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莫子淵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丟過這樣的臉,還被母親罵了幾句,滿心憤恨,暗想:“這瘋子今晚死定了!” 魏無羨發完瘋,出了莫家大門,在莫家莊拋頭露面溜了一圈,驚走路人無數,他卻樂在其中,開始體會到身為一個瘋子的樂趣,連帶對自己的吊死鬼妝也滿意起來,有些舍不得洗掉了。他整整頭發,一瞥手腕,傷痕沒有任何淡化好轉的跡象。即是說,給莫玄羽出一通氣這樣輕微的報復,果然不被獻舍禁術所承認。 難道還真要他滅了莫家的門? 老實說,也不是什么難事。 魏無羨晃回了莫家西院。那幾名藍家子弟都站在屋頂和墻檐上,肅然商議著什么。 雖然圍剿他的世家里有姑蘇藍氏一份大頭,但那時候這些小輩要么沒出生,要么才幾歲,嫌惡也嫌不到他們頭上。魏無羨便駐足圍觀,看看他們如何行事??粗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怎么那幾面立在屋頂和墻檐迎風招展的黑旗,這么眼熟? 這種旗子名叫“召陰旗”,如插在某個活人身上,將會把一定范圍內的陰靈、冤魂、兇尸、邪祟都吸引過去,只攻擊這名活人。由于被插旗者仿佛變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稱“靶旗”。也可以插在房子上,但房子里必須有活人,那么攻擊范圍就會擴大至屋子里的所有人。因為插旗處附近一定陰氣繚繞,仿佛黑風盤旋,也被叫做“黑風旗”。他們在西院布置旗陣,并讓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將走尸引到此處,一網打盡。 至于為什么眼熟……能不眼熟嗎。召陰旗的制造者,正是夷陵老祖??! 看來修真界縱使對他喊打喊殺,對他做的東西卻是照用不誤的。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見他圍觀,道:“回去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雖然是驅趕,卻是好意,語氣也和莫家仆人大為不同。魏無羨趁其不備,跳起來一把摘下一只旗子。 那名弟子大驚,跳下墻去追他:“別亂動,這不是你該拿的東西!” 魏無羨邊跑邊嚷,披頭散發,手舞足蹈,真是個十足的瘋子:“不還!不還!我要這個!我要!” 那名弟子兩步便追上了他,揪著他胳膊道:“還不還?不還我打你了!” 魏無羨抱著旗子死不放手,那名為首的少年本來在布置旗陣,被這邊驚動了,也輕飄飄跳下屋檐來,道:“景儀,算了,好好拿回來就是,何必跟他計較?!?/br> 藍景儀道:“思追,我又沒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陣弄得一團糟!” 拉拉扯扯間,魏無羨已迅速檢查完了手里這面召陰旗。紋飾畫法正確,咒文也不缺,并無錯漏,使用起來不會有差池。只是畫旗的人經驗不足,畫出來的紋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內的邪祟和走尸,不過,也夠用了,莫家莊這種小地方哪能有什么兇殘的陰魂走尸。 藍思追對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這邊馬上要抓走尸了,夜里危險,你還是快回屋去吧?!?/br> 魏無羨打量這少年一番,見他斯文秀雅,儀表不俗,嘴角淺淺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贊許。此子旗陣布置得井井有條,家教也當真不錯。不知道藍家那種古板扎堆的地方,是誰能帶出這樣的后輩。 藍思追又道:“這面旗……”不等他說完,魏無羨便把召陰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畫的比你們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幾名仍倚在屋頂上看熱鬧的少年聽他大言不慚,笑得險些從屋檐上跌下來。藍景儀也氣得笑了,撿起那面召陰旗道:“真是個瘋子!” 魏無羨繼續游手好閑地晃了兩圈,才晃回莫玄羽那間小院子。 門閂已斷,滿地狼藉無人收拾,他視如不見,在地上揀了塊干凈點的地方,繼續打坐。 誰知,這一坐還沒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陣陣喧嘩把他從冥想狀態拉了出來。 一陣雜亂的腳步混著哭號、驚叫聲迅速靠近。魏無羨聽見幾句話反復重復:“……沖進去,直接拖出來!”“報官!”“報什么官,蒙頭打死!” 他睜開眼,幾名家仆已闖了進來。 整個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聲叫道:“把這個殺人的瘋子拖去大堂,讓他償命!” ☆、第4章 潑野第二2 魏無羨立刻想到,莫非那幾名少年布的旗陣出了差錯。 他做出來的東西,使用稍有不慎便會釀出大禍,這也是為什么他之前特意去確認召陰旗的畫法是否有誤。是以幾雙大手拎著他往外拖時,魏無羨直挺挺的便讓他們拖。拖到東堂,好不熱鬧,人竟不比白天莫家莊的鎮民們聚集于此時少,所有的家仆與親眷都出來了,有的還身穿中衣、不及梳發,個個顏色惶恐。莫夫人癱在座上,腮邊猶見淚痕,眼眶仍有淚水。然而魏無羨一被拖進來,她的淚光立刻化作怨毒的冷光。 地上躺著一條人形的東西,身軀用白布罩著,只露出一個頭。藍思追和那幾名少年面色凝重,正在俯身查看,低聲交談。語音漏入魏無羨耳中: “……發現時間不到一炷香?” “剛剛制服走尸,我們從西院往東院趕,尸體就在廊上?!?/br> 這條人形正是莫子淵。魏無羨掃過一眼,忍不住又多看兩眼。 這具尸體像是莫子淵,可又不像是莫子淵。雖然臉型五官都分明是他那便宜表弟的模樣,但面頰深深凹陷,眼眶和眼球突起,并且皮膚皺巴巴的,和原來正當青春年少的莫子淵一比,仿佛蒼老了二十歲。又仿佛被吸干了血rou,變成一具覆著極薄一層皮的骨架。 魏無羨正在細看,一旁莫夫人突然沖了過來。她手里寒光閃現,竟持著一把匕首。藍思追眼疾手快,將之擊落,還未開口,莫夫人便沖他尖叫道:“我兒慘死,我要給他報仇雪恨!你攔我做什么?” 魏無羨又躲到藍思追身后,蹲著道:“你兒子慘死,跟我有什么關系!” 白天藍思追在東堂看魏無羨鬧了一通,后來又從旁人口里聽到不少關于這位私生子添油加醋的傳聞,對這名有病之人十分同情,忍不住為他說話:“莫夫人,令郎尸體這幅形狀,血rou精氣都被吸食殆盡,分明是為邪祟所殺。應該不是他做的?!?/br> 莫夫人胸口起伏:“你們知道什么!這瘋子的爹就是修仙的,他也肯定學過不少邪術!” 藍思追道:“這,夫人并無證據,還是……” “證據就在我兒子身上!”莫夫人指地上尸體:“你們自己看!阿淵的尸體已經告訴了我,殺他的人是誰!” 不用旁人動手,魏無羨搶著一掀,將白布從頭掀到腳。莫子淵的尸身上,少了一樣東西。 他的一條左臂,自肩以下,不翼而飛。肢體竟是殘缺不全的! 莫夫人道:“看見了嗎?今天在這里,你們也都聽到了吧?這瘋子他說過什么話。他說,若是阿淵再碰他的東西,他就把阿淵的手臂砍下來!” 激動過后,她掩面哽咽道:“……只可憐我的阿淵根本就沒碰過這個瘋子任何東西,不但被他誣陷,還被他喪心病狂害了性命……” 喪心病狂! 多少年沒聽到這個評價用在自己身上了,當真親切。魏無羨指了指自己,竟無言以對。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有病還是莫夫人有病,憑隨口一句就咬死他。要滅族滅門伏尸百萬殺流血漂櫓之類的狠話,他年輕時沒少說,但大多時候也就是說說而已。若說到就真能做到,他早就稱霸修真界了。莫夫人根本不是要給兒子報仇雪恨,只是要找個人來發泄怨氣。魏無羨不和她多作糾纏,略一思索,把手伸到莫子淵懷里,搜了搜,掏出一樣東西。展開一看,竟是一面召陰旗。 剎那間,他心下雪亮,暗道:自作孽,不可活! 而藍思追等人見了莫子淵懷里拿出的東西,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聯想今日那出鬧劇,前因后果并不難猜:莫子淵白天被莫玄羽一頓發瘋潑了面子,心里恨極,有心找他算賬,莫玄羽卻跑到外面亂晃,半天不見蹤影,莫子淵便想趁夜里他回去時再下陰手教訓回來。 等到夜里,他偷偷出門,路過西院,卻看到了插在墻檐上的召陰旗。 雖然被千叮萬囑過,夜半時分不可外出,不可去西院,更不可動這些黑旗,可莫子淵以為這只是他們怕被人偷去了珍稀的法寶才故意恐嚇,根本不知這召陰旗的功效有多不祥,揣在懷里,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活靶。他偷莫玄羽的符篆法器偷慣了,見到這樣的奇物就心癢難耐,非弄到手不可,便趁旗子的主人們在西院內收服走尸,悄悄摘走了一只。 旗陣一共使用了六面召陰旗,其中五面都設在西院,以藍家那幾人為餌,但他們隨身護持著不知多少仙門法器。而莫子淵雖然只偷走了一面,身上卻沒有任何防身法器,柿子挑軟的捏,邪祟自然會被他吸引過去。若只是走尸,倒也罷了,便是給咬上幾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萬萬不巧,這面召陰旗無意之中,召來了比走尸更可怕的東西。而正是這不明的邪祟,殺死了莫子淵,并奪去了他的一只手臂! 魏無羨舉起手腕,果然,左手有一道傷痕已愈合??磥?,獻舍禁術已經將莫子淵之死默認為他的功勞了,畢竟召陰旗原本就是他所制所傳。陰錯陽差,歪打正著,莫子淵竟然替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莫夫人對自己兒子的一些小毛病心知肚明,也迅速猜測出大致情形,卻絕不肯承認莫子淵之死是他自找的,一時又焦又臊,急火攻心,抓起一只茶盞沖魏無羨頭臉扔去:“要不是你昨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撒野誣陷他,他會夜半三更出去嗎?都是你這野種害的!” 魏無羨早有防備,閃身一躲。莫夫人又沖藍思追尖叫道:“還有你!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修什么仙除什么邪,連個孩子都護不好!阿淵才十幾歲??!” 幾名少年年紀尚小,才出來歷練沒幾次,并未測出此地異常,絕沒想到還有這般兇殘的邪祟,他們原本覺得自身有所疏漏,頗感歉疚,但被莫夫人不分青紅皂白一通惡罵,都臉色微青,畢竟出身名門望族,從沒人敢這樣對待他家的小輩。姑蘇藍氏家教極嚴,是以他們雖心中不快,卻都強行壓下,憋得臉色難看。魏無羨卻看不下去了。 他心想:“這么多年了,藍家竟然還是這么個德性,要那破涵養作甚,憋不死自己??次业?!”他重重“呸”了一聲,道:“你以為你在罵誰,真把別人當自家奴仆了?人家千里迢迢過來退魔除妖分文不取,倒欠你的了?你兒貴庚?今年十七該有了吧,還是個‘孩子’?幾歲的孩子還聽不懂人話?昨日再三叮囑不要動陣內任何東西不要靠近西院,你兒半夜出門偷雞摸狗,怪我?怪他?怪他們?” 莫夫人傷心至極又怨恨至極,滿心想著一個“死”字。不是自己死去陪兒子,而是要世上所有人都死,尤其是面前這幾個人!她遇事都指使丈夫,搡他一把:“叫人來!把人都叫進來!” 她丈夫卻木木的,不知是不是獨子之死打擊太大,竟然反手推了她一把。莫夫人冷不防被推倒在地,驚得呆了。 要在以往,不需莫夫人推他,只要她聲音高一點兒,他就照辦了,今天居然還敢還手! 眾家仆都被她的臉色嚇壞了,阿丁哆哆嗦嗦扶她起來,莫夫人捂著心口,聲音發抖道:“你……你……你也給我滾出去!” 她丈夫恍若未聞,莫夫人看上去就快昏厥了,阿丁沖阿童使了好幾個眼色,阿童忙架著主人往外走,東堂內外混亂不堪。魏無羨見這家人終于安靜了,準備繼續察看尸體,判斷究竟是什么邪祟,卻沒看得兩眼,又有一道高亢的尖叫從院子里殺進門來。 堂內人一涌而出。只見東院的地上,兩個人正在抽搐。一個癱坐的阿童,是活的。另一個倒地的,血rou仿佛都被吸干掏空,皺巴巴地枯了,一條左臂已經沒了,傷口無血可流。尸體情形,和莫子淵一模一樣。 莫夫人剛甩開阿丁的攙扶,一見倒地的那具尸體,眼珠子直了直,終于再沒力氣發作,暈了過去。魏無羨恰巧站在她附近,將她身子扶了一把,交給奔上前的阿丁,再看手腕,傷痕又消失了一條。 才剛剛跨出廳堂門檻,還沒走出東院,莫夫人的丈夫便慘死當場,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藍思追、藍景儀等人也都有些臉色發白。藍思追最快鎮定下來,追問癱坐的阿童:“有沒有看到是什么東西?” 阿童被嚇壞了,牙關都打不開,半晌問不出一句,只是不住搖頭。藍思追心急如焚,讓同門把他帶進屋子里,轉向藍景儀:“信號發了嗎?” 藍景儀道:“信號發了,可這附近要是沒有能前來支援的前輩,我們的人恐怕最快也要一個時辰才能趕過來?,F在該怎么辦?連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走還是守?” 邪祟已至,若他們走了,恐怕剩下的莫家人難逃此劫。藍思追咬牙道:“守,等人來?!?/br> 既已發出求救訊號,再過不久,就會有其他修士趕到支援。為避免多生事端,魏無羨理應退避。來的人不認識還好,若是剛好來了個跟他打過交道或者打過架的,會怎么樣那可不好說。 但獻舍禁術詛咒仍在身,他目前不能離開莫家莊。而且被召來的東西在這么短時間之內連奪兩條人命,其兇殘非比尋常,如果魏無羨現在撒手就走,難保此地不會全軍覆沒,等人趕到,也許整個莫家莊已橫滿一街少了一條左臂的尸首。 為今之計,只能在援手趕到之前,速戰速決! ☆、第5章 潑野第二3 幾名少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個級別的邪物,個個神色緊張,卻仍是嚴格踩著方位,守住了莫宅,并在堂屋內外貼滿符篆。身為姑蘇藍氏的子弟,若是遇到邪祟時只顧自己脫走,那可不只是給家族丟臉,要被人嘲笑,連他們自己都會恥于見人。 阿童已被抬入了堂中,藍思追左手握著他把脈,右手推著莫夫人的背心,救治不及。正焦頭爛額,阿童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阿丁“啊”的一叫,欣喜道:“阿童,你醒了!” 她還沒來得及面露喜色,就見阿童抬起左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見狀,藍思追在他幾處xue道上連拍三下,這般拍法,任誰也要立刻手臂酸軟無力,舉不起來,可阿童卻恍若不知,左手越掐越緊,表情也越來越痛苦猙獰。藍景儀去掰他左手,竟像在掰一塊鐵疙瘩,紋絲不動?!翱Α钡囊宦?,阿童的頭歪歪垂下,手這才松開??墒?,頸骨已經斷了。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見此情形,在場沒暈倒的人都油然生出同一個念頭: 鬼!是厲鬼,有一只看不見的厲鬼在這里,讓阿童把自己掐死了! 恰恰相反,魏無羨的判斷卻是:絕非厲鬼所為。他看過這些少年所選擇的符篆,都是斥靈類,把整個東堂貼得可謂是密不透風,若真是厲鬼,進入東堂,符咒會立刻自動焚燒出綠火,而不是如現在一般毫無動靜。 不是他們反應慢,而是來者實在兇殘且下手迅猛。玄門對于“厲鬼”一詞有嚴格的規定標準,每月殺一人、持續作祟三個月,就已經可以歸為厲鬼。這標準是魏無羨定的,被人沿用至今。他最擅應付此類,依他所見,七天殺一人便算得上作祟頻繁的厲鬼。這東西卻連殺三人,而且間隔時間如此之短,哪怕成名修士也不能立即想出應對之策,何況這只是群剛出道的小輩。 他正這么想,火光閃了閃,一陣陰風襲過。 整個院子和東堂里,所有的燈籠和燭火,齊齊熄滅了。 燈滅的剎那,尖叫聲此起彼伏,一山還比一山高,男男女女推推搡搡、又摔又逃。藍景儀喝道:“原地站好,不要亂跑!誰跑抓誰!” 這倒不是危言聳聽,趁暗作亂、渾水摸魚是邪祟的天性,越是哭叫跑鬧,越是容易引禍上身而不自知。這種時候落單,是件很危險的事。奈何個個魂飛天外,又怎么聽得清、聽得進,不消片刻,東堂便安靜下來,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就是細微的抽泣聲??峙乱呀洸皇兹肆?。 黑暗中,一道火光驀然亮起,那是藍思追引燃了一張明火符。符火不會被挾有邪氣的陰風吹熄,他夾著這張符重新點燃燭火,剩下的弟子則在安撫人心。就著火光,魏無羨不經意看了看手腕,又一道傷痕愈合了。 看過之后,他卻忽然發覺,傷痕的數目不對。 原本,他左右兩只手腕,各有兩道傷痕。莫子淵死,一道愈合;莫子淵父親死,又一道;阿童死,再一道。如此算來,應該有三道傷痕愈合,只剩下最后一道痕跡最深、恨意也最深的傷口。 可現在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一條也不剩下了。 魏無羨相信,莫玄羽的復仇對象里,一定少不了莫夫人。最長最深的那條傷口,就是為她留著的。而它竟然消失了。 莫玄羽忽然看開,放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他的魂魄早就作為召喚魏無羨的代價祭出去了。要傷口愈合,除非莫夫人死。 他抬頭,看向剛醒來不久、被眾人簇擁在中央、面色慘白如紙的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