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這是舜熙先帝為賢妃所立、所提之石。梁荷頌記得曾經見賢太妃銜著魚rou來這兒祭拜先帝。賢太妃心中,定然對先帝有情的。 梁荷頌親手刨了土坑,刨著刨著,果然刨出來些腐爛了的魚骨頭。觸景傷情,賢太妃已經不在了……梁荷頌把賢太妃小小的身子放木盒子中,再放進土坑里,還沒來得及下土,眼淚就已簌簌落了下去。 康云絮不忍,上前想安慰,卻被梁荷頌抬手示意不必,就與采霜靜靜地站遠了些,留梁荷頌一人與賢太道別。 一捧一捧的掩上土,梁荷頌抬袖子擦了淚,低聲說著: “太妃娘娘,你不會就這么不明不白死了的!嬪妾答應過要為你報仇,前世的這世的,我都替您記著,您放心。黃泉路上,您安心地走吧……” 是她沒有保護好它。有一根堅硬的刺,在梁荷頌心底慢慢滋長,漸漸變作一道利刃! 這事,決不能就這么算了??!害死賢太妃的人,一個都休想逃! 埋葬了賢太妃之后,康云絮只覺得,梁荷頌平靜得有點兒讓人害怕、擔心。 路過菊香園時,梁荷頌碰到了厲哲顏。 厲哲顏看了看她左右??翟菩?、采霜會意,遠遠隨著,留了二人單獨說話。 “從前我道哲顏世子為人公正,卻不想現在入了官場、娶了賢妻之后,便是非不分了,任由殘酷惡人逍遙。哪怕那是只貓兒,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梁荷頌淡聲涼道。賢太妃是厲哲顏從玉福宮里抱出來的,哪會不知道是誰捉了它,害了它。 袖子下手微微收緊,厲哲顏面上依然平靜?!绊瀮?,我知道你喜歡賢太。但若此事繼續鬧大,太后定然不會再容忍你,說你小題大做、借機爭寵陷害。到時候,真正害的,是你自己啊。你知不知道,這事已經傳到宗人府了,連皇上都……” “我當然不知道!”梁荷頌打斷,仰起亮堂堂的眸子,“我只知道,在賢太失蹤之前,世子的夫人曾在韓貴嬪面前說過賢太!” 梁荷頌逼人的目光刺得厲哲顏發痛。 燕綏。厲哲顏微微吃驚。 “或許……” “別說或許是巧合!世上沒有那么多巧合!”梁荷頌再打斷,背過身不想再繼續這個交談,“哲顏世子,你救回賢太我很感激,但若是你真為我好,就少出現在我面前,也請回去告訴尊夫人,收好她那些把戲!否則,休怪我不再留顏面,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梁荷頌拂袖而去。 厲哲顏怔愣片刻,突然想起——“你兄長讓我帶話,午時在珍棋軒外留香亭等你?!?/br> 梁荷頌腳步一頓,頭也沒回。 “多謝?!?/br> 厲哲顏靜靜看著梁荷頌遠去,心底仿佛有一泉冰,在慢慢碎裂。 他就像一個已經落水、即將被溺死的人,只能看著她在那條路上掙扎,卻無力去做什么、救什么。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那時候,皇叔究竟會怎么選擇。 午時,梁荷頌準時去了留香亭。梁燁初仿佛已經在亭子里等著了好一會兒,桌上的茶都不冒氣兒了。 “哥哥?!?/br> 她一喊,梁燁初抬眸看來,清冽的眸光漸漸浮現笑意。梁燁初先是問了她身子可好些了,梁荷頌說無礙。郝溫言與梁燁初是好友,昨日郝溫言一出共,梁燁初就已經知道了情況?!皽匮葬t術高明,有他看著你,我也放心些?!?/br> 梁荷頌先是心中一暖,而后沉痛感又漫上來。 “光是身子好著有什么用?賢太死了,我這心就像在油鍋里滾著!這事定不能就這么算了。是誰做的,便把誰揪出來!” 梁荷頌稍微緩和了些語氣,怕梁燁初擔心。 “昨日也是我因為賢太突然死了、急躁了些,哥哥放心,頌兒以后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再這樣了?!?/br> 昨日是她糊涂了,忘了這后宮的生存法則,這里向來不是看‘理’字的,是看本事! 看了眼梁荷頌那雙冷光浮現的眼睛,梁燁初似感嘆,又有些紛繁的情緒閃過,最后都融化在平靜的波瀾下,只有微微的漣漪在他眸光中蕩漾。 “頌兒長大了,看來往后,不需要我這哥哥再多費心費神了?!?/br> 他伸手,略作了猶豫,還是落在梁荷頌頭上,輕輕拍了拍。昨日宮中發生的事,他已通過郝溫言的口都知道了。 “哥哥為我勞心費神十幾年,虧得身子都虛了,我若再不為哥哥分憂,便真是不懂事了。哪怕爹娘泉下有知,也會怪我的?!?/br> “此事你要小心處理,你懷著身孕,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br> 梁荷頌以為梁燁初會對她苦口婆心地勸說、安慰什么,沒想到他除了關心她飲食起居以外,并沒說什么,又拿了些小吃、補藥,都是她極喜歡的!朝中風起云涌,梁荷頌問情況,生怕盛家之事再生禍端牽連了梁燁初。 “哥哥,你從前在布庫‘做事’時,那些事情可處理妥當了?現在宮外正不安穩……” 梁燁初笑了笑?!澳憧锤绺邕@樣子,像個貪贓枉法的么?” 梁荷頌上下打量了一番:儒雅,溫和,看起來脾氣很好…… 若不是她那些年一直在他身邊,知道那些事兒,看著那些送進博通府的“大禮”,恐怕她也絕不會相信梁燁初是個貪官…… 梁荷頌搖了搖頭:“爹爹若知道你做了貪官,恐怕戒尺要上哥哥的身了……” 梁燁初笑。 梁父梁文海,一生清正廉潔,是剛正不阿的大忠臣。梁荷頌猶自記得,爹爹寫了“廉”字叮囑哥哥要做好官的場景。 臨別,梁燁初才緩聲對梁荷頌說: “你只管在宮里好好的過日子,照顧好自己,別怕,萬事,有哥哥在?!?/br> 梁荷頌一怔。他的目光暖暖的,撥開陰霾照進她心田,好似清晨的陽光,讓她一下子眼眶有些濡濕,帶著鼻音嘀咕: “哥哥何時本事這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