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冰冷的,如同石頭般的皮膚纏繞上了道士的腰身,道士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這才想起,他是被一只蛇怪一直追殺…… 蛇怪又發出那嘲諷的,帶著無比蔑視的笑聲,它開始將自己的腰身不慌不忙的縮緊,看著那道士不斷的虛弱掙扎,俊美的臉龐上,是一片絕望之色。 輕輕的吐出猩紅的蛇信,怪物湊近了道士,仔細的看著這張清逸卻狼狽不堪的面龐,忽的不知為何,就像湊過去,用蛇信探一探那道士沒有血色的薄唇的味道…… 然而,就在這時,怪物卻忽的感到了一種疼痛,它緩緩朝著疼痛之處看過去,竟是看到一只小巧的雀鳥站在了自己的七寸之上。那只雀鳥見它望過去,尖嘴里發出清脆的啾啾聲…… 怪物茫然抬頭,然后猛地甩身,發出尖銳的尖嘯,然后一口咬向了那表情從脆弱又變得冷漠的道士。 這一口又狠又急,卻是咬了個空,怪物看著那本該力竭的道士輕易的從他的禁錮之中掙脫了出來,然后從袖中取出一把飛劍,將那杯朱焱之火點燃的七寸,牢牢的釘在了土地之上。 若是其他的部位,怪物均可舍棄,但七寸是它妖丹所在,一旦被釘住就無法逃脫。它巨大的身軀不斷的在窄小的洞xue里翻滾掙扎,疼痛也讓它爆發了最后的力氣,可當它的力氣逐漸消弱,它才發現,那釘在地上的劍,沒有移開一寸。 那只看似平常的雀鳥,卻是站在它的傷口處,將那巖石為甲的皮膚,一寸寸的融化開來,開始啃食里面的血rou。 就像當初被追殺的張京墨那般,怪物的氣息也開始衰弱下來,它垂著頭,人面也越發的蒼白,張京墨道:“我便予你一個痛快吧?!彼f完這句話,又掏出了一把劍,直接將這怪物的頭顱斬了下來。 百足蟲死死而不僵,在張京墨斬斷怪物的頭顱之后,怪物的身軀還在不斷的扭動,直到一天之后,才終于歸于平靜。 朱焱啾啾的叫著,顯然是對著怪物十分感興趣。 張京墨將怪物的妖丹取出,然后便把剩下的骨rou都給了朱焱。 朱焱小小一只雀鳥,吃起東西來卻是不含糊,張京墨剛剛應下它的要求,轉眼間便看到這要怪渾身的rou變成了白骨,而白骨也很快的消失,除了一地腥臭的血液,便像是沒有在這世界上出現過一般。 張京墨待朱焱吃完之后,才嘆道:“我怎么養得起你啊?!?/br> 朱焱開心的啾啾兩聲,又用小腦袋蹭了蹭張京墨,似乎是在撒嬌。 張京墨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狼狽,苦笑一聲道:“罷了罷了,先去看看我哪徒兒吧,都四十多日了,他也該從那懸崖底下……出來了?!?/br> 按照張京墨的計算,陸鬼臼本該在三十多日的時候,便突破他予的禁制從那懸崖之下上來,可是當他回到懸崖邊上的時候,竟是沒看見陸鬼臼的身影。也不知已經從此處離開,還是依舊在懸崖之下。 因為不能判斷,張京墨只好下去看了看,結果正好看到了陸鬼臼脫光了衣服,撅著屁股,正面無表情的在岸邊用靈火烤魚。 張京墨瞧著陸鬼臼那圓圓白白的屁股,莫名的就想湊上前去,用手拍兩下…… ☆、第31章 幽洞之行(四) 陸鬼臼憋著一張臉撅著屁股正在烤一條他剛從湖里撈出來的魚。 魚rou因為水質的緣故十分的鮮嫩,就算沒有調料,吃進口中也是鮮甜可口??墒窃俸贸缘臇|西,吃多了也是會厭倦的。 陸鬼臼在吃了一個月的魚之后,已經到了看見魚就反胃的地步了。但反胃歸反胃,該吃還是得吃。沒有辟谷的陸鬼臼只能每天下水摸魚,再撈起來切著吃了。心情好的時候用靈火烤烤,若是心情不好,便隨意的去了鱗片,塞進口中大嚼一通。 面無表情的將烤好的魚吃掉了,陸鬼臼又開始修煉,這幾十天來,他不斷的想要沖擊丹田里的禁制,可是卻發現禁制居然沒有一點松動的跡象,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師父當初要對他下此狠手。 大臉卻又開始潑陸鬼臼的冷水了,他說:“陸鬼臼,你是不是個傻子,你那師父恐怕早就離開這幽洞了,你竟是還指望他回來?” 陸鬼臼不說話,只是閉著眼睛修煉。 大臉嗤笑一聲,道:“這世間除了你自己,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他不過是你的師父,將來說不定還會變成你的仇人?!彼f完這話,卻又莫名的想起了當初在陸鬼臼的腦海里見過的畫面,于是在心中默默的把仇人兩個字,換成了情人。 陸鬼臼沒有因為巨臉的話而動搖,他對張京墨有著莫名的信心,似乎是知道他的師父不會無緣無故的將他丟在這里。 然而一晃四十多天,張京墨卻還是沒有出現,陸鬼臼心中也生起了小小的焦躁。 閉著眼睛修行的陸鬼臼卻是不知道,張京墨就在幾天前便出現在了這懸崖之下,開始暗暗的觀察他。 張京墨對自己設下的禁制自是非常清楚,他知道以陸鬼臼的能耐,不消三十多日,便可解開丹田內的禁制,從懸崖下飛上來。這也是為什么他急著處理掉那怪物的原因,可是現在一晃四十多天過去了,張京墨悄悄探查了陸鬼臼,卻是發現陸鬼臼丹田內的禁制,絲毫沒有松動的跡象…… 這倒是怪了。 這個異常引起了張京墨的好奇,他第一個反應便是,陸鬼臼是不是因為精神受了打擊,對修煉懈怠了,才會沒能沖破他的禁制。 然而幾天觀察下來,張京墨的猜測很快便被證實是錯誤的,因為他可愛的徒兒陸鬼臼每天都在努力修煉,除了去捉魚的那些時間,甚至連覺都不睡了。 既然如此的認真,那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啊,張京墨越發的疑惑,于是便想著繼續觀察陸鬼臼幾日。 他和陸鬼臼都沒能想到,陸鬼臼之所以沖不破張京墨的禁制,是因為那巨臉的緣故…… 巨臉其實是第一次遇到陸鬼臼這樣的情況。他之前的宿主都是命運之子,他們要么喜好權勢,要么貪戀美色,要么渴望錢財……總之心中最渴望的東西,都是十分難以取得的。 但是陸鬼臼的渴望,卻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做為他師父的男人。 于是,因為這怪異的渴望,巨臉便動了動歪心思。他不由的開始思考,若是陸鬼臼的師父真的丟下了陸鬼臼,或許是件好事——萬一陸鬼臼就想通了,不再暗戀他的師父了呢。 于是大臉暗中做了手腳,將張京墨在陸鬼臼身下設下的禁制加固了一層又一層,只想著將陸鬼臼困在這里,不讓他跟著他的師父去…… 但大臉的計劃,注定是要失敗的,因為張京墨并沒有丟下陸鬼臼,而是在處理完了危險后,一身狼狽的來看了他那杯困在崖底的徒兒。 那怪物的確是耗費了張京墨不少力氣,他在同怪物周旋降低了怪物的戒心,同時也消耗著自己的精力。 煉出火融丹這件事對張京墨的影響太大,所以他在殺死了怪物后,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的差。 張京墨見陸鬼臼沒有突破他的禁制,便又觀察了幾日,在確定陸鬼臼的確有在好好的修習之后,便決定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 于是,相隔了四十多天,陸鬼臼終于,又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師父。 他當時又在撅著屁股烤魚,卻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微的輕咳,陸鬼臼警惕的扭頭,卻見他的師父站在不遠處,正朝他微微的笑著。 這幅畫面,深深的烙在陸鬼臼的記憶里。他永遠都記得,在一次等待中,他的師父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后,那熟悉的面容,在黑暗中顯得有些曖昧不清,白色的長發卻又是如此的顯眼,他朝著自己緩緩伸手,用那柔和的嗓音,叫了一聲鬼臼。 陸鬼臼突然就轉身飛奔了過去,然后撲進了張京墨的懷里,他忘記了自己沒穿衣服,像只猴子似得掛在了張京墨身上不肯下來,口中不住的道:“師父,師父,你終于來了,我好想你……” 張京墨順手拍了拍陸鬼臼那白白嫩嫩的屁股,然而面色卻十分的威嚴,他道:“鬼臼,你這幾十日,可都在好好修煉?” 陸鬼臼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被張京墨吃了豆腐,點頭如搗蒜道:“徒兒有好好修煉,師父,你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就不見了?” 張京墨道:“師父去處理了些麻煩?!彼恼Z氣云淡風氣,很快就挑開了話題,“你是不是還沒能解開師父設下的禁制?” 陸鬼臼聞言,以為這是師父給他的考驗,于是垂下頭道:“是的?!?/br> 張京墨伸手摸了摸陸鬼臼的丹田處,片刻后,皺眉道:“怎么會這樣……” 陸鬼臼道:“怎么了?” 張京墨抿了抿唇,道:“我發現你的體內,多了一道新的禁制?!?/br> 陸鬼臼愕然的啊一聲。 張京墨細細一想,便道:“你是不是修煉了《血獄天書》,難道是因為《血獄天書》的靈氣,和我的禁制產生了反應?這也不對啊,怎么會多一道禁制呢……” 張京墨眼中的《血獄天書》只是一本書,然而陸鬼臼那里的《血獄天書》卻是一個書靈,于是兩人的認知便發生了偏差,張京墨正疑惑著陸鬼臼的體內怎么會產生新的禁制,可陸鬼臼卻是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怒道:“大臉怪,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大臉道:“……別叫我大臉怪,我叫鹿書?!?/br> 陸鬼臼道:“我管你叫什么,我丹田里的禁制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鹿書自知是騙不了陸鬼臼了,他嘆道:“我這不是為了你好么……” 陸鬼臼怒道:“放狗屁??!” 鹿書見陸鬼臼氣的不輕,趕緊轉移了話題,他道:“你發現沒有,你的師父受傷了!” 鹿書的轉移話題瞬間了作用,陸鬼臼立馬丟下這件事,轉而問道:“受傷了?他怎么會受傷?” 鹿書道:“你仔細瞧他的模樣?!?/br> 陸鬼臼之前一直都很興奮,在鹿書的提醒下,這才靜下心來仔細觀察自己師父的模樣。和四十多日前比起來,張京墨身上似乎沒有什么特別大的變化,然而若是仔細看去,卻會發現他的臉色更沒有血色,衣衫顯然也是換過了,而一直被他放出來的朱焱,卻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朱焱若是沒有食物,便是需要張京墨自己用靈氣來喂食的,既然現在無法養在身邊,便說明張京墨的靈氣顯然是出了問題。 鹿書見陸鬼臼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趕緊加了把火,他故意唏噓道:“你這個師父啊,可真是不容易……” 陸鬼臼道:“什么意思?” 鹿書道:“他之前把你丟下來,恐怕是因為懸崖之上有危險,現在來尋你,定是已經將那危險除掉了?!?/br> 陸鬼臼點了點頭,看向張京墨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鹿書見陸鬼臼沒有再糾纏關于禁制的問題,正想松口氣,卻忽的聽到陸鬼臼幽幽的冒出一句:“所以說,你到底是為什么要加強我的禁制呢?你不是說,是我師父不要我了么?” 鹿書:“我這不是為了你好……” 他話只說了一半,便被陸鬼臼打斷了,陸鬼臼語氣陰冷,以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語氣,對著鹿書道:“若是之后再讓我知道你背著我對我做了什么‘為我好’的事,管你是什么奇書秘法,我都不想繼續練下去?!?/br> 鹿書沉默許久,才嗯了一聲。 陸鬼臼和鹿書說話這段時間,在張京墨看來便是發呆,他心道再這洞里待了四十多天,怎么就把孩子給待傻了。于是伸出手指,在陸鬼臼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道:“想什么呢?!?/br> 陸鬼臼這才回神,他感到張京墨的手指冰冰涼涼,心中越發的不好受,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握住了張京墨的手,道:“師父,你的手好涼啊?!?/br> 張京墨笑道:“你這孩子……我手不一直是這樣么?!?/br> 陸鬼臼抿唇,顯然是不這么覺的。 張京墨見陸鬼臼不說話,便不再追問。他找到陸鬼臼之后,又和陸鬼臼在這湖邊待了幾日。有張京墨在,鹿書自是不敢每天都悄悄的加固禁制,于是陸鬼臼很快就沖破了丹田的阻礙,又恢復了全身的靈氣。 然而恢復靈氣之后,陸鬼臼體內中游動的靈氣,卻變成了《血獄天書》之中那霸道的至陽靈氣,而之前的水靈氣,則被迫的只能薄薄的附著在經脈之上,看起來似乎快要消逝了。 張京墨自是知道陸鬼臼身體的情況,但他非常清楚,《水延經》所煉出的水靈氣,并不像普通的水靈氣那般脆弱。 它的確溫和,想要改變成什么形狀,便會被改變成什么形狀。但與此同時,它也格外的固執。 若是你用火燒它,它便化作霧氣,若是你用冰凍它,它便凝固一片??偠灾闶?,存在的方式會變化,但它并不會消失。 陸鬼臼在修煉時所產生的暗傷,都會被水靈氣修復,從而于陸鬼臼一具完美的身體。 這只是萬里征途的第一步,張京墨知道,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 在陸鬼臼突破了身體里的禁制之后,張京墨便帶著他離開了湖邊。陸鬼臼自然是高興的,因為他實在是吃魚膩了,不想再嘗一口。 張京墨領著陸鬼臼在幽洞中又行了幾日。 這幽洞層層疊疊,洞口成千上萬,可張京墨行走其中,卻像是走在自家的后花園。他甚至偶爾還會叫陸鬼臼在原地停下,自己離開片刻,回來時,須彌戒便多了一兩株珍貴的草藥。 陸鬼臼對張京墨的異樣早就習以為常,可大臉見了,卻是嘖嘖稱奇,他道:“你這個師父,絕不是一般人?!?/br> 陸鬼臼樂得有人夸自己的師父,他道:“我師父可厲害了?!?/br> 大臉道:“修為看起來不怎么樣,天賦看起來也不怎么樣……但是這運氣倒是不錯?!睆埦┠羰锹牭酱竽樳@番評價,恐怕哭笑不得,他這個人其他的不敢說,運氣這種東西,卻是從未有過。 別人有過無數的奇遇,可他的奇遇,卻是用命換來的。 就這么走走停停,張京墨帶著陸鬼臼,來到為了一個十分奇異地界,這片土地是幽洞的核心區域。張京墨當年也是被那怪物追殺時偶然發現,之后有了元嬰之能,才回來之后徹底搞清楚了這片土地到底是什么。 在這些土地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藍色蘑菇,這些蘑菇在黑暗之中發出幽蘭色的光芒,看起來十分的美麗。 張京墨在離這些蘑菇還很遠的地方,便停住了腳步,他道:“鬼臼,你可識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