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 顧霜枝和于念住在一塊,進電梯上樓的時候,于念勾著她的胳膊輕聲問:“你跟灰弭什么情況?剛才人多,我也沒好意思問?!?/br> “沒什么情況啊?!鳖櫵σ荒樐?。 “顧霜枝,跟我你還保密???”于念的聲音里帶著微微不悅,“要不是小許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他那首新歌里的古箏是你彈的吶!” 被戳穿的顧霜枝無奈地皺了皺眉頭:“這不是什么大事兒吧?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彈啊?!?/br>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兒?!?/br> “那又在哪兒?” “你為什么戴著他的圍巾?”于念摸了摸她頸間的柔軟,脫口而出,“上次錄音的時候我看他戴過的啊?!?/br> “這圍巾是小旖和小旎送我……”話說到一半,顧霜枝的聲音戛然而止。 腦海里驀地回憶起阮清言那時的怪異舉動。 他先把圍巾摘了一次,又重新圍了上去,還一本正經地說是想看看怎么圍的而已。 想到這,她忍不住唏噓:“這圍巾是他的?” 于念確信地點頭:“我不知道你們玩的什么帽子戲法,反正這圍巾肯定是他的,黑色,帶深灰色格子。一看就是男人的圍巾,那倆孩子怎么會送你這樣的?” 雖然不知道阮清言在搞什么東西,可于念說是,那就應該是了吧? 顧霜枝摸了摸脖子里的圍巾,暖暖的,有著同她身體一樣的溫度。 ** 洗了澡,窩在沙發看晚間新聞。中東地區局勢混亂,不少歐洲國家都遭受了恐怖襲擊。 這條新聞聽得顧霜枝心驚rou跳,想換臺,可慌錯地摸索了許久都找不著遙控器。 “小枝,你找什么?”于念在邊上問她,“我幫你拿啊?!?/br> “遙控器?!辈艅傉f完,電視里又開始播放最新的新聞,歐洲某航空公司的民航飛機被擊落。 這下她徹底傻眼了。 滿腦子都是阮清言離開前說的,哪有人會祝坐飛機的人一路順風的? 他還叫她“呸呸呸”,她沒聽話。 “啊呀,現在這么恐怖啊,我都不敢坐飛機了?!庇谀羁辛丝谔O果,把遙控器拿過來,問她,“小枝你要什么臺?我幫你調?!?/br> 她沒聽進去,臉色煞白,目光空靈得跟個幽魂似的。 “小枝?”于念拿遙控器推了推她,“怎么了?” “呸呸呸!”她突兀地開口。 “……你呸我干嘛?” “……” ** 雖說新聞里播報的那條失事飛機不是從上海出去的,可也著實把顧霜枝嚇得瞬間丟了三魂七魄。 她怕自己烏鴉嘴,又有點害怕在自己還沒想明白某個問題之前,那個叫她等他回來的人,就已經不在了。 她坐在沙發上,忐忑地在心里想著,原來攝影師還是高危行業。 胸口起伏的心跳還未平復,自然也沒了換臺的興致,直接回了房間坐到床上,手里緊緊攥著個手機沒松開。 直到那手機忽然響起來,讀屏軟件機械的聲音報出了一串數字,顧霜枝第一時間接了起來。 “你還沒睡???”電話那頭傳來某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和低沉,卻在這個夜晚顯得尤為安定人心。 她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氣,好整以暇問道:“你這么快就到了?” “沒,還要轉機,現在在馬來西亞?!?/br> 顧霜枝這回放心了,可嘴上還是語氣生硬的一句:“哦,那你打給我干嘛?” “我沒事做,還要等兩個多小時才登機?!?/br> “呃,等一下,這是國際長途吧?” 那頭的聲音輕笑了一聲,“管它呢,陪我聊會兒吧?聊五塊錢的?!?/br> 她握著電話,無聲笑了。 ☆、chapter 13 ?顧霜枝蜷縮在溫暖的被窩里,微瞇著眼,像只懶洋洋犯困的貓。 “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br> “你說?!?/br> “你的眼睛,以前看見過嗎?”電話里的人突然問了個讓她措手不及的問題,“還是……生來就看不見?” 她反問他:“如果生來就看不見,是不是聽起來就沒那么殘酷?” “我沒那個意思?!比钋逖缘脑捳Z間有些急促,“你別亂想?!?/br> “我當然沒亂想?!鳖櫵ξ罩謾C翻了個身,繼續說道,“我說真的,如果一生下來就看不到,那么也就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t柳綠,斗轉星移,所有畫面都不會構成回憶。沒有回憶,也就不會覺得痛苦?!?/br> 顧霜枝第一次和他講心里話,或許是剛才的小插曲著實把她嚇到了,又或者,她本就在尋求一個傾訴的機會。 阮清言聽出她話里淡淡的惆悵,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可這話題是他挑起的,想來想去也只能硬著頭皮憋出一句:“別難過,會好的?!?/br> 電話里傳來她生疏的禮貌:“謝謝?!?/br> 這聲“謝謝”把他的心擾得很亂。 機場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漸在眼前模糊起來。 他把眼睛迷成一條線,抬頭看向斑斑駁駁的霓虹燈影。 那些被視線糅合在一塊的顏色,即便沒有清晰的輪廓,卻仍教人覺得溫暖。 ** 他輕嘆著,重新睜開眼。 “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看的風景?”他問她,“或者,想去卻沒去過的地方?” “很多啊?!彼橹种笖灯饋?,“我想看北極光,這是小時候就想看的。還想看星空,漫天都是星星的那種,你知道上海這兒空氣差,根本看不到幾顆。我還想在晚上看傳說中發光的海浪,還有很多?!?/br> 阮清言點點頭:“總而言之,你喜歡光?!?/br> “對?!鳖櫵ο矚g他的總結,“在黑暗里待久了,沒有人是不喜歡光的?!?/br> “等你眼睛好了,我帶你一樣樣看過來?!彼麅H花幾秒鐘時間就做了個決定,“我們去阿拉斯加看北極光,去新西蘭星空小鎮,去馬爾代夫看發光海浪。只要你想看的,我都帶你去,好不好?” “……” 她沒說話,想問他為什么對她好,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也許他對誰都好,也許他可憐她是個盲人,也許……只是隨口說說? 無論哪個是真正的答案,都不足以令她高興起來。 她不愿想得太悲觀,就干脆不去多想,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沒什么兩樣:“你怎么就知道,我還有能看見的一天?” “因為我想讓你看看我拍的照?!?/br> “……所以呢?” “所以你遲早會好的?!?/br> “……” 完全沒什么邏輯的因果關系。 ** 廣播里傳來登機提示的時候,兩人已經不知不覺聊了很久。阮清言翻看手機里的世界時鐘,她那里已經過了凌晨。 “不早了姑娘,快睡吧?!?/br> 顧霜枝調侃他:“五塊錢總算花完了?” 他順勢應道:“是啊,可真劃算,能用這么久?!?/br> “那我睡了?!彼穆曇衾飵е彳浀男σ?。 “晚安,好夢?!?/br> 難怪他會成為灰弭,難怪他的聲音被那么多人珍藏。 掛了電話以后,腦袋里他的聲音還是揮之不去。 他說的“好夢”像被賦予了某種魔力,讓她確信等待著自己的漫漫長夜里,真會有一個被點亮的美夢。 ** 阮清言走后,林驍還是暫時留在琴行幫忙。工作日,生意清淡,客人不多,倒是來了個老朋友。 許致晟牽著條大狗來店里的時候,小美瞬間尖叫著撲上去,“這是灰弭!我認得?。?!” “那家伙每次把狗往我這兒一帶,我就知道沒好事?!痹S致晟把灰弭交給小美,忍不住抱怨道,“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br> 于念給他倒了杯熱茶遞過去,“不是半個月嗎?” “……”茶剛喝到一半,手就僵在了空中,許致晟一臉驚愕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于念指了指顧霜枝,“灰弭自己跟小枝說的啊?!?/br> “跟小枝說的?”許致晟訝異地擲目于角落里的顧霜枝。 “怎么了?”顧霜枝瞬間感受到了來自某處的灼灼視線。 “沒……”他轉而笑道,“沒事兒,挺好?!?/br> “啊呀,這灰弭好逗啊?!毙∶廊滩蛔”е哪X袋蹭蹭,“我得和它拍張合照,發給群里的情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