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我哥做什么都是為我好?!惫黄淙?,這小家伙不分是非地為顧然辯駁了一句。 “是啊是啊?!比钋逖杂逕o淚地搖頭,無奈地吐嘈道,“他也是我哥,我親哥?!?/br> ** 下飛機后又打了輛車,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一條人煙稀少的路上下了車,司機只愿意載到這,再往前,他就幾乎拉不到什么生意了。 公交車一小時一班,兩人坐在簡陋的巴士站里,吃著剛才在機場打包的漢堡。 阮清言問她:“后悔沒?” “后悔什么?” “路上很累,條件也不怎么好?!?/br> 顧霜枝搖了搖頭,倏爾笑了出來:“飛機,出租車,公交車,再然后是什么,驢車嗎?” “……”阮清言沒回答她的玩笑話,心虛地低頭吸了口可樂。 顧霜枝敏銳地察覺出了他古怪的沉默,驚愕地又問:“該不會是真的吧?” 他微微抬眸,“是真的……后悔嗎?” “后悔的話,現在能回去么?”她作勢要溜,卻被他一把攬住了腰,整個人被帶進熟悉的懷里。 “好像來不及了?!背喝坏穆曇粼谒呡p笑一聲,“這兒一個人都沒有,你那麻煩的哥哥也不在,現在,你是我的?!?/br> 他的咬字和發音總是很標準,又不帶絲毫的口音。盡管說著極其含糊曖昧的話,卻仍給人一種一本正經的錯覺。 顧霜枝下意識往后躲了躲,卻被他用手心托住了腦袋。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漸漸放大,他的五官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可還是像蒙著一層水汽。 溫柔含笑的目光透過薄霧,她接收到了他的暗示,配合地閉上了眼。唇上迎來了柔軟的觸碰與輾轉,一時間頭暈目眩,像是要倒在這五月的暖陽里。 “這次乖了?!彼抵杆杂X閉眼的事情。 顧霜枝滿臉通紅,卻還不忘辯駁:“我覺得不閉眼也沒什么區別,你在我眼前就是個打了馬賽克的人?!?/br> “……”阮清言頭一回知道自己在顧霜枝的眼里是什么詭異的形象,臉色稍許沉了沉,“那你睜著眼,我們再試一次?!?/br> 她覺得有必要嘗試一下,就按他說的睜大了眼。阮清言再次俯身下來,毫不遲疑地吻了上去。 這回他也睜著眼,顧霜枝看得不是很清楚,卻依稀能見一雙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珠子,正盯著自己。他的睫毛很長,眨眼的時候輕輕掃過她的臉頰,弄得她有些癢。 這畫面一點也不浪漫,反而有些驚悚。 兩人接著吻,四目相對了一會兒,顧霜枝終于忍不住松口笑了起來。 阮清言摸了摸她的腦袋,“明白了?” 她心悅誠服地點點頭,沒再提出異議。 ** 公交車上又悶又熱,發動機的聲音和汽油的味道讓顧霜枝有些難受。全車只有他們兩人,她一頭倒在阮清言的肩上,搖搖晃晃著,頭越來越暈。 她拿出手機找歌聽,看不清字,隨便選了一首,是他剛入古風圈時唱的《時傾城》,那時候唱腔還未成熟,沒什么技巧,稍顯稚嫩??赡歉蓛艏兇獾纳ひ?,多年未變。 很多人,很多事,都太容易被荏苒歲月潛移默化。所以他的存在,才顯得那樣突兀。 意識迷離間,她像是穿越到了歌里的情境。大戶人家的女兒時傾城從小雙目失明,卻彈得一手好琴。傳說她的琴音如天籟,能引得花鳥作舞,枯木重生。許多人慕名尋來,卻無人得見真容。她在寂靜的后院住了上千年,容顏未改,琴聲如舊,只為等待那一人的再度出現。 “韶光度,草離疏,傾城何所顧。驚春曙,擾秋暮,伊人問歸途……” “灰弭?!鳖櫵﹂]著眼,口齒含糊地念了一聲。 阮清言不確定她說的是不是這兩個字,畢竟,她似乎從未這樣稱呼過他。淡淡地垂眸,卻見到她眼角幾欲落下的一顆淚水。 不知道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悲傷的夢,阮清言伸手過去,小心把眼淚抹了去?;仡^看著手指上多出來的一小滴水印,竟也覺得心里堪堪酸澀了起來。 ** 目的地在一座小村莊,依山傍水,景色絕美??上чL途奔波加上水土不服,顧霜枝一到這就發燒了,什么東西都吃不下,著實把阮清言給嚇壞了。 他倒不是怕被顧然追究,只是心里總內疚個沒完,怪自己太自私,帶她來這么遠的地方。 晚上留宿在村長家里,條件比村上的小旅館還要好一些。顧霜枝打電話回家里報平安,被顧然好一通追問,險些就暴露出發燒的端倪。她不會撒謊,所以更擔心顧然多問,只好借口說困了想睡覺。 掛上電話,她還真困了,阮清言鋪了床后扶她躺好。 顧霜枝閉上眼,感覺到額頭的熱度漸漸向外散開。 寡淡的月光透過玻璃窗傾瀉而下,小小的房間似是被薄紗籠罩。 不過短短半個小時,顧霜枝卻覺得度過了漫長的半個世紀。模模糊糊的視線里,總有個清瘦卻挺拔的身影在四周忙來忙去。一會兒給她端水喂藥,一會兒幫她換涼毛巾敷在額頭,話很少,卻足夠讓她安心。 她嗓子干澀,朝著空氣自言自語。 “灰弭?” ☆、chapter 48 ?顧霜枝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燒退了大半,只是昨晚沒吃東西,人有點虛弱。 村長家是一棟兩層樓的小洋房,顧霜枝站在陽臺上,隱約看到樓下正在晾衣服的婦人輪廓,便朝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 “顧小姐,你醒啦?!蹦菋D人向她招手,“來吃點東西吧?!?/br> 顧霜枝扶著扶梯下樓,看到客廳餐桌上顏色清淡的早餐。 “阮先生特意為你做的?!眿D人掩嘴笑道,順便湊過去跟她八卦,“顧小姐,大城市里的男人,都這么會疼老婆么?” “老婆”二字直接把顧霜枝給問懵了,還未來得及解釋,婦人就繼續說道:“我們家那口子就從來沒下過廚?!?/br> 原來是村長夫人。 顧霜枝仔細想了想:“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聽過一個說法,現代文明的發達程度與社會對女性的尊重是成正比的?!?/br> “啥?” “也就是說,通常經濟越發達,男人對女人就越是尊重?!彼囍言捳f得通俗一些。 “這可真新鮮!”村長夫人半信半疑地驚嘆道,“不過,阮先生對你真的很好,昨天你生病,可把他急死了。里里外外跑了好多趟,還在你床邊守了一晚上。早上剛醒來就開始給你做早餐,然后就去附近拍照了?!?/br> 顧霜枝喝了口桌上的玉米粥,味道淡淡的,卻很香?;謴土诵┰S味覺后,她覺得這樣溫暖清淡的食物比任何美味佳肴都要好。 就像阮清言,待人隨和,溫潤如玉,或許不是這世上最完美的,卻是最讓她放心跟著遠走他鄉的人。 “請問,他去哪兒拍了?” “林子后面的小學?!贝彘L夫人指了指門口的位置,“也是我們這兒唯一的小學,挺破舊的,沒啥東西可拍,阮先生大概要失望了?!?/br> 顧霜枝抿唇微笑道:“他不會的?!?/br> 放下碗筷,她又幫著村長夫人收拾桌子,卻被對方阻止了,又送回客廳休息。 顧霜枝望著前方翠綠幽深的林子,指了指那里,問村長夫人:“就在那后面嗎?” “是啊,直接穿過去就是了?!贝彘L夫人笑道,“你要去找他嗎?” “嗯?!彼肟纯此?,每天一睜開眼就期待著見到他??此臉幼?,有沒有變得更清晰一些。 “你們小兩口感情真好啊?!?/br> “……” ** 阮清言放下相機,往樓上走去,房間里空空的,還殘留她身上的香氣。 下了樓,在廚房里看到正在切菜的村長夫人。對方見了他,眉歡眼笑地放下手里的活,“阮先生,你回來啦?!?/br> “嗯,大嫂?!彼c點頭,目光在客廳里四處探索,卻仍未發現顧霜枝的蹤跡。 還沒來得及開口,村長夫人就先問了:“顧小姐呢?沒跟著你一塊回來嗎?” 阮清言詫異地走上前,跟對方確認了道:“她出去了?” “是啊,她早上吃完飯就去找你了?!贝彘L夫人指了指前面的林子,也察覺出不對勁,“怎么了,你沒見到她嗎?” “沒……”他的聲音像是驟然間失了重心,手心里開始發涼。 阮清言第一時間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奈何客廳小沙發上響起了她的手機鈴聲。 “咦?那她會去哪兒呢?”村長夫人疑惑地發問。 他二話不說,疾步出門,往林子里去。 雖然手術已經成功了,可顧霜枝的視力卻還沒完全恢復。像平時生活的場所,顏色繁雜,很容易辨析事物??赡菢淞值降撞煌?,長滿了差不多形狀樹木,滿目皆是斑駁的綠色和棕色。 雖然這個林子不大,卻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 阮清言四處張望,時不時喊她的名字,卻怎么都沒得到回音。 他開始怕了。 應該說,他從剛才一開始就怕了。 暗自懊惱地又罵了自己一頓,還說什么她不在身邊不放心……這下自己都做了什么?千里迢迢把她帶在身邊,害她發了高燒不說,現在又把人給弄丟了。 顧然要是知道的話,估計打飛的過來也得把他掐死吧。 且不提顧然,就連他自己,都想掐死自己了。 ** 阮清言不記得自己在樹林里繞了多久,晌午時分,枝繁葉茂的大樹擋去了大部分的陽光,時不時有幾束穿過縫隙,灑在他的腳下。偶爾還有穿堂而過的清風,三下兩下,吹的樹葉沙沙響,對他來說卻是無甚助益。 直到遠處隱約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阮清言順著聲音趕去,才看到坐在樹下的小小身影。 她大約是走累了,氣色不大好,聽到由遠及近的動靜后,期盼地抬起頭,眸子里像是籠罩著氤氳。 “是你嗎?”顧霜枝不太敢確認,遲疑著朝漸漸靠近的人發問。 “是我?!?/br> 確定了來人的身份后,顧霜枝瞬間從地上站起來,精準而穩當地撲進他的懷里。 阮清言始料未及,一肚子自責的話還未出口,就聽到她滿是愧疚的主動道歉:“對不起,我不該一個人亂走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