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這晚,梁文寬想盡辦法,才終于以重金托了個從前安插在牢中的賭鬼獄卒,將消息送給楊氏——找孫燕綏! 楊氏得丈夫暗傳的信兒的時候,正在梁荷頌屋外哭天搶地的求饒,求她向皇上求情。 楊氏在外頭哭求了一夜,凄凄慘慘什么好話都說盡了。梁荷頌聽了一夜,雖說是曾恨極了楊氏,但想起爹娘還在世的時候,二叔一家對他們兄妹也算還過得去,不管是不是因為她爹爹的官位。孫燕綏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有一句話她說對了——她梁荷頌,確實沒有多少親人。 而下宮中梁家姐妹是大勢已去,梁二叔一家也栽定了,若能留楊氏母女一命,也不是不可。 正在梁荷頌打算開門,告訴楊氏她可以向皇上說情的時候,楊氏忽然態度一改,惡聲:“梁荷頌你有種!你以為你一時得意就了不起了?老娘不求你也行!我告訴你,你也得意不了幾天!走著瞧??!” 楊氏一手捏著梁文寬讓她去找孫燕綏的信,一手捏著梁書柔的手,氣沖沖走了。 · 楊氏來找孫燕綏的時候,孫燕綏正因著方才離別時,厲哲顏的冷臉色心下后悔。 她不該一時口快,反擊梁荷頌。她已經等了這許多年,也不該忍不了那一時。不過,說起來,那目不識?。ㄋ哪恐校┑难绢^竟然如此厲害,嗆得她差點接不上話!更讓她擔心的,是厲哲顏方才送她回來時的反應…… “小姐,梁府的梁夫人和梁書柔小姐來了?!?/br> 一聽那二人來了,孫燕綏立刻就明白了,略作了思量,對丫鬟吩咐道:“偏廳有請?!?/br> * 這是梁文寬被下獄的隔日。厲鴻澈重傷肩膀后發了高燒,遲遲未醒,情況不容樂觀! 當時梁荷頌進屋看見厲鴻澈,見他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并沒有什么痛苦之色,卻不想傷到如此地步!平日里他都仿佛很厲害似的,她從來沒想過,厲鴻澈也會有這么倒下昏迷不醒、生死一線的時候。記得上一次他發高燒,是在她的身體里,在暴室遭遇了癸水…… 梁荷頌想著,擔心之余又有些忍俊不禁。 厲鴻澈重傷高燒不醒,梁荷頌甚至以想到,他會不會就這么死了。假若厲鴻澈死了,那她的命運……又會如何? 只有有子嗣的才能住在皇宮里,她是去寺里出家,還是陪葬?這半夜,梁荷頌想了許多。得出的結論是:厲鴻澈不能死! 半夜幽幽醒來,覺得有些渴。 “皇上,您等等?!?/br> 昏昏沉沉,厲鴻澈見眼前遞過來一只盛滿清水的青花瓷杯,還有一雙玉手,十指如蔥尖,指甲粒粒飽滿、瑩潤,泛著珍珠似的光亮。視線再微微移動,厲鴻澈便看見了梁荷頌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一雙眼睛淚汪汪地看著他。 “哭什么……” 梁荷頌這才知道自己泛了淚水,忙擦了去?!啊兼窃诳?,若是皇上醒不來了,臣妾會不會殉葬?!?/br> 她這逗笑的話,雖然聽來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惹來厲鴻澈淺淺一笑,伸手摸她巴掌大的小臉兒?!澳悄憔投嗥矶\下,讓朕活長一些?”其實,厲鴻澈心底不是這句話。他是想說,她這般可愛,他應該舍不得讓她殉葬。但如此rou麻的話,是十六七歲、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才喜歡掛在嘴邊的,他這身份和年齡,實在不適合談情說愛。 梁荷頌正在琢磨厲鴻澈臉頰那絲笑容是什么意思,便聽厲鴻澈道:“朕前日收到消息,你哥哥大約明日早上就到江寧。朕派馮辛梓、李霄冉明早陪你去接他。你們兄妹也有快一年沒見了,這次在家鄉好好聚聚吧?!?/br> “謝皇上恩典??!”梁荷頌反握住厲鴻澈的手,喜極,不知如何感謝,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仿佛蜻蜓點水似的吻。厲鴻澈一愣,從不曾見梁荷頌如此高興的模樣。她沉靜在喜悅里,仿佛一只歡快的百靈,不,應該是春光里,燦爛嫵媚的桃花。 厲鴻澈也被梁荷頌情緒感染,情不自禁翹了翹嘴角。 沒想到他只是隨意的一句話,便能讓她這么開心。他看了太多貪得無厭與言不由衷的笑,許久不曾看見這樣的容顏。 60.大肥灰的魚干兒 清晨,朝陽升起,綠柳染嫣紅。 因著黎懷薇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算是梁燁初的下屬,是以也跟隨一道在府門口迎接。 梁荷頌在梁府門口等了許久,還不見梁燁初的馬車,一直到卯時末,才等來了個氣喘吁吁的小廝跑來報信兒。梁荷頌遠遠就認出來,這正是她一早派去東街打探引路的奴才。哥哥也幾年沒回來梁府,梁荷頌怕他認不得路。畢竟幾年來江寧變化不小。 “梁學士呢?” 小廝喘了口氣兒?!傲簩W士走到東街,馬車輪子懷了?!?/br> “那為何你都跑回來了,哥哥卻不在,我不是派你去接人么,怎地自己先跑回來了?!?/br> “回稟貴人娘娘,奴才是為梁學士引路的,可是哪知道學士剛下馬車走了沒多一會兒,街道兩旁就人流攢動,擁堵上了?!?/br> 這類情況,梁荷頌也不是不知道。記得少時她同哥哥燁初出門,總是惹來地痞流氓堵截,讓人無語凝噎的是,地痞都是沖著他哥哥的,完全忽略了她這個正牌女人…… 是以,少時哥哥總都戴著黑面紗或者半面面具,抑或故意留下些亂發遮擋半面。直到長大些,他身材高大頎長了,輪廓也漸漸男子氣了,才不至于總被錯認為佳人。 梁荷頌實在等不及,叫來馬車,趕去東街接梁燁初。都是一個爹娘生的,怎地他就比她好看那么多? 不公平透了! 黎懷薇跟著一起去,一路上眼皮半蓋著心事重疊的眸子,偶爾與梁荷頌的微笑夾雜著敷衍與言不由衷。 沒錯!他一點都不喜歡梁燁初!都是差不多的歲數,他憑什么做他上級?而且一個男人,長得那么沾花惹草……看了心煩!從小到大,他自詡才貌雙全,別人眼中的大才子,本應該仕途坦蕩,卻不想梁燁初騎在頭上!叫他怎么甘心?! 黎懷薇抬了抬眼皮,正巧發現梁荷頌在打量他神色,忙禮貌地回應了個笑容。 果然,東街人流擁堵,路人都駐足而看。馬車到了這兒就走不動了。人流里三層外三層,馮、李二護衛保護著梁荷頌緩慢朝人流中心走。男女老少嘴里時不時念叨、喚著“神仙公子”云云,有的人手里還拿著人物畫卷。原來是去年城中有個畫鋪子賣了梁燁初的畫像,自此風靡了一段日子。而今真人出現,都來駐足圍觀。 “夫人,這人太多,要不你在這兒等等,容屬下二人去接梁學士出來?!瘪T辛梓道。 “不必!”梁荷頌哪里等得,使出吃奶的勁兒扒開人墻,踮著腳尖兒終于看見了那一角黑亮飄逸的長發,以及耳際玉白無暇的肌膚。驚鴻一瞥,就知道是她哥哥無疑了! “哥哥??!” 梁荷頌實在走不動,大喊了一聲,不過也僅僅是把周圍幾個人給震了震,回頭瞪著將她打量了一眼—— “雖然你有幾分姿色,但神仙公子比你好看了不止十倍!少?;雍煤门胖?!輪著你看再看!”“我們都排好久了,后邊兒老實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