獲得高貴的身份,想要脫離這樣的家庭,想要像大堂姐這般順心的活,可是這一切她都沒有,全都沒有。 放下捂著臉的手,司馬香神情平靜的看向顧如玖:“這幾日我一直在心中詛咒你,恨不得天下最凄慘的事情都能被你遇上?!闭f到這,她自嘲一笑,“或許真的是我錯了?!?/br> 顧如玖唇角動了動,看著形如枯槁的司馬香,轉頭對后面的太監道:“讓人伺候司馬姑娘洗漱?!?/br> 當司馬家傳出司馬香病逝的消息后,她就知道,宸君不會再讓司馬香活著了。對方能活到現在,只是因為宸君等著自己來這見司馬香一面。 不管往日恩怨如何,至少讓對方干干凈凈的走。 司馬香站起身,走到牢門前,朝著顧如玖緩緩一福:“謝皇后娘娘恩典?!?/br> “你……”顧如玖沉默片刻后,嘆息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司馬香突然叫住她。 顧如玖回頭,看到對方雙目灼灼,里面像是藏著一簇火。 “?;屎竽锬秫P翔九天,與陛下反龍鳳呈祥,”她緩緩朝顧如玖跪下,“家父懦弱無能,求皇后娘娘保他一命?!?/br> 顧如玖停下腳步,半晌后點了點頭:“若是他未犯下錯事,陛下不會濫殺無辜?!?/br> “謝娘娘?!彼櫲缇林刂乜牧艘粋€頭,然后伏地不起。 顧如玖轉過頭,一步步朝外面走去,身后傳來司馬香的聲音。 “惟愿后世,我再不生在世家之族?!?/br> 她腳下一頓,心頭微動,卻沒有往回看。走到半途時,她轉頭看了眼某個角落里,那里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只是對方躺在地上,背對著大門,看不清是誰。 “皇后娘娘?”何明見顧如玖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把燈籠提得近了些,“可是看不清路?” “走吧?!鳖櫲缇翐u了搖頭,走出這個又悶又熱的地方,她常常呼出一口氣,回頭看向這座宮殿的牌匾,上書謹行宮三個大字,原本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因為掉了金漆,看起來殘破不堪,分外凄涼。 回到紫宸殿,她先去沐浴后,再回到正殿,見晉鞅只穿著里衣正在燈下看著書,便道:“夜里看書傷眼睛,宸君還是早些歇息吧?!?/br> 晉鞅聞言乖乖放下書,笑著對顧如玖道:“出水芙蓉,好一幅美人圖?!?/br> “油嘴滑舌,”顧如玖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夜深了,睡吧?!闭f完她伸手去拉晉鞅,隨意掃了眼被晉鞅放在一邊的書。 前幾日他不是還說這本書滿紙荒唐,胡言亂語嗎?怎么這會兒竟捧著看起來了? 見顧如玖視線落在書的上面,晉鞅攔腰抱起她:“走,久久陪我歇息去?!?/br> 第二天上午,顧如玖正在書房練習書法時,何明進來道:“娘娘,你昨日見過的姑娘去了?!?/br> 她手中的筆輕輕一顫,筆尖在在紙張落下了難看的墨點,“我知道了,好生安葬了吧?!?/br> “是?!焙蚊魈а劭聪蜃烂?,這張紙上,寫著寧靜二字,后面的字還沒來得及,就被墨點把這幅字給毀了。 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