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事不過三,張京墨很快便發現,這本書真的是為陸鬼臼量身定制的,不但如此,就連那幽洞之中對別人而言無比危險的環境,放在陸鬼臼身上,卻絕對是得天獨厚。 那時想明白了一切的張京墨,不得不承認有天運這種東西的存在,就算他奪了屬于陸鬼臼的器物,屬于陸鬼臼的機緣,可卻只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落得一個讓人嗤笑的下場。 于是張京墨便悟了,他不再強求自己同陸鬼臼走同一條路,而是開始尋找專屬自己的修道之路…… 按照原定發展,本該是陸鬼臼去過玄武大會之后,再進幽洞探險,從而獲得《血獄天書》 但張京墨卻是決定將進洞時間提前一些。說來他也是怕陸鬼臼在玄武大會之上有個什么閃失,自己所有計劃都隨之東流。 至于那個威脅他的岑崢,張京墨本來想著由他去死,但現在卻決定用其他的法子幫他早登仙途。 說來岑崢也是奇怪,他每月都要食用張京墨煉制的丹藥,可卻還是敢得罪張京墨,甚至敢威脅他。想來也是自忖修為,覺的張京墨拿他無可奈何。 若張京墨從未重活過,那他還真是拿這個人無可奈何,但是現在……張京墨卻又無數個法子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去。 就在岑崢來過的第二月,張京墨又閉關煉丹了。 閉關之前,他反復叮囑陸鬼臼要好好修煉,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他的道友于焚。 陸鬼臼乖巧的一一應下,然后看著張京墨進入了石門之中,待石門關下,徹底隔絕了張京墨的身影,陸鬼臼握了握自己的小拳頭,心道一定要給師父一個驚喜。 張京墨這次閉關,是為了煉名叫“化虛丹”的丹藥,這丹藥是幽洞之行必備的物品。那幽洞之中魔物從生,全是瘴氣和妖獸,若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張京墨此時的修為去,簡直就是送死。 爐火緩慢的燒灼著,張京墨進入了忘我的境地,他閉著眼,默默催動控制著真火,然后一一按順序、用量,謹慎的加入了藥材。 自從重生之后,張京墨在煉丹上就越發的精進,他一爐丹藥,好的時候甚至沒有一粒廢丹,差的時候最多不超過三粒。 不過這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年上供門派的丹藥數量并沒有增加。 又煉制了一些必須的稀有丹藥,待張京墨出關之時,卻已經兩年過去了。 煉丹本就費時費力,若不是張京墨計算著時日,就算煉丹練個三四年也不是什么奇事。 他面前的石門一開,剛走兩步,便看到了守在門口的陸鬼臼。 六歲的陸鬼臼長高了些,模樣卻是沒什么變化,依舊軟胖胖,像個可愛的年畫娃娃。 陸鬼臼見到石門大開,激動不已的跑上前,一把便抱住了張京墨的大腿,嫩聲嚷道:“師父,你終于出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張京墨心道這哪里算久,待日后他閉關突破,就算幾十年不出來也是正常的。但他也沒把話說出口,而是抱起了陸鬼臼,探查了一下他的經骨。 這一查,張京墨臉上的驚愕之意,卻是再也掩飾不住了,他道:“鬼臼,你煉氣期二層后期了?” 陸鬼臼驕傲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道:“師父,我可是在四歲生辰之前,到的煉氣期二層!” 張京墨聞言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意,他怎么能不高興,按照現在的進度,幾年后他們進入幽洞便更有把握了。 張京墨道:“乖徒兒,想要師父怎么賞你?” 陸鬼臼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才細聲道:“鬼臼、鬼臼想回家看看……” 張京墨聞言思索了片刻,他本就打算近期去陸家一趟,按照他的掐算,陸家的劫數將至。他也并不算用這件事給陸鬼臼的修行路上,添上一只攔路虎。 于是張京墨便道了一聲好。 陸鬼臼眼前一亮,他完全沒想到張京墨會這么輕易的答應他的要求,畢竟他的師父對修煉的要求是如此的高,好似他浪費一刻時間做其他的事,都是錯的。 張京墨又算了算一邊陸家遭劫的時間,這次他金丹完好,便算的準確了許多,他道:“鬼臼,你收拾一下,三日之后,我便帶著你回陸家?!?/br> 陸鬼臼開心的點了點頭,他甜甜道:“謝謝師父?!?/br> 張京墨將煉好的丹藥放置好,又休憩了三日,便帶著陸鬼臼出山門去了。 此時距離張京墨上次離開山門,已經有數十年的時間了,他上次出外云游,是為了突破筑基,達到金丹大道,自從結丹成功之后,再也便沒有離開山門。 陸鬼臼在凌虛派也待了兩年,也有些想念家中的父親和哥哥。 其實若不是陸家遭難,是陸鬼臼之后很難逾越的一道心魔,張京墨也不會如此輕易的答應陸鬼臼的要求。 在張京墨的眼里,一旦踏入修道之路,紅塵俗事早該一刀斬斷,他自從修道之后再也沒有同家中聯系,唯有兩百年后再次偶然經過家中,卻是已經滄海桑田,家人早已不知所蹤。 但若陸鬼臼親人依舊飽含情誼,張京墨倒也不會強行斬斷,但也不會如此支持。因為每個人的修道之路是不同的,無情道,有情道,只要合適自己,便是對的。 不到半個時辰,張京墨便帶著陸鬼臼到了陸家所在的城鎮。 陸鬼臼一落下便見到了自己熟悉的街道,雖然有些改變,但大致上他還是能認得出來,他奇怪道:“師父,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里呀?!?/br> 張京墨淡淡道:“我還知道你屁股上有個圓形的胎記?!?/br> 陸鬼臼小臉一紅,整張臉都鼓了起來,張京墨沒忍住伸手戳了一戳,道:“還不快走,不知是誰一天到晚說著要回家?!?/br> 陸鬼臼哎了一聲,伸手牽住了張京墨,便往前方走去。 在經過街道的時候,陸鬼臼又被路旁的糖葫蘆吸引住了。 張京墨哪會兒不知道這小鬼在想些什么,他心中嘆了口氣,心道小孩子就是無長性,本該一心想著回家,哪知見到路旁的吃食便走不動道了…… 他也沒說破,只是掏出兩個銅子,買了兩串紅彤彤的糖葫蘆。 陸鬼臼這下更是笑的連眼睛都瞇了起來,他開心的接過糖葫蘆,一手一串,還問張京墨要不要吃。 張京墨佯裝斥責:“還不快回家去,看你這貪吃的模樣,真該抓回去再關上幾年?!?/br> 陸鬼臼一聽要被關上幾年,立馬急了,邁著那小短腿一路小跑到了陸府門口,然后朝著張京墨投來了希冀的目光。 張京墨:“……”連敲門都要他來? 罷了罷了,都到了這里,就別和一個小鬼計較了。 張京墨上前一步,敲響了陸家的大門,片刻之后,一個中年的開門人打開了大門,見到張京墨便目露警惕之色。 “陳伯伯?。?!”陸鬼臼的身影在張京墨身后響起,那開門一聽這叫聲,楞道:“小少爺?” 陸鬼臼從張京墨身邊竄到了開門人的懷里,大聲道:“陳伯伯,我回來啦?。?!” 開門人抱起陸鬼臼,眼眶里瞬間積滿了淚水,他顫聲道:“小少爺,你可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 陸鬼臼也察覺了不對勁,他道:“家里面怎么啦?” 陳伯悲道:“老爺……老爺……快……不行了?!?/br> 陸鬼臼聞言露出愕然之色,手上抓著的糖葫蘆也掉在了地上。 ☆、第12章 陸家之危(二) “老爺快要不行了”——在聽到陳伯口中說出的這句話時,陸鬼臼便露出愕然的神色,他急聲問道:“陳伯伯,我父親怎么啦?” 那陳伯正欲說什么,卻又想起了站在陸鬼臼身旁的張京墨,他道:“這位是……” 陸鬼臼道:“這是我的師父?!?/br> 陳伯一聽,便眼前一亮,急忙跪下呼道:“求仙師救老爺一命??!” 張京墨道:“你且先起來,帶我和鬼臼進去看看?!?/br> 那陳伯也知道這事情一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便一邊用袖子抹眼淚,一邊將張京墨和陸鬼臼迎進了府中。 陸鬼臼一踏入自己住了四年的陸府,便感到了一股讓人不舒服的蕭瑟氣息,他仔細一看,發現府中的植物竟是都已經枯萎了?,F在本是萬物復蘇的勝春,可陸府中無論是花或草,都透出頹敗的枯黃色。 陳伯一邊往里面走,一邊同陸鬼臼道:“少爺,您回來的,可太是時候了?!?/br> 陸鬼臼道:“陳伯,這府里到底是怎么了?” 陳伯這才將整件事情敘述了一遍。 原來在前些日子,一個云游的道人路過陸府,想要進來討口飯食。陸老爺既然已經將陸鬼臼送入凌虛派,平日里對待這些道人向來都十分和氣。 可誰知那道人在府中住了幾日,貪戀安逸的生活,竟是住著不肯走了。 而陸鬼臼的大哥也是個暴脾氣的,見狀直接在道人住的地方點了一把火,他本只是想嚇嚇這道人,卻沒想到等他滅火活沖進房內,本該在屋子里的道人,居然不見了。 這便是事情的緣由。 陸鬼臼聽完道:“不見了?難不成他是什么精怪?遁土了?” 那陳伯一聽,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道:“小少爺,這話可千萬不能亂說啊……” 陸鬼臼皺眉:“為什么不能亂說?!?/br> 陳伯這才又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通。 原來在那道人失蹤之后,陸府便開始頻頻發生怪事,先是府中的草木無故枯萎,請再好的花匠也找不出原因。然后府中的人開始生怪病,皮膚瘙癢難耐,怎么治都治不好,最后則是那瘙癢的皮膚變成了石頭一般的硬…… 陳伯說到這里,露出一個不忍卒睹的表情。 陸鬼臼道:“是不是父親也得了這種怪???為什么不從陸府里搬出去呢?”他進了陸府,走了一會兒竟是只看見了陳伯一個下人,想來也是其他的仆人已經搬出去了。 陳伯嘆氣:“老爺是想走,可是他卻是走不出這扇門啊……” 每當陸鬼臼的父親想要跨過這扇門,這扇門就像長了腳似得,不斷的往后退,陸老爺怎么都追不上——說到了這里,即便是心存僥幸的人也都知道,陸府遇邪了。 接著陸老爺便派人重金請了幾個道人,想要做法降妖,可那幾個自稱仙人的道士,竟是連陸家的門口都進不來,更不用說做法事了…… 陳伯說著,便把陸鬼臼領到了陸老爺的門口,他在門外敲了敲,輕輕的喚了聲:“老爺?!?/br> 門內許久才傳了一個聲音,陸鬼臼一聽便知道那聲音屬于自己的大哥?!斑M來吧?!蹦锹曇舻?。 陸鬼臼推門而入,一進去,便見到了坐在椅子上,神情憔悴,已經奄奄一息的大哥,和他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父親。 陸鬼臼的哥哥,陸城嶸萬萬沒想到這時候能看到自己的小弟,他本來死氣沉沉的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他怒道:“鬼臼,你怎么回來了?” 陸鬼臼道:“哥哥!我回來幫你們把妖怪打跑!”他和他的哥哥感情很不錯,所以見到這幅模樣的他們,心中自是無比的悲憤,他難以想象若是他沒有回來,家中該是怎樣一副場景。 然而陸鬼臼不知道,張京墨卻是知道的。 因為那一世的陸鬼臼并未回來過,而是在許多年后,偶然路過這里,想要回家看看的時候,卻只打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陸家得罪了上仙,被變成了石頭,據說變成石頭的時候還有呼吸…… 也難怪,這件事成了陸鬼臼修道路上難以跨越的一道心魔。 陸鬼臼湊過去看了看自己在床上的父親,他這一看,心中的怒火燃的更旺了,只見他的父親全身僵直的躺在床上,唯有眼睛能動,那雙眼里透出的是焦急和哀戚——即便是他閉著嘴,陸鬼臼也知道他想說什么,無非是想讓自己這個獨苗苗快些走,免得被殃及。 陸城嶸疲憊道:“鬼臼,你別鬧了,聽哥哥的話,快些走吧,你是我們陸家最后的希望……” “鬼臼?!彼脑掃€未說完,便被張京墨打斷了。 張京墨淡淡道:“你看這是什么妖?” 陸鬼臼道:“師父,我似在《嶺南異談》上見到過這情形?!?/br> 張京墨道:“如何?” 陸鬼臼皺眉道:“只是不知這妖的原型偽裝成了這府內什么物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