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張京墨道:“待我飛升之后,你便一人在這人間孤獨終老?!?/br> 陸鬼臼說:“沒關系?!?/br> 張京墨:“……” 陸鬼臼緩緩的說道:“師父,只要你高興,無論做什么,我都愿意?!?/br> 聽到這話,張京墨很想把陸鬼臼的腦子挖出來看看,看看里面到底都裝了些什么,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么重要的事,陸鬼臼居然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要換的是元嬰!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東西! 陸鬼臼說:“可是師父結假嬰,便是因為我啊?!?/br> 張京墨只覺的胸口一股子氣憋的他難受,雖然不愿承認,但他腦子里設想的一幕,卻和眼前陸鬼臼的反應完全不同。 張京墨完全沒有料到,陸鬼臼不但沒有拒絕他的要求,甚至連一絲怒氣后沒有。就好像眼前這人,無論他做了什么,都會包容,忍耐一樣。 張京墨搖著頭,他道:“陸鬼臼,我真是看不透你?!?/br> 大城主身上發生的事,已經證明了他的輪回同陸鬼臼脫不掉干系,在第一世,陸鬼臼不但禁錮了他,折辱了他,最后在他死亡后,竟也沒有放過他,讓他在這無盡虛空,不斷的回輪轉世。 但是現在呢,現在眼前這個甘愿為他奉獻一切的陸鬼臼又是怎么回事?張京墨甚至已經做好同陸鬼臼翻臉的準備,卻完全沒想到,陸鬼臼還是溫和的應下了他的要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愛意,只是這些愛意中,含了些痛苦的情緒。 鹿書知道自己是勸不動陸鬼臼了,他呆呆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陸鬼臼,你會被你師父毀了的,你會被你師父毀了的……” 陸鬼臼還是沒有理鹿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張京墨身上,他笑了:“師父,我一直都覺的……你比我像神仙?!?/br> 張京墨不說話。 陸鬼臼說:“當時我知道師父結的是假嬰,第一個念頭便是若是能將我的元嬰換個師父該多好,現在,倒也好了?!?/br> 張京墨說:“別說了?!?/br> 陸鬼臼說:“前些日子,和師父在靈虛派里,也是過得十分開心,但那樣的生活,總是讓我覺的自己在做夢……”現在夢醒了,反而覺的真實了。 張京墨聲音里壓抑了怒氣,他說:“我叫你別說了!” 陸鬼臼垂下頭,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了下來。 陸鬼臼盯著腳下的土地,卻不知道在想什么,鹿書還在陸鬼臼的腦海里叫喊著,見陸鬼臼許久都沒有反應,他才絕望道:“陸鬼臼,你可曾想過,即便沒有你的師父,你也能走到今日的地步?” 陸鬼臼說:“那又如何?!?/br> 鹿書道:“你的師父,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你,他知道你天資聰穎……” 陸鬼臼道:“若不是師父帶我去幽洞,我如何遇到你?” 鹿書一愣。 陸鬼臼道:“在修真界,沒有遇到《血獄天書》的十絕靈脈,原來也稱得上天資聰穎么?!?/br> 鹿書道:“但你是天命之子,你的運起到底有多好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就算不遇到我,你也會遇到其他的奇遇,總之,總之,就算沒有你師父,你也定然可以走到極高之位!” 陸鬼臼說:“你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br> 鹿書:“……”他聽到陸鬼臼這句話,長嘆一聲,終是不再開口勸說陸鬼臼,他一直在擔心的事情,成為了現實,憤怒之余,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氣氛凝滯到了極點,張京墨的聲音緩緩響起,他道:“既然你已做下決定,那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br> 陸鬼臼道:“師父……” 張京墨本來在此事上還略有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般試探陸鬼臼,但經歷了大城主之死,他原本柔和的心,再次堅硬如鐵。 張京墨從虛彌戒里掏出一本法決,丟到了陸鬼臼的面前,他道:“練吧,八十一日后,我們便開始?!?/br> 陸鬼臼彎下腰,把這法決撿起來,捏在了手里。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抖了抖袖子,御風飛走了。 陸鬼臼什么話也沒有說,就地盤坐,翻起了面前的法決。 一直在身后看著這師徒二人的敖冕,也跟著張京墨御風而去。 待張京墨在山巔之上停下,敖冕才道:“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呢?” 張京墨面無表情:“告訴他什么?” 敖冕道:“自然是結嬰草一事……” 張京墨道:“說了之后呢?!?/br> 敖冕皺眉:“你徒兒定然不會如此傷心?!?/br> 張京墨冷漠道:“他傷不傷心與我何干?!?/br> 敖冕無奈道:“你們這對師徒,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張京墨嘆氣:“何止你看不懂,我自己都不懂?!彼f完,自嘲般的笑了笑。 敖冕道:“接下來你要如何?” 張京墨道:“接下來?我自是要同他換了元嬰,飛升仙界了?!?/br> 敖冕疑惑道:“那你準備何時告訴他結嬰草的事情?” 張京墨笑了笑,從虛彌戒指里掏出那一株青青的綠草,這草不過巴掌大小,看起來十分普通,如果是未結嬰的修士,看不到其上縈繞的濃郁天道之力,恐怕都會覺的這草是路邊的雜草了。 張京墨道:“敖冕前輩,晚輩有一件事想托付予你?!?/br> 敖冕道:“說?!?/br> 張京墨道:“這株草,暫且交予你保管,待我飛升仙界后,你再予陸鬼臼可好?” 敖冕皺眉,他說:“你為什么要這樣?同他一起飛升不好么?” 張京墨道:“這事太過復雜,我也不知從哪里說著走……總之,這件事,便拜托前輩了?!?/br> 敖冕凝視張京墨許久,但還是沒辦法明白張京墨到底在想些什么,說他自私,可他已是為陸鬼臼準備好了退路,說他無私,可為何又要做出這般抉擇? 敖冕已是能夠想象,陸鬼臼眼睜睜的看著張京墨飛升仙界時,該是如何的痛苦絕望。 罷了,他不過是個旁觀者,張京墨和陸鬼臼之間到底發什么,他也無權置喙,只是看著師徒二人相互折磨,心中稍有不忍。 見敖冕點頭應下了自己所托,張京墨輕輕嘆了口氣,又將目光移到了那蔚藍天空之上。 ☆、第136章 飛升 陸鬼臼在得到拿到張京墨予他的法決后,便認真的修習了起來。 鹿書已經對陸鬼臼徹底絕望,他不再說張京墨的壞話,也不嘗試勸說陸鬼臼了。 張京墨給陸鬼臼的法決很簡單,以陸鬼臼的資質,拿在手里看了幾遍就看明白了法決關鍵所在,然后迅速的上了手。 換嬰一事對雙方來說都十分危險,且法決說之中明確指出,除非被換取元嬰的哪一方渡了天道劫,否則換嬰大法成功概率極低。這本書,簡直就像是為陸鬼臼量身定做的。 不過雖然吃透了法決,可陸鬼臼心中,也有擔憂之事。 按照法決中描述,換取天道劫元嬰的那一方,在換成功的時候,實力會飛漲甚至有可能做到當日飛升。 陸鬼臼盯著書中的這一段描述看了許久,鹿書道:“后悔么?” 陸鬼臼說:“不后悔?!?/br> 鹿書道:“我鹿書記憶已有萬年,可也從未見過你這樣癡情的人?!?/br> 陸鬼臼很想笑一下表達自己的心情,可無論他怎么動,都勾不起一絲嘴角。 可以說,陸鬼臼最為恐懼之事,便是同張京墨分離了。但如果法決是真的,那么便意味著,八十一天之后,陸鬼臼便再也見不到張京墨了。 以嬰換嬰,陸鬼臼換得的便是張京墨那永遠無法飛升的假嬰,他只能獨自一人留在凡間,只有在夢境之中,同張京墨相會。 張京墨隔了幾日才回到了陸鬼臼身邊,他的神色依舊淡淡,好似幾日前說出那般要求的人不是他一樣。 敖冕看了陸鬼臼一眼,那眼神略微有些復雜,但到底什么話都沒有同陸鬼臼說。 陸鬼臼強打起笑容,對著張京墨道:“師父,這法決我看了,不出意外,八十一日后我定可練成?!?/br> 張京墨嗯了一聲。 陸鬼臼又同張京墨說了些有的沒的,但張京墨的反應都格外冷淡,到最后陸鬼臼也不說話了,只是沉默的盤坐在張京墨身邊。 這師徒二人平時見就算不說話,氣氛也格外的和諧,但今日十分例外,張京墨坐在陸鬼臼的身邊,聽著他細微的呼吸聲,莫名的生出一種窒息之感。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于是張京墨從原地站起,準備去其他地方。 陸鬼臼睜開眼睛,看著張京墨的背影呆呆的叫了聲:“師父?!?/br> 張京墨的身形頓了一下,道:“怎么了?!?/br> 陸鬼臼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猶豫,但到底是將話說出了口,他說:“師父,你陪陪我可好?!?/br> 張京墨扭過頭,看向陸鬼臼正一臉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張京墨心中道——這就是他從四歲養起來的那個孩子,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看著他一點點變強,從筑起十品靈臺,到結成天道元嬰。 而陸鬼臼也如祈愿的那般,迅速的成長,成為了整個大陸之上數一數二的天才。 張京墨無法拒絕陸鬼臼的要求,于是只能點了點頭,再次回到了陸鬼臼的身邊。 陸鬼臼的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牢牢捏著,他鼻間縈繞著張京墨的氣息,卻只敢閉起眼睛不敢同張京墨對視。 敖冕實在是受不了這對師徒之間的氣氛,隨便找個借口飛走了,反正到時候張京墨飛升的時候,他再回來也不遲。 八十一天,對于修者而言不過彈指之間,陸鬼臼和張京墨兩人的感官完全相反——陸鬼臼恨不得時間凝滯,而張京墨卻希望過的越快越好。 陸鬼臼的領悟能力絕佳,這法決很快就在他體內起了作用,他感到懸浮在靈臺上空的元嬰開始同他的丹田逐漸分割開來,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 這種感覺非常的糟糕,就好像是將靈魂的一部分切割開來,陸鬼臼甚至看到那元嬰在他丹田內不斷的啜泣掙扎,好似一個即將被親人遺棄的孩子。 見到這一幕,陸鬼臼心中難受更甚,他想的卻是結嬰時的張京墨,看到元嬰一點點死去時,該是何種的心情。 張京墨分離元嬰沒有陸鬼臼這般困難,因為他的元嬰是假嬰,同他的元神根本沒有聯在一起,所以將它分開的感覺,就像是在割一塊壞死的rou,雖然情形猙獰,但到底是沒什么感覺。 分割元嬰,讓陸鬼臼的心神有些不穩,在他身旁的張京墨甚至可以看到陸鬼臼體內溢出的濃郁紫氣。 按照這樣下去,陸鬼臼總是要爆發一次的,張京墨心中有數,可卻也沒想到陸鬼臼會爆發的如此激烈。 在第七十日的早晨,許久不曾說話的陸鬼臼開了口,他張口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師父,你真的有喜歡我過我么?” 張京墨抬目。 陸鬼臼說:“為什么不說話?” 張京墨道:“我也不知道?!?/br> 陸鬼臼眼睛猛地瞪大,他的瞳孔之中,有紫氣縈繞,顯露出心神失守之兆,他道:“師父,為什么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