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宮城弟子一一應下,神色之間難免有些許緊張和激動。 宮城身為凌虛派弟子,自是知道那頭籌所鑄之劍到底有多厲害,若是沒有這把劍,張京墨的師兄百凌霄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的突破元嬰修為。 而現在,他雖突破無望,但他的親生兒子卻是有了大好的前程,說不定千年之后,他們宮家便又會出一個元嬰老祖。而到了那時,也不會有人阻止他的這個兒子認祖歸宗了。 想到這里,宮城露出激動之色,他道:“徒兒,你可要替為師爭氣?!?/br> 那徒弟道:“師父,徒兒一定會的?!?/br> 宮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又忽的想起了什么,眼神在人群里轉了一圈,故意道:“那張長老今日為什么沒來,飛翰,你難道沒有告之他么?” 被稱為飛翰的徒弟怎么會聽不懂他師父的意思,接下話茬道:“師父,我那帖子可是給張長老送到面前去了,只不過他說身體不適,今日來不了了?!?/br> 宮城道:“來不了了?唉,真是可惜,這頭籌在凌虛派內只手可數,今日不看,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一次了?!?/br> 兩人一唱一和,惹的在一旁的宮吉光露出厭惡的神色,只差口中吐出小人得志這四個字。 但這修真界,無論是小人還是好人,只要達到了目的,便是勝者。 府外的熱鬧,張京墨卻是不知道了,他也不關心,只是提了壺酒在院中小酌。 陸鬼臼也坐在張京墨的身旁,替他師父倒酒。 此時天色已暗,天空中布著一層厚厚的烏云,偶有幾縷寒風吹過,顯然不是個飲酒的好日子。 但張京墨神色輕松,嘴角甚至帶著一抹笑意,看起來心情是相當的不錯。 在陸鬼臼識海里的鹿書見狀,開口道:“你的師父肯定又有什么壞主意?!?/br> 陸鬼臼道:“嗯?” 鹿書道:“你師父每次整人的時候,都笑的像個溫和的書生?!?/br> 陸鬼臼聽到這話,又看了眼張京墨,倒也承認鹿書這說法。 鹿書又道:“結果卻是個狠心的屠夫……” 陸鬼臼道:“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師父?!?/br> 鹿書嘆道:“我看那頭籌之事,你師父恐怕早就有了底,卻是不知道是何種方法?!?/br> 陸鬼臼為張京墨又倒了杯酒:“我不知道?!?/br> 鹿書聞言,心中微嘆,心道陸鬼臼對他師父的信任,已是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張京墨飲著小酒,神色淡淡,他抬頭看了看天,忽的道了句:“鬼臼,你可喜歡星辰?” 陸鬼臼也順著張京墨所望之處,看了過去,片刻后卻是搖了搖頭。 張京墨似乎有些驚訝,他道:“為什么不喜歡?” 陸鬼臼笑道:“鬼臼想做太陽?!?/br> 張京墨道:“也對,螢火之光,怎么敢和日月爭輝?!彼f完,便也笑了,“但你又如何知道,那星辰不是另一個太陽?” 陸鬼臼認真道:“鬼臼只想抓住眼前的之物?!?/br> 張京墨卻是不再回話,只是神色之間,多了些懶散。 隨著時間將晚,這天空本該越來越黑,然而奇怪的是,原本被烏云蓋住的星辰,卻是越發的亮眼,竟是將黑壓壓的天空,照的有些發亮。 這天色竟是逐漸由暗到亮,漸漸恍如白晝一般。 張京墨道:“你的頭籌之劍,要出世了?!?/br> 陸鬼臼凝視著天空,并不說話。 天空中的星辰越來越亮,密密麻麻掛滿了整個天空,它們的光輝變得有些刺目,若不論大小,還真的有些像一個個小太陽掛在天上。 陸鬼臼忽的感到了一些異象,他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出世了……而這東西仿佛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甚至能隱約感到那物所在之處。 張京墨表情依舊慵懶,嘴角卻是掛上了一抹嘲諷的笑容,他道:“頭籌,呵?!?/br> 陸鬼臼面色凝重,似乎明白了什么,開口低低的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又飲了口酒,冷笑道:“那宮城如此貪心,可惜胃口卻是太小,吃下個大的,便會被脹破肚子?!?/br> 就在張京墨言語之際,天空中的星辰已經完完全全的照亮了天空,讓整個凌虛派都恍若白日。 接著陸鬼臼聽到了一個利器出竅的聲音,他面容變得恍惚了起來,靈魂仿佛從身體里溜出了一般。 這一幕,張京墨早就料到了,他低低的笑起來,卻是越笑越大聲。 陸鬼臼并不能聽到張京墨的笑聲,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他和張京墨坐在一起的小院,進入了一個灼熱火紅的爐子——他成為了一柄劍,一柄正在被鍛造的劍。 周圍有人吵雜的笑聲,陸鬼臼正有些茫然,抬頭卻發現爐子被打開了。有一個激動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陸鬼臼還未聽清那聲音說了什么,便嗅到了一股血氣。 這血氣所含靈氣十分濃厚,讓他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然而陸鬼臼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只知道自己很興奮,興奮的,從這爐子里,直接飛了出去…… 一壺酒將盡,事情也到了結尾。 天空中的繁星,照的大地亮如白晝,到了極致后,便一顆顆的墜落到地上,最后剩下了一顆最大也最耀眼的星星懸在天空。 這星星原本光色潔白,卻是漸漸的染上了血紅的色彩,張京墨瞇著眼睛看著,就像是在聽一出最精彩的戲。 這星星上的血色越染越多,最后竟是開始散發出血紅的光芒。 坐在張京墨旁的陸鬼臼依舊一副呆呆傻傻,神游天外的模樣,許是酒喝多了,張京墨見到陸鬼臼這模樣,卻是忽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陸鬼臼的臉上戳了戳。 皮膚是軟的,溫熱的,屬于活人的。 張京墨不再倒酒,開始等待這場大戲結束。 天空中的血色星辰最后也墜落了,只不過墜落之時發出的耀眼光芒讓所有人都無法睜開眼睛。 張京墨也閉上了眼,他心中卻很明白,這顆星星,到底是要墜到哪里去。 待光芒過后,張京墨睜開了眼,他面前的陸鬼臼卻是倒在了石桌之上,乍一看像是不勝酒力后睡著了。 張京墨撩開了陸鬼臼的黑色發絲,在陸鬼臼的額頭上看到了一顆小小星辰狀的紅痣。這紅痣只是現了片刻后,便隱匿在了陸鬼臼的額頭之中。 張京墨放下手中的發絲,便知這事情,算是結束了。 第二日,陸鬼臼恍恍惚惚的醒過來,只覺的自己做了一場詭異的夢。他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柄劍,殺了幾十個人,之后才又回到了身體里。 然而陸鬼臼很快便發現,他根本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那柄殺了人的劍,此時縮成了拇指大小,正懸浮在他的丹田之中。 陸鬼臼愣了許久,才猛然想起,張京墨同他喝酒之時,那志在必得的眼神——他的師父,恐怕早就料到了這一切的發生。 張京墨知道嗎?他知道,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頭籌之劍,只可能由奪得頭籌之人滴血認主,絕不可能被他人搶去,他卻不知道,若是被他人的血滴在上面,到底會發生什么事。 但今日張京墨知道了,因為這消息太過震撼,讓凌虛派上下,都為之震動。 昨夜頭籌之劍出爐之后,斬殺了四十六修士,除了煉劍的宮吉光之外,其余四十六人,無一幸免,均是一劍斃命。 其中有金丹修士五人,筑基修士二十一人,煉氣期修士二十人,他們沒有求救,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成了那頭籌之劍劍下的血祭之物。 張京墨知道這消息,驚訝也不驚訝,他早就猜到了會出事,卻沒想到居然只剩下了一個活口。 而作為唯一證人的宮吉光宮長老,精神卻是不怎么好,被人發現之后,便一直狂笑不止,口中不斷說道:“我就知道,這是玄器!玄器!這是我宮吉光煉出來的,哈哈哈哈哈?。。?!” 宮家在這次事件里,死了足足四個金丹修士,其中便有宮城。 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的,但最慘的是,那頭籌之劍,在斬了四十多人后,便隨著那墜落的星辰一并消失,不知去向。 這事發生之后,派內雖然有人懷疑張京墨和陸鬼臼,但他們師徒二人卻是連府門都未曾出過,硬要怪到他們頭上,也未免太過牽強。 張京墨聽完了消息,便將道童喚了下去,而這時陸鬼臼正好醒來,走進屋子里便看到了張京墨。 陸鬼臼叫了聲,師父。 張京墨大:“如何?” 陸鬼臼道:“師父,你早就知道那頭籌會來尋我?” 張京墨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會做那虧本的生意?這頭籌在奪得之時,便已刻上了你的印記,且永不會改變……難道我真會用頭籌,去換那萬里山水圖?” 他師父知道的事,太多太多了,甚至可以說是多的有些可怕,陸鬼臼看著張京墨淡漠的表情,竟是覺的口中有些發干,整個人莫名的有些緊張…… 張京墨見陸鬼臼神色不自然,還以為他是怕頭籌之事被人發現,他道:“我雖不知道那頭籌在你身上何處,但你若是不用,就算來了元嬰修士,也不會發現?!?/br>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道:“只是我有些好奇,屬于你的頭籌之劍,到底是什么模樣?” 陸鬼臼聞言,也不猶豫,便將丹田之內的頭籌之劍取了出來。 這劍看上去是平平無奇,劍身之上,印著七枚星辰狀的花紋,張京墨看了好奇,便想要用手接過來,然而他的手一靠近這劍,卻是覺的皮膚像是被什么利器彈開了一般,瞬間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陸鬼臼見狀緊張道:“師父,你的手?!?/br> 張京墨收回手掌,看著上面的傷口,道了聲:“無礙?!?/br> 陸鬼臼道:“師父,我暫時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劍,不小心傷了你……”他話說了一半,便見張京墨搖了搖頭,道:“和你沒有關系,恐怕這劍,只有你一個人能碰?!?/br> 陸鬼臼微微皺了皺眉。 張京墨岔開了話題道:“你還沒有為這劍取名字呢?!彪m然是被劍傷到了,但張京墨看向這劍的眼神中,卻是一派的柔和,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一件玄器,即便是屬于別人的。 陸鬼臼道:“這劍同星辰一起出現,便叫星辰吧?!?/br> 張京墨笑道:“你倒是不講究?!?/br> 他說完這話,便看見陸鬼臼手中的劍嗡嗡響起,似乎是在應和。 師徒二人見狀,均是笑了起來。 張京墨又道:“這劍出爐之時,沾了不少血氣,你用此劍之時,切記要小心?!?/br> 陸鬼臼自是應下,接著張京墨便叫他將這劍收起,且囑咐他在凌虛派內,都不可取出。 不過宮城和他的弟子死在劍下之事,顯然不會那么輕易的解決,宮家的元嬰老祖在知道這事之后勃然大怒,說是定要找到元兇。 張京墨絲毫不懼,他可沒在里面做任何的手腳,而且頭籌不能被他人所得這事,這世上知曉者,不過是他和陸鬼臼。 這頭籌本就少之又少,其中又只有一部分煉成了武器,而煉成武器之時還被他人奪取,那更是萬中無一了。若不是張京墨輪回了那么多世,遇到了那么多種情況,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其中奧妙。 不過雖然張京墨自恃沒有把柄抓在別人手上,但俗話說的好,柿子都要撿軟的捏,很快邊有人將主意打到了張京墨的頭上,想用他來平息那老祖的怒火。 那些人倒也真把張京墨當成了個好脾氣的,竟是直接上府內質問張京墨在那頭籌之上做了什么手腳。 張京墨這下倒是不客氣了,對那些人冷嘲熱諷了一番,言語惡毒,完全沒給那些人留面子。他將宮城說成了個一無是處占人便宜的宵小,將他的徒弟說成了個學藝不精的廢物,還好好的諷刺了一番宮家。 不惹到張京墨,大概會覺的他脾氣不錯,但若是惹到了他,就要嘗嘗那種被氣的吐血還說不出反駁的話的情況了。 那些來找麻煩的人怒極氣急,剛想放下狠話,就見張京墨毫不客氣的打開了府內的陣法,將他們全都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