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見陳如意紅著眼,蘇靖荷與陳宴互望一瞬,都是默契的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陳如意終是想起蘇靖荷,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握過蘇靖荷的雙手,小心翼翼說著:“對不住jiejie,剛剛把jiejie一個人留在那里,可生我氣了?” 蘇靖荷搖頭:“沒有?!?/br> 陳如意卻是不信:“還說沒有,jiejie臉都氣得通紅?!?/br> 蘇靖荷趕緊用雙手捂著臉,腦海不自覺浮現剛剛的一幕,臉頰更是灼熱,雙手都要被燙傷一般。饒是她再極力佯裝平靜,卻還是遮掩不住,畢竟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馬車里一個悲傷低泣,一個尷尬紅臉,都是心不在焉,只陳宴看著蘇靖荷,久久不語。 ☆、第34章 翻墻 蘭馨苑里,眾人認真看戲,不愧是京城最好的戲班子,一出出戲都唱的極好,倒是沒有人注意到遠遠走來的婆子越過底下丫頭,上前給謝韻琴跟前的紅綃回了話。 不做停頓,紅綃趕緊在謝韻琴耳邊小聲耳語幾句,只見謝韻琴嘴角含笑,把玩著手中茶盞,待臺上最后一句唱腔結束,她突地開口說著:“今年暖心院的紅梅開得極好,長公主最喜歡梅花,可要前去觀賞?” 說完,不忘補充一句:“正好如意和靖荷都在暖心院?!?/br> 剛剛入冬,正是寒梅綻放的時節,暖心院的紅梅比往常開得早了些,如今已開滿枝椏,眾人一進院子,便能聞見淡雅梅香。 “還真是開得極好,我府上也種了一院子的紅梅,如今可還是花骨朵呢?!遍L公主瞧了院子里的紅梅,說著。 “這梅花有些年頭了,聽說是爺爺當年從老宅給老祖宗移種過來的,可不是有靈氣么?!币慌缘奶K芫解釋著。 長公主只是淺淺一笑,她喜歡梅花,可紅梅當在雪天開得正艷,才最是美景,如今欣賞,總差一些意境。陪著一同過來,也是給老祖宗一個顏面。 見眾人在院子里賞梅,謝韻琴卻多走了幾步往西暖閣去,見房門緊閉,笑意更濃,“兩位小姐在里頭做什么?” 看見謝韻琴已是讓沉香驚慌失措,再瞧了遠遠的眾人,更是嚇得腿軟,只低著頭顫顫回著:“姑娘,姑娘們在里頭說…說話呢,不讓奴婢們進去聽?!?/br> “喲,兩位姑娘才相熟,就有這么多悄悄話了!”謝韻琴正欲走近,沉香和云羅卻先一步擋住,二人都有些躊躇無措。 謝韻琴卻也不怒,只道:“進去告訴兩位姑娘,老祖宗和長公主過來了?!?/br> “這……”云羅和沉香互看一眼,誰也沒有動作。 等老祖宗和長公主一邊說話一邊走近,謝韻琴回身:“兩位姑娘也不知在屋里做什么,連丫頭都攔著不讓進呢?!?/br> “胡鬧,還不趕緊開門!”老祖宗皺眉訓斥。 沉香有些手抖,慢慢退了一步,轉身,手已經觸上門框,卻有些猶疑,這番舉動讓長公主大駭,突地想起什么,疾步上前一把推了門,待看見屋內情形,才是松了口氣。 屋里蘇靖荷和陳如意并排站在桌案后,一人手握一筆,本是凝神看著桌案上的畫作,聽見房門被重重推開,陳如意手下一抖,一滴黑墨落在空白處,卻是毀了一整幅畫。 如意仰起頭,有些嬌嗔:“還差一點點就畫完了,您這一推門害得落筆錯了!” 屋外謝韻琴訝異看著房中二人,又回身死死瞪著剛剛傳話的婆子,臉上神情很是不好。那婆子也是奇怪,明明她在偏門落了鎖,還讓人守著,兩位姑娘怎么回來的? 老祖宗卻不知謝韻琴心思,只跟著長公主進屋,長公主特地留心看了眼畫作,一副紅梅還未完成,墨跡未干,倒真是剛剛畫的。 “還是我的不是了?那你繼續,我不敢擾你們了?!?/br> 陳如意卻是收了筆,看著畫中空白處的一點黑墨,道:“罷了罷了,畫都毀了,下次再來府上,我還得和靖荷jiejie一起畫一幅?!?/br> “這就約上了?!遍L公主對著老祖宗笑說著:“如意倒真是喜歡府上的姑娘,以后可得給您添麻煩了?!?/br> “陳如意肯常來,我老婆子歡喜著呢?!崩献孀谝彩切χ?。 陳如意上前挽著長公主的手:“母親聽完戲了?” 長公主也是高興,因為禁足,女兒好些時日沒與她親近,如今親昵挽著她的手,怎不動容,遂點頭說著:“就等著你這個淘氣丫頭呢?!?/br> 屋子里一團和樂,只蘇芫心思細,注意到母親不大愉快,遂上前一步,在謝韻琴耳邊小聲道:“母親是長輩,這樣的事情別做了,讓老祖宗知道可不喜歡,畢竟是鄉下回來的丫頭,只要菀兒不犯錯,哪能被她比下去?!?/br> 想著有大女兒在,謝韻琴也是安心,老祖宗再偏心,也是肯聽蘇芫話的。 才剛寬心,卻有管家匆匆來傳話:“太子府出事了?!?/br> 太子養巫士府上,行巫蠱之術謀害天子,太子府如今已被靖國公帶兵團團圍困。 這樣一個消息,霎時讓安國公府亂作一團,自然無心招呼那些客人,大家匆匆回府,也深怕多留一刻會惹禍上身。 與其說是國公府亂作一團,倒不如說是西院三房一團亂,蘇芫聽了下人的回話,當場就暈了過去,老祖宗倒是冷靜得很,守著蘇芫清醒后,也不知和她單獨說了什么,之后便派了馬車將人送回太子府,倒是謝韻琴抱著女兒不肯撒手,還是老祖宗下令讓人把三太太拖回院里。 天子歷來最忌巫蠱之術,這一次,太子爺怕是真的栽了。 明月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講給蘇靖荷聽,蘇靖荷只安安靜靜坐在床榻上,任由沉香輕柔地替她涂抹傷藥,腳踝處通紅一片,是剛剛翻墻入院時擦傷的。 “行了,你和紫云去外頭盯著,有什么動靜記得第一時間來回?!?/br> 打發了明月,正好沉香也上完藥,只道:“可是報應?三太太整日想法子欺負小姐,還讓人鎖了東院偏門,不讓小姐進來,最后沒瞧見小姐的笑話,反而自己女兒遇上災禍。要說太子爺也是,再等些年的耐心都沒有,巫蠱之術竟也敢弄?!?/br> 蘇靖荷只微微勾唇,在那個位置上,想法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樣,再說,巫蠱之術是不是真的,也還另說,太子爺生母早逝,靠著已故皇后母族漸漸衰敗的勢力,如何斗得過后宮如日中天的陳貴妃。 太子易主是早晚的事,否則父親也不會看中郡王府的謝玉,有個成王妃的嫡親jiejie,最好不過了。 “不過,小姐和如意姑娘是怎么翻墻進來的?”沉香疑惑問著,兩個柔弱的姑娘,怎么看不能能翻過府中高墻啊。 若是她和陳如意兩個自然不行,可還有陳宴,陳家那位看是柔弱的少爺,卻頗為機智。 蘇靖荷沒有明說,只岔了話題笑說著:“你和云羅倆個才是厲害,剛在在門口三嬸可是被唬得一愣一愣,若是進了梨園,你們倆可都是名角!” 沉香無奈:“小姐就笑話奴婢把,可不知奴婢當時急壞了,也是奴婢不好,不該等在偏門,讓三房的秦嬤嬤瞧出奇怪,害了小姐?!?/br> “剛才也是你在外邊拖延了時間,我和如意才能換好衣服,也就不追究了?!?/br> 也是萬幸了,沉香上前去收拾桌案上的畫,這樣一副千姿百態的梅花圖,誰都不敢想,只是出自一個丫頭之手,四姑娘早在十二歲,畫作就在京中揚名,她身邊的綠蘿,倒是真跟著學了本事。 想起綠蘿,沉香忍不住說著:“綠蘿還被秦嬤嬤賞了幾個嘴巴子?!?/br> 這些婆子也是有眼力見的,沉香是蘇靖荷身邊的大丫頭,誰都不敢輕易動她,而綠蘿這樣嫁了人已在外頭行走的奴才,便能可勁兒欺負。 蘇靖荷抿嘴沉默了會兒,想著此時府上大亂,也沒人顧得上她,便帶了傷藥膏往東院偏角去。 剛走到小屋門口,正好瞧見羅瘸子為綠蘿熱敷著有些紅腫的臉頰。蘇靖荷沒有上前打攪,就這么靜靜站在外頭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動作小心翼翼,眼中滿是疼惜。 她見過許多夫妻,像父親和母親這樣從相敬如賓的,或者三叔和三嬸這樣甜甜膩膩的,卻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相濡以沫,這個男人,是真的心疼綠蘿。 那樣好的姑娘,確實是他的福氣,應當好好珍惜。 “姑娘?!本G蘿首先發現站在門口的蘇靖荷,趕緊起身。 羅瘸子是第一次見到三姑娘,有些局促,他是個不大會說話的人,只擺了長椅,想叫姑娘坐。 “你出去吧,我和姑娘說幾句話?!本G蘿朝羅瘸子說完,便見他點了頭,拖著不太靈便的腿腳,一瘸一拐出去,蘇靖荷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竟比她還矮上一點。 “姑娘沒有被三太太為難吧?!鼻霸旱氖虑?,綠蘿并不是很清楚,她在兩位姑娘回屋后,就離開了,之后太子府沸沸揚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聽說。 “三嬸自顧不暇,那還顧得上我。聽說你挨了打,這藥膏很管用,你試試?!碧K靖荷將藥膏遞給綠蘿,而后走近幾步,繼續道:“見羅瘸子待你好,我稍稍安心?!?/br> 綠蘿笑笑:“羅瘸子人不機靈,也虧得他腦子不好使,才一根筋待人,挺好?!?/br> 這一聲挺好,不知是安慰姑娘,還是安慰自己,若真說起來,府上最有才情的丫頭便是綠蘿,跟在蘇曼荷身邊十年,琴棋書畫陪著她一起學,蘇曼荷在府上的時候,綠蘿何其風光,她曾許諾綠蘿,日后定給她選一門好親事,可惜...... 蘇靖荷鼻頭一酸,也不說話,還是綠蘿打破靜謐:“姑娘以后還是別往這里來了,有事情讓沉香吩咐一句就好,免得叫人看見?!?/br> 知道綠蘿的擔心,蘇靖荷也只是點頭。 綠蘿突然趴在床底巴拉半天,才拖出一個古舊的盒子,里頭有一張房契:“奴婢按姑娘吩咐,把送來的那些東西都賣了出去,怕讓人知道,都是找的外地的買家,不會傳出風聲?!?/br> 綠蘿辦事也是妥帖,一直是。 “這鋪面較小,位置也差些,比不得二爺給的?!?/br> 蘇牧給的房契怕是有錢都買不著,蘇靖荷自然不會苛責綠蘿,只是將房契收進袖口。 “奴婢還打聽到,二爺給的鋪面,原本是曲家的產業?!?/br> 德州曲家,蘇靖荷微微一愣,一張熟悉的容顏突地浮現在腦海,曲家的鋪子,晉州的泥人,有些事情,已經呼之欲出。 出了綠蘿住所,蘇靖荷繞過回廊,反而挨著東面的高墻走,精致的繡花鞋不一會兒就沾滿了泥土。 她一路上安靜地不說話,走到一半,卻是突地抬頭,凝神往高墻外看去。 “小姐在看什么?”一直跟在身后沉香早察覺小姐的怪異,卻不知是為何,也跟著仰了頭,入目的除了墻外枯黃的樹枝,什么都沒有看見。 沉香自然不知道,枯樹后,是另一堵高墻,屬于慶王府的。 “沒什么?!碧K靖荷說完,低下頭繼續走著。 巫蠱事情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聽說靖國公派兵捉了好些人,三日后,圣上終于下旨,廢太子,終身圈禁在府中靜思己過。 這一場風雨總算落幕,□□樹倒猢猻散,而靖國公彈劾有功,官升一階,最大的贏家,還是成王。 安國公府一切如常,唯一的變化,只是再也見不到嫁出府的大小姐。原本要回京的三老爺在收到蘇瑜的信箋后,又將行囊放回,這一次,連親生父親也放棄了大女兒。卻也叫蘇靖荷看明白了,若以后她出嫁,平順倒還好,一旦出事,也不會有人幫她。 ☆、第35章 布偶 因為蘇芫的事情,蘇菀的脾氣愈加不好,下人們隨便一個舉動,便能引得她好大一通脾氣。 如今東暖閣里又是一陣噼噼啪啪的摔打聲,沉香上前關了窗,將聲音隔絕,才道:“剛才石榴姐送了一盅燕窩過去,五姑娘嫌燕窩涼了,一整盅倒在石榴姐身上,據說脖子都燙紅了?!?/br> 蘇靖荷靜靜舀著小碗里的燕窩,品著。蘇菀疑心病重,總覺得大姐出事后,府里下人都輕怠了她,怕是聽說燕窩先送來了西暖閣,更是火氣翻涌。 以她的脾氣,又得鬧上半日,吵得老祖宗頭疼。 若是住在西院里倒還好,關起門來訓自己的丫頭,也沒人知曉,偏偏是在老祖宗院子里,得罪的,也都是伺候老祖宗身邊多年的丫頭。 漸漸,隔壁的聲音消了下去,蘇靖荷一盅燕窩也剛剛喝完,沉香收拾了湯碗正要端出去,才開門,迎面便見喜鵲走來。 “喜鵲jiejie怎么過來了?!背料憧蜌鈫栔?,屋子里頭的蘇靖荷聽見,回頭,也是溫溫一笑。 喜鵲并沒有進屋,只在外頭回話:“剛去了趟五姑娘那?!?/br> 難怪蘇菀消停下來,想來是喜鵲去哄的,老祖宗跟前,也就喜鵲的顏面大家都會給,況且她又是個能說會道的。 “奴婢來通知三姑娘一聲,老祖宗吩咐搜查院子,等會外頭可能有些吵鬧,姑娘擔待些?!?/br> 蘇靖荷眉眼彎彎,問著:“怎么好好的搜查起院子了?” 喜鵲也是笑說著:“老祖宗這幾日頭疼得厲害,又請了慧言大師過來,大師說老祖宗病癥不好,許是屋子里有晦物未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