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從涿州到幽州不過是八十里路,轉過天的晌午就到了幽州城門。容月謝過了牛二,又多給了兩錢銀子,牛二高高興興的趕著車走了,便只留下了容月和高長萬姐弟兩人。 幽州城,北方重鎮。 出城再往北不遠就是北國和越國交界的地界,只因為幽州王領兵在此地,讓對中原大陸虎視眈眈的北國不敢越雷池一步。 幽州城墻高聳,城樓上影影焯焯能看到巡邏的兵卒。城門一隊士兵把守,個個頂盔摜甲,手持□□,肋下配刀,站在城門兩側木雕泥塑一樣紋絲不動。只有個小校在城門口逡巡,目光炯炯,逐一掃過進城的百姓,偶爾攔下幾個人問話,然后又揮揮手放走。被攔下的人也沒見多慌張,回了話,見小校揮手,便躬身施個禮走了。再看旁邊路過的百姓,倒好像是習以為常,沒有什么特別的懼色,只是各自趕路?;煸谌巳豪镞M到城中,容月才注意到城墻的厚度甚至比京城不遑多讓。比之京城的繁華熱鬧,幽州雖然也是人來人往,可氣氛多了幾分凝重。 “這幽州王果然不凡,軍容如此肅整之下,百姓到也安樂?!比菰虏挥傻米匝宰哉Z。 高長萬小胸脯一挺,說道:“那是,趙王爺治軍嚴謹,對百姓可是好著呢?!?/br> 容月抿嘴一笑,說道:“這你也知道了?” “我前幾個月還在幽州呀,今年年景不好,幽州王開倉放糧,我還混上了碗粥喝呢,可香了!” “好,那你知道幽州王府怎么走?” “當然了!”高長萬小臉一揚,說道,“jiejie你找王府的人呀?” 容月點頭說道:“是,我找幽州王?!?/br> “找幽州王……什么?你找幽州王?”高長萬驚叫一聲,看容月瞪了他一眼趕忙捂住嘴,壓低了聲音問道:“jiejie呀,不是我說啊,咱這樣可見不到幽州王?!?/br> “為什么?”容月不解的問道。 高長萬一臉無奈,心想我這jiejie看著挺聰明一個人,怎么這話問的這么沒常識呢?只好說道:“我的好jiejie,你是要見幽州王啊,王爺啊,又不是街口老王。王爺是咱小老百姓說見就能見的嗎?” 容月聽他一說也倒是反應過來了,之前自己身為太傅家的小姐,從小和一群皇親國戚一起玩兒,別說見王爺了,就是見皇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一時間倒是忘了,現在自己一個小老百姓,要怎么才能見到高高在上的幽州王?直接說自己是秦府小姐,誰認識自己啊,這山高皇帝遠的幽州,別說秦府小姐,就是自己父親恐怕也沒人認識吧。若是靈均先來了還好,興許能讓靈均聽見放自己進去。若是靈均還沒來,或是沒那么巧正好聽到,甚至門下的人根本不給自己傳話怎么辦?宰相門前七品官呢,王府門前更難應對吧。 容月若有所思,和高長萬說讓他帶著找個幽州王府附近的客棧先住下,自己再想辦法。 有個機靈的小跟班的日子確實不錯,容月沒費什么功夫就被高長萬安排的妥妥當當??蜅2凰闾?,不過安靜整潔,離幽州王府不過兩條街,價錢稍微貴了些,反正衛思齊給的銀子不少,容月精打細算的花到現在還剩下了不少,金葉子更是一點兒沒動。 衛思齊給的盤纏……容月心中一動,當時衛思齊塞給自己的除了銀子、金葉子,還有一個小荷包。翻了翻不大的包裹,那個精致的小荷包格外惹眼,滿繡的絳紅色纏花枝、金線滾邊,雖然小巧但十分貴氣。當時沒太留意,如今看起來,這其實不太像明賢君會用的東西。打開荷包里面掉出一枚小小的印信——丹陽公主。 丹陽公主——七公主?托著手里這枚小小金印,容月眉頭微蹙,明賢君怎么會拿了小七的印信還塞給我了呢?管他怎么回事兒,反正現在是有辦法進幽州王府了。容月腦子里出現一個大膽的計劃,雖然是冒險了,不過能見到趙王爺就好了,只要能見到幽州王或是見到靈均,便也應當沒人會找自己問罪……應該吧。思索了一會兒覺得這個主意應該行得通,容月一招手叫上高長萬:“長萬,走了,陪jiejie買衣服去!” 幽州王府 今日輪班的王府侍衛長李輝看了看天色,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想想馬上就能回家了,李輝心里美滋滋的滿是剛娶過門不到一個月的新媳婦,新媳婦人長得標致不說還做得一手好菜,這不到一個月把胃口都養叼了,怎么都覺得王府的大鍋飯不合口味。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了,一般這時候也就沒有訪客再上門了,新媳婦肯定已經準備好一桌子菜,燙好酒等著自己了。 可惜今天李輝偏偏看到從街口轉過來這么兩個不開眼的客人,這條街上只有幽州王府獨門獨戶,這一大一小兩個施施然走過來的人影顯然只能是來府的客人。 李輝把已經解下一半兒的腰刀重新掛回去,抬步下了臺階。老百姓總是覺得王府門前都高人一等,肯定頤指氣使,其實李輝他們這些侍衛才知道,能出入王府的沒有好惹的客人啊,誰知道會不會不小心慢待了哪一位,哪一位又心情不好記下了仇,所以他們這些侍衛見到客人也大多客客氣氣。 兩個人遠遠走過來,李輝就眼前一亮,前面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兒,大眼睛翹鼻子,看著就挺機靈,穿著一件簇新兒的天藍色團花小襖,領口一小圈油光水滑的紫貂絨,毛茸茸的襯著那張小臉兒煞是雪白可愛。小男孩兒后面跟著一個少女,娉娉婷婷的,不大不小的邁著步子,隨著腳步,一條荷葉隱花羅裙,裙擺輕飄飄的蕩著。上著件鵝黃色窄袖短衫,搭著水紅繡金銀絲線的披帛,飄逸舒展如弱風扶柳。臉上看去高挑的柳眉,眉心一點朱紅花鈿,一雙笑眼,眼波流轉顧盼生姿,薄薄一層桃花妝,更添幾分少女嬌羞。 那小男孩兒走到近前,拱手一禮問了一句大人安,然后從懷里摸出一封拜帖,繃著一張小臉,煞有介事的說:“丹陽公主求見幽州王?!?/br> “丹陽公主!”李輝一驚,心道,這個時間,先帝最寵愛的丹陽公主不好好在皇宮住著,怎么會跑到幽州來了?眼角余光一撇看到拜帖下面端端正正印著丹陽公主的一方小章,李輝雖然心里覺得此事蹊蹺,還是不敢怠慢,恭敬的躬身施禮,就聽到少女輕輕柔柔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說道:“丹陽來得冒昧,麻煩大人給趙王叔通傳一下?!?/br> “不敢,公主請到廳上小坐片刻?!崩钶x把兩人讓到了前廳,吩咐下人上了茶,趕忙往后宅去找趙王爺。 幽州王趙士成這時候正在后宅,王妃剛傳了晚膳,今日幽州王兩個兒子都去了校場,只剩下老兩口在廊上說些閑話。趙王爺一看李輝還是一身當值的官服,一手扶著腰刀,正匆匆忙忙的走過來,朗聲一笑說道:“李輝怎么還沒回家呢?莫不是夫人今日不在,來本王這兒討頓晚膳?” “王爺別開屬下玩笑了?!崩钶x聞言還是咧嘴一笑,然后馬上端正了神色,把手里的拜帖遞過去說道:“王爺還是先看看吧,前面來了個自稱丹陽公主的姑娘?!?/br> “丹陽?”趙王爺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和王妃對視一眼,說道:“如果本王沒記錯,丹陽今年還不到十歲吧?!?/br> 王妃抿嘴一笑,應道:“王爺沒記錯,丹陽公主今年九歲?!?/br> “來了幾個人?看著什么路數?”趙王爺問李輝,順手接過拜帖一看,倒是一愣。貼上字跡秀麗,猛地一看還真的挺像丹陽公主的筆跡,下面蓋得丹陽公主印也和真的一樣。趙王爺轉而對王妃說:“夫人也看看,這倒是和上次大哥寄過來炫耀的丹陽那張畫上的字跡挺像,印也好像真的?!?/br> 王妃要過拜帖仔細看了看,然后笑道:“字跡是很像,不過不是。這位姑娘想必是熟悉丹陽的字,不過筆力可是比丹陽好多了。這姑娘是要比丹陽年紀大些吧?!?/br> 李輝也得了空插話道:“王妃說得是,那女孩兒應該有十五六歲了,就兩個人,除了那個姑娘,還有個十來歲小子。屬下看那姑娘的做派可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也是高門望族?!?/br> “哦?這事兒聽起來倒是蹊蹺了。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誰家的姑娘這么大膽子,連公主都敢冒充?!壁w王爺冷笑一聲,起身就走。 王妃連忙站起身,叮囑了一句:“王爺莫要嚇到了人家小姑娘?!?/br> 趙王爺揮下袖子,說道:“本王自有分寸?!?/br> ☆、幽州王府 高長萬扯了扯自己簇新的衣服袖子,又拉了拉紫貂絨領子,覺得新衣服穿得渾身不自在,脖子里也被扎得癢癢的,心想原來自己那四面透風的破袍子可從來沒這個煩惱。小心翼翼的湊到容月近前,看著容月一身盛裝側坐在太師椅上,滿臉的端莊賢淑,高長萬習慣性的撇了撇嘴,悄悄壓低了聲音說:“jiejie,我們就這么混進來啦?這也太簡單了吧!” 容月橫了他一眼,端茶的丫鬟走后就再沒人進來過了,容月心里也是忐忑。她自然知道自己端出丹陽公主的名號也只是一時權宜之計,只為了能混進王府能見到趙王爺就好,并沒有想著能瞞過這位見多識廣的老王爺。也不知道趙王爺到底認不認識丹陽公主的字跡和印信,若是直接認定了自己假冒公主連見都不見可就慘了。不過常理來講,若是來個尋常人也就罷了,來的客人自稱公主,不論真假,怎么也是要見一見的吧。 “公主殿下,王爺有請?!狈讲哦瞬璧难诀咴陂T口福了一福,開口說道,“請公主隨奴婢去側殿?!?/br> 容月點頭答應,給高長萬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著,自己還是不緊不慢的踱著步子走出屋。一路跟著丫鬟穿門過廊,容月偷眼打量幽州王府。沒有皇宮的雕梁畫棟,不像淳王府雍容華貴,也不像自己家里那樣精巧雅致,倒是和鎮邊王府的裝飾有幾分相像,頗有武將的豪邁大氣。不過比之常年沒有主人在家的鎮邊王府,幽州王府面積更是大了不少,天井院子都比京城的王府敞亮,院子兩側更是排著兵器架子,架上刀槍劍戟都森森冒著寒光。 丫鬟引著兩人來到側殿門口,向著殿內報了一聲公主殿下駕到,然后對容月說:“公主請進殿,王爺在殿內等候,這位小兄弟便隨奴婢到一旁用些點心吧?!?/br> “這……”容月略一遲疑,看了高長萬一眼,還是點頭應允,見丫鬟帶著高長萬繞到廊下才邁步進了側殿。 殿里居中端坐著一人,太師椅后面侍立著方才門口搭話的那個侍衛長,那這人無疑便是幽州王趙士成了。趙王爺穿了一身紫色常服,系著玉帶,頭帶紫金冠,用金簪束著發。即使是坐著也能看出趙王爺身材很是魁梧,相貌堂堂,留著花白的短髯,年紀應該有四五十歲了,不過精神矍鑠,兩眼炯炯有神??催@人隨意的坐在那里周身就帶著威儀,顯然是身居高位已久。 容月進殿見到趙王爺在座,心就放下了,再看殿內空空蕩蕩并無閑雜人在場,門口丫鬟又帶走了高長萬,便知道趙王爺早看穿了自己并非丹陽公主。容月也不端著公主的架子了,見趙王爺似笑非笑的抬眼看著自己,也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盈盈拜倒,說道:“臣女秦氏容月,拜見王爺。先前假冒丹陽公主,臣女萬死,不過實在是只為能見王爺一面,求王爺看在臣女年幼無知,體諒一二,莫要怪罪?!?/br> 趙士成本來還想著怎么揭穿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結果一看,這小姑娘神色坦然,不慌不忙的就自己報了身份請罪,反倒讓自己不好再說什么了。這哪里是什么年幼無知,明明心里懂得很嘛。 趙士成抬手讓容月起來,問道:“秦容月?你莫不是太傅秦修遠之女?” “正是?!?/br> “你不是跟著太傅回原籍丁憂?怎么會一個人跑到幽州來?” “這,王爺不知道么,父親丁憂期滿已經返京了?!?/br> “哦?本王這里離京城路途遙遠,消息總是有些晚的。原來太傅已經回京了。那你不隨父進京,來幽州有何貴干?” 容月抬頭,見趙士成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一手扶著案,一手捻著幾縷短髯。老王爺這顧左右而言他,是敷衍我吧?容月心里生氣,這都什么時候了,新皇都要登基了,趙王爺還在這兒兜圈子。容月索性往地上噗通一跪,說道:“請問王爺太子殿下有沒有來,若是來過,請王爺直言相告,容月感激不盡?!?/br> “若是沒來呢?”趙士成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那么容月恐怕要叨擾幾日,在此等太子殿下?!比菰轮币曋w王爺的眼睛,神色不容拒絕。 趙士成臉色一沉,厲聲說道:“你好大膽子!假扮公主在先,威脅本王在后,你有幾個腦袋給本王砍?” 容月嚇得抖了一下,咬了咬牙,袖子里的拳頭攥了攥,仰著小臉說道:“容月就一個腦袋,砍不砍王爺做主。不過,死活我也要見了殿下?!?/br> 容月這句話說過之后,整個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空氣緊張凝重得如有實質。趙王爺板著臉,周身散發出逼人的氣勢,容月覺得自己肩膀上仿佛扛了千斤重擔,壓得人只想軟癱下去,咬咬牙挺直了身子,容月心中暗道,這就是上過戰場染過鮮血的氣勢么,什么都不做只沉下臉就如此駭人。李輝站在趙王爺身后縮了縮脖子,心想,這丫頭膽子還真不小,整個幽州城都沒人敢和王爺頂嘴啊,王爺一發怒連世子殿下都得溜著邊兒跑呢。 “哈哈哈,太傅教的好閨女啊,不錯不錯?!壁w士成忽然拍案而起,大笑著繞過桌案把還在發愣的容月扶了起來,問道,“丫頭,嚇到沒有???” “???”容月看著笑盈盈的趙王爺一時間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剛才還吹胡子瞪眼一副要砍人的模樣,這怎么忽然就笑了?李輝也樂呵呵的跟過來,說道:“姑娘莫怕,王爺和你開玩笑呢?!?/br> 容月左看看趙王爺右看看李輝,還有些心有余悸。 “怎么,不相信???”趙王爺扶著容月起身拍了拍容月的肩膀,面容一整,說道,“以后可是要開兵見仗了,不試試你的膽量,本王怎么放心讓你隨軍出征?戰場上那可是真刀真槍隨便一個大將那都是殺氣十足,你若是這么簡單便被本王嚇倒,那不管靈均怎么說,本王只能留你在王府了。你千里迢迢從京城來到幽州,可不是只為了求本王庇護的吧?!?/br> “所以您就這么嚇唬我一個小輩兒?”容月緩過神來,鼻子一皺,不樂意了。 “呵呵,還生氣了呀,罷了,跟我去后宅吧。你也一路上辛苦了,先去歇口氣,王妃剛才傳了晚膳,咱等吃了飯再說啊?!壁w王爺又端出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沖著外面喊,“秋桐,帶小姐去見過王妃?!?/br> 容月急道:“那殿下呢?聽您的意思殿下已經到了?” 趙王爺笑道:“來了來了,瞧你這丫頭急的。靈均昨天剛到,今天和我兩個兒子去校場了。他一來就打聽你到沒到,我和李輝他們都交代了,若見到孤身來拜見的小姑娘說姓秦,便帶進來。誰知道你還從哪里找了個小孩兒一起,還扮成丹陽?!?/br> “如此說是我多此一舉了?!比菰滦∧橈w紅,心里懊惱,看來自己以后還是要多學學,這天下事沒有那么簡單呢。 “無妨,你這小丫頭還挺有意思的,想得出來假扮丹陽,不怕本王直接把你拖出去砍了么?”趙王爺笑著說道。容月更覺尷尬,正看見方才那個丫鬟領著高長萬進來,連忙岔開話題說道:“這個小兄弟叫高長萬,是前朝函谷關守將高穎之的嫡孫?!?/br> 趙王爺見到高長萬也是好一番唏噓,又問了問他家里的情況,得知他早已孤身一人,更是連聲嘆息。帶著兩人見過王妃,王妃見到高長萬小小年紀便吃了不少苦,自是好一番憐惜,一起用了晚膳,也到了掌燈的光景。王妃拉了高長萬下去聊天吃點心,留下趙王爺把容月帶到書房喝茶,不一會兒前面有侍衛通傳說兩位少爺回來了。 “讓他們先到書房來一趟吧?!壁w王爺吩咐說。 容月知道這是來見自己的,之前趙王爺說靈均和兩位少爺一起去校場,現在兩位少爺回來了,想必靈均也會一起來吧。偷眼看了看趙王爺,老王爺還是四平八穩的端坐著,目光放在書房一側,整面墻大的一副地圖。容月方才也仔細看過那副地圖,畫的應該是幽州界內一直往西北的疆域,出了幽州不遠就是朱筆標出的兩國邊界。再往西北的那些城池,名字都聽著陌生,遠遠的在地圖快到左邊角上,有北國都城黑水城的名字。整幅地圖畫的極盡翔實,從山川河流到官道小道都標注得清清楚楚,密密麻麻的看久了讓人頭暈眼花。 “父王萬安?!遍T口傳來兩聲渾厚的男聲,趙王爺應了句進來。只見房簾一挑,門口進來兩個英武的青年,兩個人都是頂盔摜甲,只不過沒拿兵刃。左邊一個外罩一件大紅斗篷,右邊一個是一件墨黑的斗篷??礃用捕际撬姆侥?,濃眉大眼,頗有幾分趙王爺的影子,只不過左邊一個年紀輕些,眉眼飛揚,右邊一個蓄了兩撇小胡子,顯得更沉穩。跟著兩人身后又進來兩個偏將裝扮的年輕人,其中一人進了書房便回頭掩了門,另一人進屋環顧了一下,看見容月頓了一下,然后邁步上前對著趙王爺躬身一禮,說道:“王叔萬安?!?/br> ☆、抽絲剝繭 趙士成揮手說了句不用多禮,然后指了指容月,笑瞇瞇的說道:“容月等著你呢?!?/br> 越靈均早年常去太傅府,平日里都是穿常服,偶爾遇上宮中大宴,容月也見過他著紫色朝服。而穿盔甲倒是第一次見,一身偏將制式的熟銅鎧甲平添了些許沉穩氣質,讓越靈均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更大了一些,而那張覆著寒冰似的俊臉和一雙凌厲的鳳眼,卻顯得他整個人有些過于冷酷而不近人情。 越靈均抬起頭,略勾起嘴角沖著容月漾出一個淺淺的笑,瞬間柔化了氣質。 “后面幾天沒遇到別的麻煩吧?”越靈均看看容月,小丫頭臉色不錯,雖然看著有些疲勞不過還算神采奕奕。這一身的盛裝倒是沒見過,沒想到幾年不見了,小丫頭也能扮出這樣挺端莊賢淑的模樣了。 容月搖了搖頭,反問道:“你也安好?” “我倒也無事,只傷了幾個侍衛,不過好在都平安到了王府?!膘`均應道。 兩人簡單問了兩句,便不再言語,只互相看著,好像要把對方的模樣好好印在心里。 “你們兩個有什么話回來再說,以后日子還長呢。明英、明杰,這位是秦太傅的千金。容月,這是本王兩個兒子,那邊盧統領你是認識的了?!壁w士成打斷了兩個重逢的年輕人,指了指那邊兩位英武的少年將軍,右邊那個黑斗篷蓄了一點兒胡子的是世子趙明英,左邊那個紅斗篷更年輕些的是小兒子趙明杰。 而容月聽趙王爺說這才發現,方才關門的那人正是之前見過的羽林衛副統領盧毅。容月臉色一赧,心中懊惱自己怎么只顧和靈均打招呼,該有的禮數都沒顧上,連忙見過兩位少將軍,和盧毅是認識的,便也互相見了禮。趙士成等幾個年輕人互相見過,便讓兩個兒子和越靈均、盧毅去卸了甲胄換了衣裳,又叫來丫鬟沏上新茶,添了燈,整個書房照的亮堂堂的。待得趙王爺屏退下人,盧毅屋前屋后重新檢視一遍回來掩上門,眾人這才紛紛落了座。 趙士成看了看坐在右手邊的越靈均,明明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本應當在京城被眾星拱月一般環繞,如今卻一路躲避追殺,投奔到自己幽州王府。在趙士成看來,越國從立國之初的動蕩,到文帝之時應是剛剛踏上中興之路。當年自己反駁過,覺得文帝多此一舉杞人憂天。即使最后應下文帝所托,遠離朝堂,在遙遠的幽州鎮守,本也沒有期待有這么一天。直到突然聽說文帝駕崩,趙士成意識到自己逍遙的日子恐怕走到了盡頭,果不其然,前日終于等到了只帶著五十羽林衛翻墻進了幽州王府的太子靈均。 第一眼見到越靈均,趙士成就相信了他是太子。和結拜大哥文帝長得有八分相像,氣度還比文帝當年更沉穩犀利幾分。待得之后靈均拿出文帝早年留下的遺詔,物是人非,趙士成捧著遺詔,也不免睹物思人,落下兩滴濁淚。而靈均來到幽州王府當日,趙士成便接到了朝廷邸報,立五皇子越靈鈺為帝,淳王攝政。 “所以你們就認為是淳王?”容月不禁動容,手一抖,茶杯里灑出幾點茶水,落在披帛上暈出幾點暗色。 靈均沉默不語,趙士成也嘆了口氣。 “怎么會呢?淳哥哥不是還抓了刺殺先帝的刺客,還救你出京了嗎?” 靈均搖搖頭,說道:“這也只是猜測之一罷了,如今尚無定論。確實如你所說,如果是淳王的話,大皇兄這所作所為就太令人疑惑了??墒?,現在淳王叔確實是最有嫌疑的人了?!?/br> “因為淳王攝政嗎?”容月還是不敢相信,緊蹙了柳眉,手指絞著披帛的流蘇,問道,“你上次不是說,若淳王謀反,何必等到現在?” “我只能說,之前淳王叔稱病不朝三個多月。而父皇駕崩之后,淳王叔只露了一面,絲毫沒有流露出參政之意。我當時的確提出請淳王叔輔政,可是王叔婉拒了。如今的形勢和當時相仿,區別只有我和五弟。五弟身子羸弱,性格更是軟弱,事事不愿出頭。給我做輔政大臣只能參政,而若給五弟做攝政王呢?”越靈均說到這兒冷笑了一下,雙手環抱,說道:“那便是與皇帝無異了吧?!?/br> “那還有別的人有嫌疑么?”容月有些無法反駁,朝廷邸報發出,淳王的確是當下最大的受益者,被當成頭號嫌疑人也無可厚非,容月只覺得心底有些發冷,恍惚想起笑語盈盈的淳王世子越靈璧。 靈均應道:“當然,比如五弟的母妃王淑妃。雖然生母不在了,不過王淑妃膝下沒有皇子,作為五弟的母妃,她當然也希望五弟登基。加上如今三弟被安上了弒父殺兄的罪名,母后恐怕也要被牽連了。作為太后扶保幼主登基,這也是個不小的誘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