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原是這般,蘇靖荷點頭:“冬日回來也罷,正好你院子里的紅梅開了,咱們還能一起飲酒賞梅?!?/br> “好?!标惾缫饨K是展顏笑開,由著丫頭攙扶著下馬,才剛踏上府門口的石階,突地想起,靖荷姐不是不能喝酒? 轉身,馬車已經走遠,漸漸淡出視線,陳如意蹙眉凝視了會兒,才是回府。 “可惜了,姑娘費了好些功夫做的糕點,沒送成謝三爺也就罷了,卻便宜了慶王身邊的小廝,實在氣人?!瘪R車里,沉香終是忍不住憤憤說著。 “誰吃不是一樣?!碧K靖荷倒是淡然一笑,而后注意到手邊的許愿牌,剛才忘了問如意,這東西如何處理,想來,她不會再要了吧。 “自然不一樣,謝三爺待姑娘情深意重,處處護姑娘于危難,上回姑娘被秦姨娘誣陷,跪了佛堂,還不是謝三爺想法子幫忙的么,姑娘今時贈送糕點,才顯情意?!?/br> 蘇靖荷勾唇,這話停在耳里,如今卻尷尬得很,遂說著:“顯不顯情意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的?!?/br> 沉香小心翼翼看了眼蘇靖荷,問著:“可是謝公子今日惹姑娘不開心了?姑娘也知道,定是秦姨娘身邊的紅藥使了壞,姑娘又何必掛心?!?/br> 蘇靖荷突然低下頭,也不知凝神看著什么,只道:“你相信么,若有人喜歡你,你也是有感覺的?!?/br> “自然,所以小姐也喜歡謝公子啊?!?/br> 聽沉香如此回答,蘇靖荷只是笑笑,不再解釋,有些話,她與沉香并不能說清。 “倒是姑娘可覺得慶王奇怪,那可是月老廟,慶王這樣的人,去那里有什么用,又不能求姻緣?!?/br> 沉香才說完,卻遭蘇靖荷瞪了眼,只得抿著唇不敢再說,雖然皇家的閑話不是她們能議論的,可慶王之疾,京城誰人不知,否者,一個封了王的皇子,怎會年過二十還不娶親。 蘇靖荷雖不喜沉香嚼這些舌頭,可她的話也不無道理,月老廟,確實是個慶王不會去的地方,而且他不過剛剛到,和她們才說了兩句話又離開了,更是奇怪?;蛟S,是因為她們在,慶王才不得不離開?他挑七夕乞巧會時去罕有人跡的西街月老廟后院,除了祈愿,只能是為了見人? 所以,他并不是罰許參將,而是故意留了他下來? 蘇靖荷搖了搖頭,慶王的心思,與她并沒有關系,細想也無趣,倒是二嬸如今也在大覺寺,她與大哥的事情,若能這時候揭開,大哥便再無翻身之日了吧…… ☆、第57章 捉匪 白日,蘇靖荷親去送別陳如意,不過兩日不見,蘇靖荷卻覺陳如意有些不同,總喜歡凝神看著她,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只相擁許久,才無言離開。 從陳府回去,經過靜軒齋,蘇靖荷突來興致,進去想選幾樣首飾,卻被街上府兵驚擾,幾名丫頭都圍著看熱鬧,蘇靖荷也走出幾步,遠遠便瞧見一身勁裝的謝玉。 記憶中,總著清淺色長袍,溫文儒雅的公子,即便戎裝,也難掩周身清俊。她差些忘了,如今的謝玉已不是當年偏偏儒雅只管風月的公子哥,如今已是京畿五萬羽林軍統帥。 她一直以為謝玉會在六部衙門中當差,卻不想最后身披戎裝,如今于他,總覺有些格格不入。 經過靜軒齋門口,謝玉亦看見蘇靖荷,遂縱身下馬,穿過匆匆而行的士兵隊伍,停在蘇靖荷面前:“挑選飾物?” “恩,閑來無事,隨便逛逛?!?/br> “但凡蘇姑娘看中什么,都記在郡王府賬上?!敝x玉交代了掌柜,而后抬眼看著蘇靖荷發間,只一支寶石金簪,不見碧玉簪蹤影,他卻仍舊溫和說著:“換些發飾也好,你喜歡什么,我都給你,這一生的?!?/br> 蘇靖荷抿著唇沒有接話,謝玉也并不介意,只笑說著:“我還有事務在身,京中有盜匪作亂,你逛完早些回府去,過幾日我去安國公府看你?!?/br> 待謝玉離開,沉香歡喜地在蘇靖荷耳邊說了許多謝玉好話,卻攪擾得她興致全無,直接回了國公府。 夜里,才剛入睡,卻被外間動靜驚擾,蘇靖荷身著輕薄單衣,夏日夜里倒也清涼。她起身詢問著外頭:“怎么回事?” 沉香進屋點了燈,回道:“奴婢瞧了瞧,并不是咱們府里的聲響,好像是墻外頭?!?/br> 榮華院外墻一巷之隔便是慶王府,這半夜三更,動靜能傳到她房中,想來是大事情了。蘇靖荷睡不著,讓沉香去探了消息,不過一盞茶時間,便見她匆匆來回話:“聽說是在外頭巷子里抓了個試圖闖入慶王府的盜賊?!?/br> “盜賊?慶王府內駐有親兵,什么盜賊這般狂妄,不要命了?”蘇靖荷嗤笑。 “奴婢不知,聽說是南邊來的悍匪,捉拿盜匪的是謝三爺的羽林軍?!?/br> 想起白日謝玉率兵巡城,興師動眾,小小悍匪而已,陣仗可有些太過? “奴婢剛去探聽消息時,恰巧碰見謝三爺,聽說驚擾了小姐,三爺很是抱歉,讓奴婢來和小姐回話,說事情都平息了,小姐莫驚,只管好生休息,后半夜再不會有聲響?!?/br> 蘇靖荷點頭,繼續回榻休憩,倒真再沒有被驚擾,只是第二日本來清閑,蘇靖荷躺在院子里納涼,卻突地被蘇瑜叫去書房。 “父親?!碧K靖荷推門進去,屋子只有蘇瑜一人,他背身而立,若有所思。 行禮后,卻看父親一直神色凝重,不得不問出:“怎么了,可是今日朝堂有事?” “你可知昨日慶王府外捉住了幾個悍匪?!?/br> 蘇靖荷點頭:“昨夜聽見了些動靜,不是已經捉拿了么?!?/br> 蘇瑜深深看了眼蘇靖荷,才道:“昨夜落網三人中,有一位是胡蘭山馬賊頭目?!?/br> 胡蘭山……這三個字,蘇靖荷聽在耳中,卻是渾身發顫,那仿若是她的一場噩夢,她永遠不會忘記,親人在何處失了性命,胡蘭山匪不滅,她這一生難安。 “父...親......” 蘇靖荷抬眼,有些淚目看向蘇瑜,卻被蘇瑜打斷:“我知你心事,為父又何嘗不希望朝廷能派兵剿滅胡蘭山匪,為你母親和meimei報仇?!?/br> 蘇瑜走前幾步,眼眸也有幾分濕潤,卻是長嘆一聲:“可,談何容易?!?/br> 蘇靖荷此時心中已掀起一番波瀾,她突地跪地:“借此契機,還望父親能上書陛下,若能讓陛下發兵,大仇可報,我想,舅父定會于父親同聲?!?/br> 當朝兩位重臣上書,又無太子阻攔,愈想,心中難掩激動。 蘇瑜抬手扶起蘇靖荷:“我們父女,何須行這般禮數,為父也愿能剿滅山匪為小曼報仇。只是,如今邊關有異,陛下怕并無心思剿匪,況且......” 蘇瑜欲言又止,蘇靖荷哪里肯多想,只道:“父親!羽林軍肯為了幾個盜匪如此大張旗鼓在京城搜捕,怕是犯了大案,若父親上書利弊,不僅能除去山匪,還能將江東地界太子的殘存勢力全盤清除,對成王也是好事一樁?!?/br> 聽罷,蘇瑜愣了會兒,凝視眼前的女兒,他竟不知,這個女兒心思通透,早已明白他的立場。 蘇靖荷繼續道:“女兒回京雖不久,不敢說了全然解父親心思,可一個屋檐下,父女同心,也能明白一二?!?/br> “也罷,你知道也無不可,只是你不知道,這中間還有慶王作梗,怕是不易?!?/br> 蘇靖荷不解抬頭,卻看父親很是為難,不免想起山匪昨夜是在慶王府外捕獲,只是,慶王怎會和胡蘭山匪有所牽扯? “七夕夜,你可是在月老廟遇見了慶王?” 蘇靖荷微微訝異,卻是如實點頭:“恰巧遇上的?!?/br> “是巧,慶王遇上你們是巧合,去月老廟卻不是巧合,山匪入京犯案,謝玉很早就盯上了,那夜追至月老廟,卻不見蹤跡,便更不是巧合了?!?/br> “父親的意思,慶王在暗中扶植山匪?那,剿匪卻要因為慶王而停滯?” 蘇瑜退后兩步,沉靜了會兒,才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何昭儀近日臥病,你可請旨進宮一探?!?/br> 從父親書房回來,蘇靖荷一個人關在屋子里許久,連沉香都被隔絕在屋外,并不知因由。 入夜,蘇靖荷才吩咐丫頭送進吃食,才發現籠中的阿白已經不在,怕是餓了一天,跑出去覓食了。 滿院子人都尋著兔子,蘇靖荷也不肯閑著,親自掌燈,沿著高墻一路尋著,許久后,總算在青蕪院外草地里總算看見蜷縮著的阿白。 蘇靖荷抱起兔子,訓斥了幾句,也不管阿白是否聽得懂。抬首,見青蕪院中燈火通亮,遂抱著兔子往二哥二嫂處走了一圈,倒也沒多待,說了會兒話便回去了。 很快,蘇靖荷恩準入宮,上次見何昭儀,人還精神得很,如今卻是躺在病榻上,面色憔悴。太醫來診斷過,說并無大礙,藥也一直在吃,成效卻微。與蘇靖荷聊天,竟說著說著,便落了淚,蘇靖荷好生勸慰了許久,讓昭儀放寬心養病,昭儀身子總不見好,怕是心緒影響。 或許是因為見到娘家人,心情愉悅些,食欲不振的昭儀終于肯坐起吃食了。蘇靖荷陪在身側,見昭儀病態,蘇靖荷幾次欲言又止,想昭儀幫著在陛下面前說話,可如今昭儀這般模樣,怕也難見陛下,父親讓她入宮,定還有其他用意。 果然,沒多久朝陽殿來傳話,說是陳貴妃有請。 進殿時,陛下和貴妃都在,卻不想已成年立府的成王裕王也隨侍左右。宮人提醒,蘇靖荷方知今日是陳貴妃生辰。 “聽陛下提過,蘇家三姑娘的琴音仿若天籟,我也借著生辰,討幾曲琴音,可好?” 陳貴妃聲音軟軟的,聽著甜糯入骨,陛下自然不介意,說道:“今日貴妃生辰,貴妃說什么便是,正好,朕也想聽聽蘇姑娘琴音?!?/br> 琴案已經準備好,蘇靖荷端坐彈奏了幾曲,得了陳貴妃不少夸贊,因著貴妃高興,便留著她在宮里一同用膳。 “這般玲瓏剔透的人兒,難怪如意總在我跟前說起,如意跟著你一起,我倒也放心?!标愘F妃說完,又笑著道:“聽說前些日子七夕夜,如意同你在一處,可都去哪兒熱鬧去了?” “回娘娘,原本想著去乞巧會的,可惜人太多,我身子弱,擁擠不得,如意顧念著我,便去了西街,清靜許多?!碧K靖荷低頭回話。 “西街?”陳貴妃臉上突然來了光彩,挽著陛下說道:“陛下可還記得,當年曾陪臣妾去過一次西街的月老廟?!?/br> 陛下點頭,也勾起往事:“那時朕不過親王,一晃眼這么多年過去?!?/br> “是啊,本宮也許多年不曾出宮,依稀記得西街有處月老廟倒是靈驗?!?/br> 陳貴妃才說完,裕王立刻接話:“母妃所言不差,不過,那夜西街出了人命案子,很不太平,好在表妹和蘇姑娘沒有碰上,萬幸?!?/br> 陳貴妃驚嚇地捂著心口:“怎么了,皇城之下怎還不太平了?” 成王卻是嗔怪看了眼裕王,裕王不敢做聲,只得矮了身子。倒是成王接話道:“今日母妃生辰,說那些事情做什么?!?/br> “朕倒是記得大理寺的奏折上有提及,是胡蘭山的山匪作亂?” 既是陛下開口,成王自然要作答:“是,謝玉已經將匪徒拿下?!?/br> “謝玉這事也是讓朕失望,不過幾個山匪,卻拖了這么些日子,把皇城攪得不安寧?!?/br> “也不怪謝玉的,幾次眼看就要拿到人了,卻總有程咬金出來壞事?!痹M跖c謝玉交好,自然要幫著說話。 陳貴妃卻趕緊打岔:“行了,可還說來給臣妾過生辰,又三句不離朝事!”而后轉向蘇靖荷:“你們倒是運氣,以后少往寧靜的地方去,那夜可就你和如意二人?” “也不是,途中遇上臣女表弟,還有慶王爺在,興許是王爺天威,幫我們躲過災禍?!?/br> 靜默了會兒,大家各有心思,陛下卻是皺眉不語。陳貴妃立刻笑說著:“還別說,好些時日沒見到慶王,這孩子也不知常進宮來請個安,不知整日都忙什么?!?/br> 之后陳貴妃又岔開了話題,隨意聊了些,待用過膳食,蘇靖荷隨著成王和裕王一同退出朝陽殿。 ☆、第58章 癬癥 自宮中回來,蘇靖荷愈加沉寂,外頭都說三姑娘病了,可沉香卻知道,小姐身子并無大礙,是有心事。 兩日后,榮華院卻是熱鬧非常,連因秦姨娘滑胎,而一直精神萎靡的老祖宗都親自過來看望蘇靖荷。只因安國公治理鹽業貪腐有功,陛下給安國公厚賞時,卻有兩份單獨的賞賜是留給蘇府三姑娘的。 “聽說這兩日身子不舒服?可讓大夫來看過?”老祖宗讓蘇靖荷挨在身邊坐著,雙手握過蘇靖荷的手,來回心疼撫摸著,“又瘦了一些?!?/br> 這一年多來,算是最為親昵的一次。蘇靖荷只低頭回著:“許是天氣悶熱,攪得心緒不寧,沒什么大礙,過陣子天氣轉涼就好了?!?/br> 老祖宗卻是冷眼斥責了下人:“怎么回事,這么熱的天,姑娘屋里竟不準備著冰塊解暑氣!還是你二嫂辦事不周,沒派送東西過來?” 蘇靖荷趕緊解釋了:“老祖宗莫急,二嫂掌事,東西從不曾短缺我,怕是我和二嫂親近,還比別的院子里多拿了好些東西呢,只是我不喜歡冰塊放在屋里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