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 我回到家,溫揚還沒回來,空蕩蕩的屋子寂靜無聲,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腳下慢慢的積了一灘水,我低頭挪了挪腳,往自己的臥室走去,換下濕漉漉的衣服,我木然的打開衣柜開始收拾東西。 拎著行李走到門口,我回過頭看著這里的一切,想起最初搬到這里,心臟似乎瞬間被捏住,突然間痛的難以呼吸,從心臟一直痛到發顫的指尖。我曾以為只要我做得好,我的離開只能是因為溫揚有了自己的家庭,那時候我功成身退,偉大的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默默地去贖罪,就算最終只是感動自己,那也是我自己主動的選擇,也能得到心理上的慰藉。 可現在,我卻如一個徹底的失敗者,被動的接受著命運的安排。 一切的都起源于我盲目的自信,原來不是有重來的機會,就能彌補所有的遺憾,我曾經是那樣的得意,我以為我可以縱情的恣意人生,不想這一生的快樂依舊如此短暫,雖有個雄心壯志的開始,卻不能得個完滿的善終。 溫揚以后的生活我再也無法參與,或者這樣也好,我那不堪的想法永遠不會被他發現,也再沒有傷害他的機會。 這樣也好…… 第49章 收尾 我拉著箱子的手指攥緊,恨不得摳進血rou之中。 我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恨,雖然這輩子仍不能圓滿,但我并沒有完全走上輩子的老路,沒有被秦甫控制,沒有做出過真正傷害溫揚的事情。 你看……你曾說你重生的目的是贖罪,你已經做得差不多了,馬上溫揚就會強大到不需要你了,他能獨自的應付一切,那些人再不能傷害他,所以是該離開了,只不過是比預想的稍稍提前了一點而已,沒有什么區別的。 你不能太貪——足夠了,這樣的結果已經好過了上一世。 我壓下所有的憤恨和不甘,用盡所有的力氣去開門,出門時那踉蹌的一下,又瞬間撕破了我所有的偽裝。 我站穩身體,心口鈍痛不已,如果可以不離開多好。 下樓的時候,我遇見從電梯出來的楊萱,這個姑娘依舊端莊美麗的讓人心驚。 我有瞬間的失神,今后我將永遠的消失在溫揚的人生中,而這個人將占據著所有的有利條件,和溫揚慢慢的走到一起,這是我曾經期望的結果,可是如今卻有一種聲音告訴我,這并不是我真正期望看到的,哪怕只有萬分之一,我也期望過那個人會是自己。 為什么一定是她呢,為什么那個人就不能是我? 內心升騰起翻涌的嫉恨,如果沒有這個人,我和溫揚會不會就…… 我看見楊萱在我的目光下,向后退了一步,一臉戒備的看著我,我閉了閉眼,極力壓下自己暴躁的情緒。 我看著她,開口的聲音有些低?。骸澳翘?,對不起,這段時間一直很暴躁,控制不住情緒,并不是有意針對你?!?/br> “哦,也……沒什么?!睏钶鎻娦Φ?,“正常嘛,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你要是覺得自己調節不過來,我認識一個心理方面的專家,那個……我不是說你有什么,但是有專業的人幫忙開解一下或許會有效,我有時候鉆了牛角尖,也會找他談談心,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這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笨赡苁桥挛医邮懿涣?,楊萱一直極力的解釋。 看著楊萱并不作偽的關心,我心中多少有些觸動,我用力在臉上扯出一絲笑容:“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以后方便的話……”我頓了一下,說,“幫我多照顧一下溫揚就好?!?/br> 我心里比誰都清楚,自己這次到底有多嚴重,現在我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那么長期停藥的我,以后只會越發的嚴重,那時候我將會做什么,會怎樣對溫揚,怎么對楊萱?這些我自己都保證不了,上一世的瘋狂,還仿佛歷歷在目,我又哪里敢去賭。 楊萱似乎才發現我手中的行李箱,疑惑道:“你這是要去哪?” 順著她的目光,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笑道:“離開一段時間,去外面散散心,這也算是不錯的排解方法?!?/br> 楊萱皺了皺眉,問道:“但你這是要出遠門嗎?什么時候回來?溫揚知道?” 楊萱一連問了三個問題,我說:“以前就想去外面走走,正好是個機會?!?/br>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楊萱又問了一遍。 我頓了一下,心里是翻江倒海的心酸,“誰知道呢?累了,或者感覺自己好了,那時候就差不多了?!蔽姨ь^正看見楊萱一臉糾結和茫然的表情,笑道,“或許在你嫁人的時候就回來了,我也想看看誰能把我的女神娶走?!?/br> 等楊萱和溫揚結婚的時候,一年……兩年……或許那個時候我就能好了吧,或許……希望…… 晚上,我躺在酒店的床上,雨似乎還在下,時不時的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我抬頭看了看外面,雨簾如幕,我突然笑了一下。 這賊老天真特么的不是東西…… 我仍舊睡得很晚,第二天一早,我打印好辭職信,進了總監辦公室。 我們總監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這個人就像是對精英的最好詮釋,氣質優雅,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平和的貴氣,因為保養得當,有時候看起來比陳鵬要精神不少,在某些方面,我會覺得他和溫揚很像。 他放下我的辭職信,雙手交叉,道:“我記得在你畢業前夕,我們有好好的聊過,你對自己的職業規劃很有自己的見地,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你改變了想法,是你找到了更好的地方,還是有其他別的原因?” “是我個人……” 他打斷我,道:“我想聽實話,我覺這沒有什么好隱藏的,年輕人,有什么想法都不為過,我也都能理解,我想知道是不是公司哪里做的不好,讓我的員工覺得委屈,若真是這樣,我們也好知道哪里需要改進?!?/br> 我不知道別的公司是什么樣子的,兩輩子我只正經的在t·r做過,但我也知道公司的人性化再找不到第二家,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也收獲了不少艷羨的目光。 我曾立下要在這里養老的豪言壯語,也不過是幾個月以前的事情,如今看來卻是少年心性,出爾反爾,我又怎能不慚愧。 我不想編造什么理由,但事實卻也是說不得的,只能聲明自己的立場:“和公司沒有關系,我個人的原因,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我的精神狀態不好,所以我想出去散散心,我當初想要一直留在公司的想法是真的,如今我想離開的想法也是真實的,我很抱歉,我也為自己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感到抱歉?!?/br> 總監皺眉看著我,沉吟道:“陳鵬之前有和我反應過你狀態不佳,但不管發生什么,辭職都太過沖動,你散心之后呢?生活還要繼續,你打算怎么辦,再找工作從頭開始?覺得不如意就辭職,那樣以后你只會重復這樣的舉動,雖然離開是你的自由,但你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br> 我知道總監說的沒錯,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有這樣的選擇,但是——我閉眼長嘆了口氣:“總監,這確實是我如今的想法和選擇,我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br> 總監看著我,過了好半響,才道:“老林的團隊要去美國,我記得你的簽證也下來了,你也跟著去吧,他們準備的差不多了,也不用你做什么,想散心去哪里都一樣,如果你回來之后,還是這個想法,我也就不留你了?!?/br> 我愣怔了一會兒,如果這次出差是換個地方,我也不會答應下來,但偏巧就是美國。 我確實不知道去了美國之后,診斷結果會是什么樣,但若真的沒什么大礙的話,繼續留下來無疑是我最好的選擇,好不容易過上安穩的生活,我也不想就這樣放棄。 萬一……萬一沒我想象的那么嚴重呢? 簽證是為了公司新人赴美培訓而準備的,昨天我因此被溫揚誤會,如今卻也給我提供了便利。 晚上我坐上了飛往美國的航班,等待我的將是命運的審判,我無比的希望這次命運能夠站在我的一邊。 或者我該虔誠的說一句“愿上帝保佑”,我不想再變成一個瘋子。 半個月后—— “世界就像個圍城,城里的人往外擠,城外的人往里擠?!?/br> 作為美國知名的繁華商業區,時代廣場無論什么時候都積滿了涌動的人群,站在人群稠密的十字路口,我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這句話,這人世間叢生的妄念,有多少人能管住自己的欲望,超脫在外,漠然平淡的做個看客。 如果蘭斯醫生知道我在這里,一定會大叫著把我抓回去,他說我現在是危險分子,不能出現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萬一不小心發起瘋來,說不定做出一些反社會的事情來。 我想沒人懷疑他的話,因為那時候我正被幾個護工按在床上,而他捂著自己受傷的半邊臉,給我的病情做最后的診斷總結。 他一直限定我的外出,出差半個月,我只和同事聚過一次,做了些打下手的簡單活計,沒停留多久就走了,這讓同來的許多同事不滿,雖說領導打過招呼,但也沒見過這么敷衍,這純粹是出來游玩的,任誰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平衡,這人來公司也有一段時間了,也沒見做出什么特別出色的成績。 我知道同事不滿的情緒,但這些于我而言已經變得不再重要,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自憐自艾”的命運上。 奇跡之所以成為奇跡,就是因為概率太小,自然不可能出現在我這種天生自帶霉運的家伙,我才二十出頭,身邊的親人就死了個精光,用以前的話講就是天煞孤星,這還真說不好是我倒霉些,還是我的親人更倒霉一些。 蘭斯說每個人心中都關著一個邪魔,它會在人們放松守備的時候突然跑出來,所以我們在偶爾會做出一些沖動的事情,但我們有著起碼的理智,有對正確事物的認知,所以我們有控制“它”的能力。 蘭斯還說秦甫給我下的是種慢性藥,能讓人不知不覺陷入自己瘋狂的欲望之中,那是一個讓人察覺不到的緩慢過程。 這與我上一世的情形相符,卻明顯和我的現狀不符,我接觸了秦甫后,晚上就開始心神不定,受噩夢侵擾,一切都來勢洶洶,最后我自己也發覺了自己的異常。 “你要知道,這世上有些人做事總是不按常理,給你下藥的人加大了劑量,加大幾倍的分量給你,天哪!實在是不敢想象,我聽說他是你的父親,世界上怎么有這么邪惡的人?我可憐的石?!?/br> 蘭斯說這些的時候,我當時整個人都在發抖,所以說秦甫因為是害怕沒有足夠的機會給我下藥,所以加大了劑量,他根本不在乎這么做會把我變成什么樣子,上輩子他并不是因為我是同性戀而放棄我,而是一開始就想要毀了我。 “石,你聽我說,你要控制自己的理智,時刻保證自己的冷靜,不要做什么影響你情緒的事情,工作就不要想了,你需要在這里療養,過量藥物的作用會慢慢顯現,邪神也會慢慢反撲,你不適合再呆在外面,那會傷害到——我的天啊——石,你要冷靜!” 蘭斯叫它“邪神”,我卻覺得很恰當,就像玄幻小說里的一樣,我的身體里住著一個邪神,那是邪惡黑暗的見不得光的存在,但沒人知道什么時候它會破體而出,吞噬我的意識,讓我徹底的淪為一個瘋子。 我能打敗它嗎?不!我沒有一點信心,不止上一世的我毫無反抗之力,就在前不久我還打斷了一個醫護人員的鼻梁。 其實天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突然間覺得異常的憤怒,滿懷恨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狼藉一片了,上一世我被抓進精神病院之前就是這樣,我的記憶是不完整的,每天過得都是斷斷續續的。 我不想再進什么療養院瘋人院了,在里面呆個三年五年,就算治好了,出來后我又能做什么呢?沒有親人朋友的孤獨一人,不知道該做什么,不知道該去哪里?人生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莫不如趁著還能清醒,給自己的這輩子收個尾。 第50章 歸來 把欠的債都還了,該報的仇也了結一下,雖然這一世仍舊是失敗,但還是要和上輩子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我手里有從溫赫那里敲詐來的五百萬,和自己的一些存款,這些足夠我去做一些事情了。 九月的晚上,紐約天氣已經微微漸涼,我漸漸在思緒中回過神來,我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街道,有了霓虹燈的點綴,這個城市在夜幕中盛放的越加妖嬈,我笑了一下,花了兩個小時,慢慢的走回和同事一起入住的酒店,這是我在美國的最后一晚。 都等著我——欠我的,我會一并的討回來。 …… 回國后,再去遞交辭呈的時候,總監只說了一句:你讓我覺得很挫敗。 他很失望,我知道,就像是當初溫揚對我一樣,我說過他們很像。 我雖心有慚愧,但在生死面前,這些已不算什么,除了抱歉,我說不出什么別的,即使對著哭的梨花帶雨的符曉雨,我也只能是默然的看著。 “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我以后再不打擾你工作了,再不去煩你,你別走好不好?!狈麜杂甑皖^抹著眼淚,哭的很傷心。 我只能道:“這和你無關?!钡嘤嗟脑捯痪湟矡o,蘭斯說我要盡量不要有情緒的波動,我不想被傷感的氣氛傳染,好在這段時間以來,我已經把同事得罪了不少,這會兒除了符曉雨也沒誰搭理我。 “抱歉?!闭f完,我繞開她打算去人事辦離職,卻被人一把拽住。 “她哭成這樣,你多安慰幾句能怎么?無論你攀了多大的高枝,你也是從這里走出去的,你既然把公司當做跳板,你有什么資格擺出這樣的高姿態?” 我深吸了一口,轉過身看著陳鵬道:“陳總,離職是我的自由,說什么也是我的自由,沒有誰欠誰一說,還有說話要有證據,我是攀了誰的高枝,陳總要講明白?!?/br> 陳鵬冷哼一聲,看著我道:“有誰不知道早在榮宇的案子的時候,你就搭上了秦奚,當時能對秦氏這么了解,怕是關系不一樣吧?!?/br> 我眼神冷了下來,看著他道:“這是誰和你說的?” “還要誰說,借著工作之便,和秦奚喝茶的不是你?說你目光短淺,t·r怎么說也是世界500強,榮宇不過是x市的家族企業,你去了又有多大的發展,你就不怕自己有后悔的一天?” 我眼神冷了下來,看著陳鵬一字一句的道:“我和秦氏沒有任何關系?!闭f完我轉過身,離開了運營部辦公區。 我走進洗手間,慌忙的從上衣口袋里拿出藥瓶,取出兩粒藥片生咽下去,我平復了一下呼吸,讓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可能當時在榮宇的舉動,讓許樂山有了誤會,現在我我匆忙的回國,行李放到酒店,馬不停蹄的就來公司辦離職,難免會讓人有什么猜想,畢竟這樣的公司沒誰會愿意離開。 我把藥瓶重新放回上衣口袋,這是蘭斯給我的藥,他說有些副作用,常規治療是不會給我吃的,可做應急用。 剛才聽到陳鵬說秦氏和我的關系,我險些控制不住情緒,我以為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知道了我和秦家的關系,現在一想起秦甫,我心中就會升騰起無盡的憤恨。 我用涼水澆了幾下臉,這藥還有個副作用就是讓人發困,畢竟有穩定鎮靜的作用。 我手拄著水池,鏡子里的人穿著黑色的絲制襯衫,臉上蒼白到沒有多少血色,眉間是遮掩不住的疲憊,半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我整個人清減不少,無端的看起來有些氣弱。 我回到酒店,稍微整理了一下,取下正在充電的手機,開機沒多久就調出一溜的來電提醒,看著多,不過就只有那么幾個人,溫揚、關磊、溫赫,倒不是很讓人意外,溫赫現在應該是滿世界的找我,平白騙了他五百萬,讓人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估計現在恨不得把我找出來抽筋剝皮。 倒是林銳的電話讓我有些意外。 我一邊撥回去,一邊走近冰箱,拿了罐可樂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