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那白狐猶疑片刻,似乎在估量這藥丸到底有何用處。但張京墨冷漠的視線在告訴他——如果他今天不吃下去,大概是真的沒辦法活著。 白狐微嘆一口氣,卻是在心里狠狠的記上了張京墨一筆,然后不情愿的伸出舌頭將掉在地上的藥丸一舔,便咽進了肚子里。 那藥丸吃下肚后,白狐便感到腹中一股涼意…… 張京墨道:“不是什么毒藥,等到時候,你就知道這藥有什么用處了?!彼荒軐⑦@狐貍從于焚身邊帶走太久,否則一但這狐貍哪天想不開要自殺,于焚就是徹底沒救了。 張京墨將清風喚了過來,讓他把這狐貍給于焚送回去。 白狐聽到自己要被送回去,自然是無比的高興,他乖乖的被清風抱起,然后一起出了屋子。 陸鬼臼倒是十分的好奇,他道:“師父,你給這狐貍吃了什么藥?” 張京墨冷冷道:“讓他硬不起來的藥?!?/br> 陸鬼臼:“……”不知為什么,他的后背也感到一股涼意。 張京墨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既不能化形,又硬不起來,到底還能出什么幺蛾子?!?/br> 陸鬼臼并不能完全明白張京墨的意思,但他也猜出了一二,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不知為什么居然感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好在張京墨臉上的冷意,在看到陸鬼臼后,便柔和了下來,他道:“東西都準備好了么?” 陸鬼臼這才點了點頭,道了聲:“好了?!?/br> 張京墨道:“那我們便三日后出發吧?!?/br> 這百年來,陸鬼臼的修為已經提升的差不多,再積累一段時間,便可以為結丹做準備了。 而次出行,張京墨一是想尋到為陸鬼臼意志靈魂的靈藥,二便是想尋些藥材,到時回來煉丹。 陸鬼臼點頭稱是,便退了下去。 清風將白狐送回了于焚那里時,于焚十分的驚訝,之后找上門來問張京墨為何給他送回來了。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說:“君子不奪人所好?!?/br> 于焚干笑道:“清遠,你這是生氣了么?” 張京墨搖頭:“我不是生氣了,是三日后,便會和陸鬼臼一同離開?!?/br> 于焚道:“你這才回來沒多久,怎么又要走?” 張京墨淡淡道:“我也不想走?!比绻懝砭实撵`魂沒有受傷,他倒也可以再在凌虛派內待上一段時間,但出了這個意外,張京墨不得不將行程提前了。 而且枯禪谷的天麓應該在近期會出關,他若是出來了,恐怕張京墨就走不了了。 于焚知道張京墨心意已決,便不再勸解,只是叫他千萬要注意安全,凡事不可勉強。 張京墨聽著于焚的囑咐,卻是笑道:“我的事無須你擔心,反倒是你自己……可得好生的思量一下?!?/br> 于焚聽的懵懵懂懂,并不知張京墨所說何事。 之后,張京墨又同吳詛爻交代了些事,說他可能要帶著陸鬼臼出門一段時間,讓吳詛爻在府上不要拘束。 吳詛爻沒問張京墨要去哪,也是叫他萬事小心。 準備好了這些事,張京墨又在離開的前一晚將陰魔窟取了出來,敖冕化形出現,見到四周的景色便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那幻境之內。 張京墨道:“我過些日子,便會去尋那聚神木,辛苦前輩且再陰魔窟里將就些日子?!?/br> 敖冕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陰魔窟里的那一男一女現在如何了?” 敖冕冷冷道:“活著?!?/br> 張京墨道:“他們暫時還有些用,麻煩前輩留下他們的魂魄?!?/br> 敖冕道:“盡量?!?/br> 他說完這話,便又化為一縷黑煙,遁入了陰魔窟里——從頭到尾,敖冕都對張京墨十分的信任,似乎絲毫沒有懷疑張京墨會對他不利。 張京墨也沒有辜負敖冕所托,他敢斷言,天下能找到聚神木的人,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而他便是其中一個。 第二天,依舊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張京墨和陸鬼臼二人一同出了山門,朝遠處去了。 吳詛爻和于焚在山門處替二人送行,見到兩人走遠了,才結伴回了府上。 陸鬼臼并不知此行去處,只是跟在張京墨的身后。 此時天地之間,全是一片茫茫白雪,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穿行其中,顯得格外的渺小。 張京墨和陸鬼臼一直行了五日,直到徹底離開了凌虛派所在的國家,才停下來準備休息一天。 此時俗世之中,幾國混戰,烽煙四起,民不聊生。 張京墨還是改變了一下自己的樣貌,顯得沒有那么顯眼,而陸鬼臼也化作了一個面目普通的大漢,跟在張京墨的身后。 因為戰爭,商業凋敝,張京墨入住的酒樓里幾乎見不到什么客人,倒是和他上一次入俗世時,有了鮮明的對比。 那酒樓的小二也十分的懈怠,問張京墨想要點什么。 張京墨道:“來忽熱酒,來兩斤牛rou,再來一疊豆子?!?/br> 小二記下菜譜,轉身下去了。 菜很快便端上桌,只不過酒有些劣質,rou也不太新鮮。張京墨倒也不挑,開始給他和陸鬼臼倒酒,又摸出幾枚銅板,送到小二面前,道:“同我講講新鮮事?!?/br> 這幾枚銅板是小二一個月的月份了,現在又沒有什么客人,他自也樂意和張京墨說些什么。 于是小二便在一旁繪聲繪色的說起了近來的戰事,當他說到趙國戰敗滅國的時候,張京墨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他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了?!?/br> 那小二道:“戰敗是十多年輕的事了,但滅國卻是近來的事?!?/br> 張京墨聽了后,喝了口酒,道了聲知道了。 陸鬼臼道:“趙國有師父的舊友?” 張京墨淡淡道:“算是吧?!?/br> 陸鬼臼一直都覺的他對張京墨的了解少的可憐,現在這種感覺越發的濃重了。張京墨對所有的事,似乎都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他甚至覺的世間沒有什么事是張京墨所不知道的。 小二見張京墨對趙國比較感興趣,便又說了些關于趙國的趣事。 張京墨一邊聽,一邊喝酒,卻忽的道了句:“不如我們去趙國看看?” 陸鬼臼道:“都聽師父的?!?/br> 張京墨道:“時隔這么多年,你不想回家看看?” 陸鬼臼神色一滯。 既然入了這修仙一途,便要同世俗劃上一道界限,百年對張京墨陸鬼臼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而對凡人來說,卻是滄海桑田。 不用想,陸鬼臼的父親和兄長肯定已經不在世上,只是不知其余的陸家人,到底境況如何。 見陸鬼臼面露猶豫之色,張京墨淡淡一笑,他道:“若是想看,便回去看看吧,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br> 陸鬼臼最終還是道了聲好。因為小時便有記憶,他其實是個對家人比較眷戀的人,四歲入派后也沒有忘記父親和兄長,直到后來百歲筑基,對于家的想念,才淡了下去。 張京墨也知道陸鬼臼戀家,所以才會問出這么一句,況且去一趟陸家,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陸家所在之處和趙國正好相反,二人在定下行程后,便在酒樓里休憩了一晚,第二天又上路了。 兩百年間,世間萬物輪回不息。 當陸鬼臼再次踏到那條小時才走過的街道,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了陌生。 街道上的建筑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只是街邊依舊有著小販在兜售糖葫蘆。 陸鬼臼盯著那糖葫蘆看了許久,張京墨淡淡了問了句:“想吃?” 陸鬼臼笑著嗯了聲:“有些忘了這糖串子的味道了?!?/br> 張京墨聞言,便摸出兩個銅板,買了兩串糖葫蘆,遞到了陸鬼臼的手里:“吃吧,也不知道下次吃,是什么時候了?!?/br> 或許是百年之后,或許是千年之后。 陸鬼臼接過了一串,含在嘴里輕輕的咬開,那糖葫蘆糖衣甜蜜,果rou微酸,倒是十分的美味,不過和陸鬼臼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卻有些不同了。 張京墨倒是隱約記得陸府的方向,他手里也捏了根糖葫蘆,放在嘴里要開一顆,緩慢的咀嚼了起來。 陸鬼臼見張京墨也吃了,有些好奇:“師父也愛吃這個?” 張京墨看了陸鬼臼一眼,緩緩道:“好久沒吃了,嘗個鮮?!?/br> 陸鬼臼笑的瞇起了眼,他現在的模樣沒有他本來的樣子英俊耀眼,但在張京墨的眼里卻莫名其妙的順眼了許多。 張京墨一邊往前走,一邊又吃了一顆,二人拐過小巷再走幾步便是陸府所在的位置。 陸鬼臼眼神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他跟在張京墨身后的腳步,也快了起來。 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當兩人穿過小巷,看到面前破敗的府邸后,陸鬼臼愣在了原地。 只見陸府雖然在,但那扇大門卻是破舊不堪,門鎖似乎已經銹死,屋檐之下,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陸鬼臼的表情有些茫然,他說:“師父,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br> 張京墨抿了抿唇,并未說話。 陸鬼臼上前去,敲了敲陸府的門,咚咚幾聲后,意料中的沒有回應,他又扭頭看向陸府門口的石獅,他道:“師父,這真的是我家?!?/br> 張京墨道:“人有旦夕禍福,這都是命數,不要太放在心上?!彼鋵嵰膊恢涝撊绾伟参筷懝砭?。 陸鬼臼沉默了片刻,手上微微用力,卻是硬生生的推開了陸府的大門,他說:“我還是想進去看看?!?/br> 張京墨道:“走吧,我陪你一起?!?/br> 說著,他便同陸鬼臼一起進了陸府。 他們果然沒有找錯地方,陸鬼臼在看到院中的那口井后,便知道這就是他家了,當年的他最喜歡在井邊玩耍,他爹偏偏又害怕他出事,于是干脆叫人在井上搭上了網。 府內草木茂盛,顯然已是荒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陸鬼臼最后一次回到這里,不過是六歲,此時已相隔兩百余年,他卻依舊清楚的記得這府里的每一個角落。 陸鬼臼的哥哥和父親,肯定早已不在世,而陸府如此荒涼,想來也是失勢很久了。 陸鬼臼忽的問了句:“師父,你的家人也在修仙么?” 張京墨道:“我的家人,都是凡人?!?/br> 陸鬼臼道:“那你如何舍得看他們生老病死?” 張京墨道:“為什么舍不得?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況且于凡人而言,壽終正寢,應是最幸福的離開這個世界方式了?!?/br> 陸鬼臼嘆道:“我倒是沒有師父豁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