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墳墓？”

    雷鷹目光暗了暗，道：“黎歐?！?/br>
    黎歐？顧探心里晦澀不已。所有事，冥冥之中都有因果。他殺了黎歐，小希因為他而死，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報應，應該自己去承受，不該是那無辜的女子！

    想著，顧探心里一陣悲痛。

    “雷鷹，東郊有一片森林，森林里面有一片小峽谷，那里有一座無人墓碑。你去將那墓碑底下的白骨挖起，送去肯尼亞，埋進黎歐的墳墓?！崩铓W墓碑下的白骨并非是真正的黎歐，真正的黎歐，被埋在東郊。

    當年合力絞殺黎歐，大概是心中有愧，顧探連夜獨自帶著黎歐的尸骨去了東郊。

    那座墓碑，至今無名諱。

    雷鷹心微驚，當年絞殺黎歐之時，他也在場。他可記得，殺人的時候顧探可沒有一點心軟的跡象，冷漠如顧探，又怎會親自埋葬黎歐？“門主，你是個好人?！遍T主，你是個壞人，你也是個好人。

    顧探搖頭，是個好人，蘇希就不會這般慘死了。

    “還有，將漢克的尸體也送去肯尼亞，就跟黎歐葬在一起吧。那夢璐，還是拋回大海的好！”夢璐還得蘇希死的尸骨無存，他也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顧探愛恨分明，漢克是壞人嗎？這不好說，說起來，是他先惹的他。

    夢璐那女人跟顧耀一樣，著了魔。

    那女人，該死！

    “我最近狀態不好，你幫我照看好eric，下去吧?！庇眯惺遰ou來形容顧探的狀態最恰當不過，蘇希走了，他的心，跟著死了。

    他多想跟著蘇希而去，但他沒有那個權力，他的兄弟們需要他，eric，更是如此。

    生，不得；

    死，不能。

    雷鷹擔憂看了眼神色不對勁的顧探，斟酌著要不要告訴他接下來的話。

    “怎么呢？”

    雷鷹臉色變了變，有些事，錯過了會遺憾一生。

    “門主，夫人的葬禮，在大年初三?！?/br>
    雷鷹清晰的看到，聽到這話時，顧探俊臉霎那變得如死般晦暗。

    “還有，顧老爺子，快撐不住了！”

    顧星云病了一個多月，病情越發嚴重，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顧二少爺這段時間已經開始張羅葬禮事宜了，顧家這段時間，很不太平。顧星云平生對門主的態度可謂惡劣至極！可無論如何，那也是他唯一的父親??！

    “哦，我知道了?！鳖櫶街皇堑瓚寺?，然后轉身去了顧諾賢房間。

    雷鷹看著消失的落寞背影，心里感覺很不對勁。門主這狀態，太異常了。

    顧探推開門的時候，顧諾賢睡得正好，至少，他的小臉看上去是安和美好的。只是他的心，大概早已千瘡百孔。

    看著他酷似蘇希的眉眼，顧探心微暖。就這么看著他長大吧，替蘇希見證孩子長大，這成了顧探的使命。

    彎身，顧探溫柔至極的在顧諾賢額頭上留下一吻。

    “eric，健康成長吧，你長大了，我才能安心的離開！”顧諾賢大了，藍叔大概也走了，那時候，新的首領也培養出來了。小希，等我十七年，孩子讀完大學，我就來找你。

    黃泉路冷，別怕。

    地府陰暗，別怕。

    我來陪你。

    顧探離開，顧諾賢顫顫巍巍睜開小臉，爹地，就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閉上眼，小臉上，淚水一片。

    ……

    大年三十，顧家上下拉上白色燈籠，肅穆悲哀的模樣，讓籟雅若紅了臉。

    “mama，蘇姨，真的走了？”拉著籟嫦曦的手，籟雅若站在顧家門前，紅眼問道。

    蘇姨那么好，那么年輕，怎么就沒了？

    媽咪沒了，顧諾賢，該有多傷心？

    盡管沒跟蘇希相處多長時間，籟嫦曦也知道那是個好人。以前歡聲笑語的顧家，忽然變得這么冷清，同為一個年輕mama，籟嫦曦想到失去了老婆媽咪的顧探跟顧諾賢，也是紅了眼。藍誠從屋子里走出來，見到籟嫦曦母子，趕緊愁著眉迎來。

    “籟女士，雅若小姐，里面請！”從藍誠紅腫的眼眶不難看出，他是整日以淚掩面度過來的。

    “藍先生，節哀?！?/br>
    聽著這話，剛止住眼淚的藍誠，又要哭了。

    “雅若，籟姨，你們來了?！鳖欀Z賢穿著一身黑衣，頭戴一頂黑帽子，他的手臂上，系著一條白布。顧探站在顧諾賢身邊，手臂上也跟他一樣系著白布條。父子兩站在一起，一樣悲傷的氣息，一樣的沉默寡言的。

    籟嫦曦看著他們兩父子，本就紅潤的雙眼，猛地落下熱淚。

    捂住嘴，籟嫦曦丟下一句節哀，哭著小跑回家。

    籟雅若走到顧諾賢身邊，小女孩紅著雙眼，臉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清冷。顧探看著兩人，識趣的離開了。

    “顧諾賢?！被[雅若看著小男孩，溫聲喚道。

    顧諾賢扯嘴笑笑，不想讓她擔心?！把湃?，好久不見?！北魂P起來一個月，他思念過很多人。其中，爹地、媽咪、雅若、藍爺爺是他思念了最多次的人。

    籟雅若看著他，忽然伸出小手抱住顧諾賢。

    “顧諾賢，想哭，就哭吧?！鳖欀Z賢，你哭吧，你倔強著不哭，我心疼。

    籟雅若的懷抱，清冷的沒有溫度。

    顧諾賢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了好幾天的淚水，在聽到籟雅若這話時，忽然不受控制決堤而出?！把湃?，我沒有媽咪了！”小手拍著顧諾賢的后背，籟雅若清晰感受到肩膀濕了?！邦欀Z賢，我知道，我知道?！?/br>
    兩個小人抱在一起，一個哭，一個含淚咬嘴無聲安慰。

    藍誠抹抹嘴，對著蘇希的遺照點上三炷香。

    “夫人，過年了，外面也下雪了。小少爺跟少爺都還好，你放心的去吧！”插上香，藍誠抹抹淚珠子，挺拔的身姿瞬間蒼老不少。

    藍誠走了，藍厥又來了，蘇希的遺照，就是她的婚紗照，不過是換成了黑白片。盯著照片上笑的幸福的女人，藍厥心里愧疚不已?！叭羰悄翘?，我多留個心眼，夫人您，就不會…”說著，藍厥聲音一陣哽咽，說不出話來。

    低下頭去許久，藍厥又才抬起頭來?！胺蛉?，您是個好人，您將會是我炎門唯一的門主夫人?！?/br>
    “夫人，藍厥發誓，即使是讓我舍棄生命，我也一定會保護好小少爺跟門主！”

    “夫人，放心去吧！”

    男人雙膝跪地，對著蘇希的遺像，叩了三個響頭。

    藍厥走了，雷鷹又來了。

    他兩米高的身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樣，他才能看得清蘇希的樣子。

    “夫人啊，雷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被記者圍堵六神無主的樣子，說實話，那時候我在想，這個女人，除了有一張好看的臉配得上我們門主之外，還有什么配得上我們門主的？膽子又小，脾氣不小，還是個未婚的媽咪！”

    雷鷹一拍地，回憶起那些事情來，他是既窩心又傷心?！昂髞戆?，門主為了救你，差點被顧耀那孫子給整死了，說實話，那一刻我心里就更討厭你了。你就是個掃把星！盡給我們門主帶來厄運！”雷鷹嘿嘿一笑，又道：“不過后來啊，我才發現，夫人脾氣雖然不好，但卻粗中有細。夫人未婚先孕，孩子確實咱們門主的！門主差點因為救夫人被顧耀整死，可夫人也在危急時刻舍命救了門主！”

    “我雷鷹這輩子，還真沒遇到過比你更有種的女人！”

    雷鷹起身，憨厚一笑，笑容，頗為憂傷?！胺蛉四惴判?！門主給了我重生，我啊，這輩子就以護小少爺跟門主安全為使命了！”

    “夫人，好走！”

    …

    吃年飯的時候，顧爵攜帶葉楠一起來了。

    安希堯跟蒼蒹葭，也穿著一身黑衣來了。

    藍七帶著君然，也是一身黑衣來到顧家。

    今夜，所有人都默契的穿了一身黑。

    林媽端上菜肴，紅眼看了眼蘇希遺像，長嘆一口氣，心里悲傷不已。夫人不在，這個家里，全變樣了！

    飯桌上，藍誠、顧探父子、安希堯二人、顧爵二人、藍七母子全部坐在一張桌子上，皆是沉默不語。

    “林媽，給夫人添一副碗筷?！?/br>
    快要開飯前，顧探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所有人都是抬頭看向顧探，目光擔憂甚濃?！暗亍鳖欀Z賢瞇瞇眼，滿臉愁容?！暗?，媽咪走了…”

    “我知道?！鳖櫶娇粗约旱膶γ?，沉聲應道。

    林媽站在一旁，不知是該去拿碗筷，還是不去得好。眾人，都是摸不準顧探的意思。

    “林媽，以后夫人的位置，不允許做任何人。記住，每頓飯，都要給夫人添一副碗筷?！比瞬辉诹?，魂在。顧探如此堅信著。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面面相覷。

    “林媽，去吧！”藍誠發話允諾，林媽嗯了一聲，轉身去拿碗筷。

    拿來碗筷，放在顧探對面，眾人這才開放。

    整個用餐時間，顧探都沒有開口說過話，只是在顧爵說葉楠壞了孕時，顧探臉色暖了暖，然后說了聲恭喜，又低頭機械動作吃飯。

    用晚餐，顧探無暇跟眾人聊天。

    上樓，推門，洗澡。

    躺在床上，抱著那只白色涼靴，男人閉上眼睛，十分鐘后，又睜開眼來。皺眉看著房間，顧探想了想，起身走到梳妝鏡前，打開一瓶蘇希常用的薔薇香水，噴滿整個屋子。又拿出蘇希常穿的睡裙放在枕頭邊上，顧探重新躺下，抱著睡裙跟涼靴，鼻尖嗅著薔薇花香，逐漸入睡。

    ——

    *

    ——

    大年初三。

    綠藤陵墓。

    這里，埋葬著蘇君澤。

    今日，這里多了一座墳墓，她是蘇君澤女兒，蘇希的墳墓。

    今日，c市所有大官貴胄都來了。遠在英國的丹尼斯也來了，自然，詹姆斯跟莫夏等人也來了

    每個關系并不算親切的人都深情并茂念出一長串致詞，只有關系最好的那幾個，沉默著、安靜著、悲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