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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韓九淵盛怒的情形下,讓他和自己理性的交談上,這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程欣知道韓九淵還防著自己,不想讓韓九淵繼續覺得她有所圖謀,不敢多留,便關切幾句,就連忙告辭了。 程欣腳步有些虛浮,剛才她的情緒仿佛在坐過山車,和死亡的氣息面對面又擦肩而過,她的嗓子也有些干涸,但是她卻沒有直奔自己的住處。 她折轉到住所后一處荒地,那是成欣的私域,成欣的一片櫻花林。 她到了櫻花林,掏出剛才的儲物袋,剛才處于緊張神經下被忽略的恐懼感像藤蔓一樣從腳底爬出,她像捧著什么燙手的烙鐵。 她找到一棵大的櫻花樹下,挖了個大坑,踉踉蹌蹌將那三具尸體放出來,在儲物戒指拿出一大塊錦布,將三人包裹了丟下去,又將坑填實。 程欣儲物戒指明明有成欣用來融尸小動物的腐蝕油,只需一滴,便能溶解這些尸體,但程欣還是相信入土為安…… 她幾乎是跪坐在填平的土堆前的。 她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一整天,她情緒起起落落落落…… 像過山車,心好累。 直到萬籟俱寂,涼風吹著臉,櫻花飄落在眼前,她才仿佛從夢里驚醒,一滴兩滴,接著許多滴淚水從眼睛里奪眶而出。 她手上還有污血,只能用袖子捂著嘴小聲哭出來,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她連雞都沒殺過,看恐怖片從來捂著眼,看不了血腥。 卻要她承受這些。 直到此時,程欣身后,一道夾雜著魔息又難辨修為的神識才漸漸被撤離,程欣還渾然不知。 第5章 投誠·第二 韓九淵收回那縷神識,他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疑色。 成欣,有些不太對勁。 并不是說她的舉止異常,韓九淵對成欣的怪異舉止沒有多大興趣。但他在抽出神識跟隨成欣,看她離開自己后有沒有對自己耍什么花樣時,卻離奇地發覺成欣—— 她沒有神魂。 一個人的神魂是極隱晦的存在,一般的修士是看不出一個人的神魂有無異常的,除非是高階且精通神魂禁術的修士。 但即便是精通神魂禁術的高階修士,也無法直接用rou眼識別。 韓九淵也是在調出神識尾隨成欣的時候,才發覺的。 他看見成欣像個膽小的凡人一般,對著三具埋掉的尸體啜泣。一個嗜虐成癮的人會為了這些哭泣,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韓九淵心里已經起了疑,她無緣無故“失憶”,騙騙別人還行,韓九淵是不會信的。 韓九淵開始考慮,她是奪舍?是利用神魂禁術借尸還魂? 都不像。 因為她有意識,卻無神魂,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就像一片虛無縹緲的蒲公英花瓣依附在成欣的軀體上,但凡那具身體對她有一點排斥、或是有外來的魂魄對成欣的軀體有一絲一毫的入侵,那么她這一縷縹緲的意識,就會直接焚毀、湮滅,了無痕跡。 韓九淵并不好奇成欣原先的神魂哪里去了,也不好奇現在是誰頂著成欣的皮相,只要她別來惹他,他都沒所謂。 韓九淵的頭仍然昏昏沉沉的,他在林間緩慢地行走,因為發燒,渾身充斥著難以掌控的酸痛,他的胃也不舒服,有點惡心。 天本來就陰沉,在這樣的時候,又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韓九淵身上本來就有傷,那些好不容易止血的傷痕,被雨水一沖,又開始流血。 韓九淵低頭,冷眼望著身上的血跡。 ——這樣虛弱易壞的身體,要什么時候才能跟他的神魂匹配呢?一年?十年?一百年? 韓九淵有些煩悶,回到洞府前的時候,就看見程欣又提著一個籃子站在他洞府之前,她撐著一把青灰色油面的十八骨竹傘。 雨一滴一滴順著她的傘檐落下,在夜色下,讓人看不真切。 明明剛才一個人在櫻花林怕的哭鼻子,現在卻又湊過來? “韓九淵~” 這么刻意又這么媚俗的語調,從前那個成欣就是被打死也喊不出來。 韓九淵已經確認,站在眼前的成欣就是個冒牌貨。 韓九淵沉聲道:“師姐,你又有什么事么?” 程欣挪到韓九淵面前,踮腳把傘撐在韓九淵的頭上,舉了舉右手上一個小籃子:“韓九淵,我沒有說謊,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又加上下雨,尋思著你也不會打傘……這把傘借給你用,還有這籃子里是我煎好的藿香湯,有祛風散寒的作用,還治發熱頭疼哦……” 韓九淵道,“我不要,你拿回去吧?!?/br> 程欣立刻搖頭,她也不再說話,就把東西往韓九淵的手里一塞,自己又撐開一把小傘,提著裙子飛快地跑了。 不知是怕韓九淵多想,還是怕被韓九淵再次拒絕。 雨絲落在韓九淵頭頂的傘面上,聲音帶起絲絲涼意。 韓九淵把傘丟在地上。 程欣飛跑起來,卻一步三回頭地朝著身后看去,果然,韓九淵還是把傘給扔了。他可能還是覺得這些東西礙事。 韓九淵又要丟開籃子,卻看見籃子里一個被一團毛巾圍住的小盅正在冒著一縷一縷的熱氣。 韓九淵的手不太聽話,這盞小盅他就不丟了。 洞府里,韓九淵盯著這盞小盅,掀開蓋子,有濃烈又奇異的青草香氣,韓九淵昏沉的腦袋竟覺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