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對于所有不夠熟悉的人而言,他是個溫潤如玉彬彬有禮的男人。他能加入大家的玩笑,從不生氣,值得信賴,看起來永遠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而對于足夠熟的人而言,他又是一個純粹的怪咖,偶爾毒舌,心直口快,愛微笑愛自由??烧l都不敢說,自己能真正接近得了他阮清言。 “一會兒一塊吃飯怎么樣,yan?”sumarni意味深長地沖他眨了眨眼,“我讓助理訂了很棒的餐廳?!?/br> “很抱歉,我一會兒約了人?!彼€當真皺著眉頭做出一副遺憾的表情,可方濤他們看得出,這是他慣用的伎倆。 “那太遺憾了?!眘umarni癟著嘴,沖遠處的助理聳了聳肩表示無奈,又對阮清言說,“下次有機會再約?!?/br> “一定?!边@個詞他說得很艱難,雖然他對這個金發碧眼的法國妹子沒對amy那么多的意見,可到底覺得公私分明還是比較好。 如果真要他當私事來考慮的話……那還是干脆要了他的命吧。 ** 結束工作打算去吃飯的時候,方濤和小葉他們又在那討論雜志里的星座問題。 “哈哈,明年雙魚座遇到真愛的幾率很大哇~”小葉對所有好話向來深信不疑,壯志昂揚地跟其他人說,“我覺得我的mr.right要出現了!” 造型師allen也過去湊熱鬧:“看看我的,天蝎座怎么樣?” “等等哦?!彼蠓艘豁?,仔細看了看,“感情運平平,財運倒是不錯,年初適合投資?!?/br> 幾個收了工的人圍在一塊七嘴八舌地談天說地,阮清言路過他們的時候只淡淡瞥了一眼,隨口問道:“獅子座呢?” “……”全場霎時間噤若寒蟬。 他是向來不參與這種討論的,所以當他開口的時候,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老大問你呢?!狈綕谝粋€反應過來,戳了戳小葉。 她這才恍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找到獅子座的那一段,念道:“獅子座明年會遇到巨大的人生轉折?!?/br> “哦?什么轉折?”他附身過去,隨手從小葉手里的零食紙盒里抽了根巧克力棒放進嘴里咬了一口。 小葉受寵若驚,拿著雜志的手抖了抖:“就、就說……長久的等待將會塵埃落定?!?/br> “喔~長久的等待?!比钋逖詫W⒌亟乐煽肆Π?,眸光閃了閃,就沒再說什么,背著包離開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一走,身后攝影棚簡直炸開鍋了。 “什么情況?老大不是最不削星座這種東西的么?” “他最近一直心情不錯,該不是戀愛了吧?” “哪能啊~誰戀愛都不可能是老大?!?/br> 這時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我記得老大是射手座的啊?!?/br>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往下問接 ☆、chapter 9 ?高山流水,這曲子顧名思義,分為高山和流水兩部分。 高山部分為表現出巍峨壯觀的景象,在浙江箏曲中,右手彈奏跨兩個八度,左手也要跟著按低音部分制造回聲感。而古箏上越是低音的琴弦就越粗,彈上去很容易打滑。重復練了好久,顧霜枝才找回高山部分的手感。 這是首5級的曲子,算不上難,可對眼睛看不見的人來說,要抓準每個音有一定的難度。常常一個音沒抓住,下一個音也會因為失了參考標準而彈錯。 顧霜枝很小的時候就學過這曲子,那時候手掌也小,要抓住兩個八度的音并不容易,可當時被老師成天盯著練,久而久之也就能掌控自如了。如今她自己也帶學生,可沒那個心思成天盯著孩子彈琴了。 尤其是小旖小旎這倆孩子,她們根本就是過來玩兒的。 聽她彈完一首曲子,兩人紛紛激動地上前問:“顧老師這是什么歌?我也要學!” “高山流水?!鳖櫵沃X袋,耐著性子跟她們解釋起來,“對你們來說還太難了哦,上周教你們的鳳翔歌都會了嗎?” “不~會~~~”倆厚臉皮的小東西異口同聲道。 顧霜枝扶額,輕嘆了聲。 ** 到中午的時候瑪麗急匆匆來了趟琴行,說家里有急事,孩子爸媽吵著鬧離婚,要把孩子接回去一趟。 事出突然,小美出去買飯了,于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顧霜枝一個人待在琴行,挺詫異的,雖說是別人的家事自己管不得,可還是彎下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安慰她們:“別難過,回去好好勸勸他們,讓爸爸mama別吵架了,好不好?” “不好?!毙§降靡獾卮鸬?,“吵架多好玩兒啊,我要看他們吵!” “對對對!”meimei小旎也在邊上跳著拍手,“吵架咯,吵架咯!” “……”邊上的瑪麗也挺無語,但同樣不想多說什么。 顧霜枝真是服了這家人,家長不像家長,孩子不像孩子。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以后長大了會變成什么樣。 不過說到底也不關她的事,顧霜枝送兩個孩子到琴行門口,正要道別,忽然被兩個小家伙拽住了手,身子被帶著順勢往下一彎,脖子上就多了條軟綿綿的東西。 “送給你的,顧老師?!毙§教鹛鸬匦Φ?。 顧霜枝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到了,摸了摸脖子里的圍巾,心里正納悶呢,另一個孩子又說:“感恩節快到了,祝您節日快樂?!?/br> 她啞然,一時語塞之后又點點頭,輕說了聲“謝謝”。 ** 雖說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可對方畢竟是倆孩子,送完圍巾以后還哼著小曲手拉手蹦蹦跳跳地回家觀看父母吵架了。顧霜枝只淡淡松了口氣,初冬凜冽的寒風略過她參差不齊的劉海,眼底的暖意悄然浮現。 歡聲笑語一路遠去,顧霜枝正要轉身回琴行,肩膀上就迎來輕輕的觸碰,沒什么侵略性,只是將她脖子里的圍巾一圈圈拆開,摘了下來。她下意識往后躲了躲,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是我,別怕?!比钋逖赃@才想起要開口,摘了圍巾,又想順勢理一理她頸間的亂發。 而右手停在空中頓了頓,又無聲收了回去,別扭地垂放在褲邊。 顧霜枝舒了口氣,“你怎么每次都神出鬼沒的?” “是我不好?!彼穆曇衾飵е謇实男σ?,“我下次一定百米開外就敲鑼打鼓得出現?!?/br> “……” “那兩個孩子,是你學生?”他望著遠處嬉笑打鬧的兩個小身影,她們還時不時回頭看著這里偷笑。 顧霜枝點頭,“是,怎么了?” 阮清言皺了皺眉頭,看著手里鮮艷扎眼的熒光綠色圍巾,和這個傻乎乎穿著大紅色毛衣一臉迷茫的姑娘。 她剛才的樣子,活脫脫像一棵會走路的圣誕樹。 “沒怎么?!比钋逖噪S手把圍巾遠遠得扔進垃圾桶,他才不信孩子不懂審美這回事。 看著她一臉迷茫的模樣,他的嘴角微微僵直,思忖了片刻,又把自己的黑色圍巾摘下來給她重新圍上。 顧霜枝不配合地往后躲,警惕地問:“你干嘛?” “我看看你是怎么圍的,學習一下?!彼加钍胬?,抿著唇輒然笑道,“看好了,還給你?!?/br> 她再度無語。 “你來找我做什么?” “陪你練琴?!边@話他說得理所應當,倒是把顧霜枝給弄糊涂了。 “……練琴這種事,還用得著人陪?” 阮清言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當然,要不伯牙干嘛絕弦呢?” “……”她這回是徹底服了他,“大攝影師,你對古文似乎頗有見解???” “略知一二?!彼€挺有閑情逸致,不客氣地接了茬,“怎么樣顧伯牙,要不要彈一曲給阮子期聽聽看?” 顧伯牙和阮子期。 這組詭異的名字莫名戳中了她的笑點。 ** 四下安靜的錄音棚,雄壯巍峨的山巒和蜿蜒的潺潺流水在她靈巧的手里躍然于琴弦。 阮清言坐在控制室里側耳聆聽,這樣細膩的琴音可繞梁三日。而彈琴的人典則俊雅,深郁孤澹的眼底里透著恬靜。她的手指白凈修長,唇畔還噙著淡淡的微笑。她享受著和音樂約會的美妙時刻,神色沒了往日的緊張,像是穿越了千年回到那春秋時期的蓬萊島上。 欣賞著聞之欲醉的琴聲,阮清言倏爾覺得自己像一個偷窺者。他手肘撐在桌上托著腮,注視著玻璃后面的人,不自覺出了神。 顧霜枝,她有一雙清純美好的杏眼,只可惜那深棕色的瞳孔總是黯淡無光,缺少鮮活的神韻。 他看著她,忍不住在想,如果她能看見,那有多好。 “她彈得不錯?!变浺羰抑魅怂未蟾绯霈F在門口,“一點也不緊張?!?/br> “緊張?”阮清言看著里面的人,輕聲笑道,“她不會的?!?/br> 本就活在無邊的漆黑里,什么緊張,什么怯場,約莫她是不會有這種心情的吧。 這算不算是,上天對她額外的照拂?一個習慣了黑暗和恐懼的人,遠比正常人更扛得住壓力。 “灰弭,這你女朋友?” 他詫異地愣了片刻,下意識答道:“沒?!?/br> 宋大哥笑了,繼續追問:“沒什么沒?是沒女朋友,沒興趣,還是沒追到?” “沒想法?!彼麅墒忠粩?,表示無奈。 “哈哈……”宋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歡就追,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你人長得帥,歌唱得又好聽,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你?” “……”這話題一下子就歪了,阮清言不知道宋大哥怎么就認為他是不好意思了,莞爾搖頭,沒再接話。 ** “嘣”的一聲詭異的余音。 錄音棚里的琴音戛然而止,阮清言開門進去,顧霜枝正蹙眉捂著臉。 弦斷了,他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疾步上前,蹲在她邊上拿開她的手,“沒事吧?” “沒事?!彼嗣~頭,沒什么印子,只是被抽疼了。 像安撫孩子似地溫柔吹了吹她的額頭,阮清言摸著那半根殘破的琴弦,眉頭微蹙,問她:“弦斷是什么意思,不祥之兆?” “這你就不懂了灰弭?!彼未蟾缧χ锨?,“琴弦斷,說明知音出現了,對不對,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