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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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是人魚,即使被制成了飛頭蠻,也還保持了人魚喜水厭火的習性。九嬰的火球雖然不曾打中它,卻讓它周圍的空氣熱而干燥,加速了失水。飛頭蠻海藻一樣豐厚潤澤的長發漸漸干枯起來,飛行速度也在下降。 這樣一來就更危險,終于九嬰一個火球吐出,在空中炸成十幾個小火球,飛頭蠻尖叫一聲,同時被兩個小火球擊中,雪白的脊骨頓時黑了一塊,頭發也像野草一樣燎了起來,一頭就往下方的河里扎去。 真田一男突然提起腳下的人,雙臂一抖用力扔了出去。在那一瞬間,他的臉色似乎有些發紅,在火光的映照下,鼻子仿佛忽然膨大了許多,使得一張臉變得奇形怪狀。但他的力量卻極大,陸云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體重怎么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卻被他這么一扔,直直的扔起了五六米高,直往九嬰頭頂上空飛去。 “他會借靈!”管一恒脫口而出,“這是天狗!” 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之一,通常身材高大,長有雙翼、紅臉和大長鼻子,居住在深山之中,具有令人難以想象的怪力的超能力,在日本妖怪中屬于相當強悍的一種。真田一男在拋出陸云的時候,就是借靈于天狗,才會有這樣驚人的臂力。 只是真田一男的借靈并不只有這點用處。 被高高拋起的陸云再次引起了九嬰的注意,半截蛇身忽然聳起,中間的主頭張開大口,就向陸云咬去。 這一張口,就能看出確實不是人臉了。九嬰這個主頭有芭斗大,張開的嘴直達耳根,甚至比人魚飛頭蠻的嘴張得還要厲害,且下頜隨即脫出,兩頰的皮膚拉長,活脫脫就是蛇吞獵物時的模樣,這嘴一張開,直接就能把陸云整個兜進去。 就在九嬰的主頭完全被陸云吸引了注意力,且下頜已經脫開之時,真田一男突然一躍而起。他的臉現在已經完全變得通紅,活像一顆超大的紅棗,再也不是火光能映照出來的紅色了,而鼻子已經膨大到占據了半張臉,頂天立地盤踞中央,擠得眼睛都快要找不到了。 在他背后伸出兩扇翅膀,這翅膀看起來有些透明,不大像是實體,但已經足夠他飛了起來,箭一般直直射向九嬰,一只手端著件黑糊糊的東西,另一只手結出一個手印,只見金光一閃,一只半透明的手掌從他手上脫出來,瞬間就變大成鍋蓋大小,向著九嬰主頭的頭頂壓了下去。 這一瞬間,真田一男似乎已經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九嬰被誘餌吸引,脫開的頜骨一時不能復位,再過幾秒鐘,陸云就會掉入那張大口中,到時九嬰能做的就只有吞咽了。 蛇類在進食的時候是無法攻擊的,九嬰雖然有九顆頭,但發號施令的還是中央那顆主頭,主頭在進食,左右八顆小頭的抵抗和攻擊也會減弱,伏魔手印足夠鎮壓它們了。而在九嬰吞食陸云的過程中,時間已經足夠真田一男將九嬰收伏,更不必說,他還有九嬰原本棲身的器具。 成功在即,真田一男雖然素來冷靜,在這一瞬間也不由得興奮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立志成為一名偉大的陰陽師,但卻缺少強悍的式神,搜索多年也不過只得到一只貓又。人魚飛頭蠻是他的得意之作,能想出用人魚來制造飛頭蠻,真田自覺在同行中也是佼佼之人,只是出身和運氣欠佳罷了。 不過或者是時來運轉,這次他來中國,居然得到了九嬰的消息,這不就是最好的式神嗎?雖然開始的時候判斷有誤,他誤以為這是相柳,失敗了幾次,甚至連助手松下健太郎也被九嬰吞食,但運氣來了就擋不住,誤打誤撞居然讓他拿到了九嬰原本棲身的器具,如此一來,擒住九嬰必將事半功倍。到時候把這東西帶回日本,慢慢煉成式神,還怕不能笑傲同儕嗎? 所謂得意忘形,樂極生悲。正在真田一男激動得心頭狂跳的時候,驟然生變。 一只大鳥不知從哪里飛了出來,箭一般疾射而來,半空中一爪兜住陸云,劃出一道向下的弧線,落進遠處的長草之間,離開了九嬰的大口。 幾乎是與此同時,犬鬼悄沒聲地跳出去,高高躥起,卻是一口咬在真田一男的腿上! 這真叫變生肘腋。真田一男悶叫一聲,本來壓向九嬰頭頂的手印一偏,沖著犬鬼就去了。只是犬鬼早有準備,狠狠咬下之后立刻松口,嗖地就往旁邊一跳,手印幾乎是擦著它的尾巴按下去,將地面按得下陷了一尺左右。 貓又尖叫著撲上來跟犬鬼對咬,但就是耽擱了這么幾秒鐘,九嬰頭頂的壓力驟然消失,尾巴立刻一甩,正抽在真田一男腰間,啪地一聲如擊敗革,真田一男背后那對幻化出來的翅膀煙消云散,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凄厲地吼了一聲,接著重重摔在地上。他吼的是一個人的名字——寺川健。 管一恒已經準備將宵練劍投出去,阻止九嬰吞食陸云了,卻猛覺背后勁風一響,刮得葉關辰沒蹲住,直接撲倒在他身上,正好阻止了他舉起的手臂。管一恒正暗叫糟糕,那股勁風卻從兩人頭頂掠了過去,他在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一眼,乃是一只極大的鵲鳥,足有金雕那般大小,飛行也極快,瞬間就將陸云截走了。 “哈哈哈哈——”笑聲從另一邊傳來,寺川健緩步從草叢里走出來,身上的襯衣已經揉成梅菜干一樣了,他卻像穿著禮服一般,舉手投足都做出風度翩翩的樣子,寺川綾一臉乖巧地跟在后面,犬鬼也跳回到她身邊,“真田叔叔,還是你比較了解我啊?!?/br> 真田一男的臉已經恢復了原狀,剛才的紅色褪去,現在已經蒼白得嚇人。他勉強把頭支起來,瞪著寺川健兄妹:“你們——想獨吞九嬰!” “真田叔叔你不一樣是想獨吞嗎?”寺川綾笑盈盈地接話,“不過你運氣真好,居然能找到九嬰這樣的神物呢。真是多謝你了?!?/br> “你們——”真田一男些支持不住,頹然倒下去,“就憑你們,還有這只犬鬼,就以為能捉住九嬰嗎?” 寺川健笑著看了一眼九嬰。九嬰主頭那脫開的下頜骨已經重新收了回去,上半身高高昂起,做出準備攻擊的姿態。 “不勞真田叔叔擔心了。換了從前我確實沒有辦法,但現在嘛——”他低頭不知念了一句什么,管一恒這個日語的二把刀是半個字也沒有聽懂,只看見寺川健胸前有什么東西亮了起來,一股腥風平地刮來,在他頭頂半空之中,開始有一個巨大的東西慢慢浮現出來。 首先浮現出來的是一對對鮮紅色的眼睛,之后,長著這些眼睛的腦袋也浮現出來,足足有八個之多,但是當這巨物的身體也浮現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八個頭居然長在同一個身體上,從這點來說,倒是跟九嬰有幾分相似之處。 只是這東西更加龐大,背上似乎還長滿了青苔和雜草,甚至還有些灌木,簡直如同一座活動的小山,雖然只是一個虛體,卻是充滿了恐怖的震懾之力。 “八歧大蛇!”真田一男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充滿了驚恐,又帶著無法遏止的貪婪,“你居然,你居然弄到了八歧大蛇的遺骨!” 寺川健放聲大笑,一反白日里溫文爾雅的模樣。白天他看起來總有些陰郁內斂,此刻卻仿佛是黑夜釋放出了他的內心,格外地張揚起來。 他反抬手輕撫著胸前發亮的地方:“真田叔叔果然是識貨的人。沒錯,這就是八歧大蛇的一塊遺骨!雖然只是一小塊,遠遠不能發揮八歧大蛇的所有威力,但使用起來也差不多夠了?!?/br> 但凡對日本神話略有所知的人,就不會不知道八歧大蛇。在神話中,它是古時出云地區水害的象征,后來被神之子須佐之男殺死,其骨頭變成了天叢云劍。 當然這是神話的原文,而天師訓練營的歷史老師對此有另外的解讀:八歧大蛇是善馭水的妖獸,很可能就是出云地區的戾氣所化,其力量之龐大,可能在于它能夠吸取自己出生地水流的力量,所以才難以制伏。 但是須佐之男這個陰陽師——在傳說中他被稱為神之子,是從高天原流放到人間的,不過歷史老師覺得,他只是一個靈力特別出眾的陰陽師或者異能者,后期被神化罷了——找到了八歧大蛇的弱點,用酒灌醉了它,然后將其斬殺。在斬殺過程之中,須佐之男所用的寶劍十握劍,都被八歧大蛇的脊骨崩斷了。 八歧大蛇雖死,戾氣猶存,須佐之男便用它那堅硬無比的脊骨煉成法器,稱為天叢云劍,又名草薙劍。這把劍之所以能斬妖降魔,其實是因為須佐之男將八歧大蛇的靈力煉化在其中,究其原因,跟式神也差不多是一個道理,不過方法不同罷了。 雖然須佐之男將八歧大蛇煉成了天叢云劍,但八歧大蛇身體龐大,他也只用了一條脊骨,煉化了八歧大蛇大部分的妖力,余下的遺骨里仍舊留存有部分妖力,現在,寺川健大概就是得到了這么一塊遺骨,不知道用什么辦法,竟然能令八歧大蛇虛影全現。 “這可是八歧大蛇七寸處的骨頭?!彼麓ń⌒Φ妹佳蹚垞P,意氣風發。他雙手結印向上一抬,八歧大蛇虛影的八個頭顱一起張口,發出無聲的嘯叫,倏然八首齊伸,自上而下地向九嬰撲來。 九嬰開始被八歧大蛇虛影所攜帶的威壓所懾,有些畏縮,但現在對方已經發動了攻擊,九嬰也暴發了兇性,同樣九首一起嚎叫,兇悍地迎了上去。 八歧大蛇的嘯叫是無聲的,但同樣在空氣里帶起了層層波動,再加上九嬰低沉渾厚的嚎叫,所有的人耳膜都在嗡嗡作響。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兩頭巨獸狠狠撞在了一起。 八歧大蛇雖然只是個虛影,但撞起來卻有如實體,不過畢竟只是一塊遺骨,體型比之真正的八歧大蛇不知小了多少,也就是一座三層小樓的高度。 而九嬰體型雖然小些,卻是實打實的本體,皮糙rou厚,那鱗甲看著光滑,其實上頭生有無數細小的突起。九嬰壽數以千年計,這些突起的末端都長成了小小的倒鉤,看著不怎么起眼,真正沖撞起來時鱗甲怒張,這些突起就如同無數枚魚鉤,隨便來一下都能撕下一片皮rou來。雖然八歧大蛇只是虛體,但被九嬰的尾巴抽打一下,也免不了要受傷。 兩頭巨獸翻翻滾滾,斗成一團。管一恒看了片刻,猛然想起被剛才那只大鵲截走的陸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快,趁它們斗著,我們先去救陸總!”天哪,光看八歧大蛇和日本人的窩里斗了,居然把陸云忘到了腦后,這一會兒工夫,恐怕夠那只大鵲把他吃兩遍了吧? 葉關辰也看出了神,經他一提如夢方醒:“那快走!” 然而兩條蛇絞成一團,逼得寺川健都站不住腳,一點點往外退,管一恒和葉關辰要想不引人注意地穿過空地到對面去找人,真是談何容易。 “繞吧?!惫芤缓憷~關辰剛繞了一半,突然間九嬰一聲怒號,九個頭中有五個驟然張口,五股烈焰像火焰噴射器似的沖出來,噴向八歧大蛇。八歧大蛇用力甩動龐大的身軀,尾巴的虛影拍擊上火焰,打得火球四濺,有幾團直沖管一恒和葉關辰就來了,虧得兩人往下一撲才沒打著,但前方已經被火球點燃,又過不去了。 “我——”管一恒險些要罵出來了,“你燒到沒有?” “我沒事?!比~關辰瞇著眼睛往對面看了看,忽然把管一恒按著蹲了下去,“我看見阿云的信號了,他沒事,從鳥嘴里逃出來了!我們不用過去了,就在這里看著?!?/br> “你看見了?”管一恒也跟著往對面看,但除了變幻的火光,他什么也沒看見。 葉關辰已經把注意力又轉回八歧大蛇身上了:“是我們小時候出去玩常用的信號,放心吧。咱們現在得想想,怎么把九嬰逮回去?!?/br> “讓他們斗?!惫芤缓汶S口說,“等它們斗得兩敗俱傷才有機會,不過那只犬鬼很麻煩……我得想個辦法幫幫九嬰,最好讓犬鬼也加入進來,消耗一下?!?/br> “不用著急?!比~關辰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我總覺得真田一男還有后手。那只貓又跑到哪里去了?他不該是甘心束手就擒,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性子?!?/br> 管一恒沉吟著看了葉關辰一眼,心里微微有些疑惑。陸云失蹤之后,葉關辰一直很關心,之前撿到陸云的手表就十分急切,可是現在倒好像一點也不擔心了。雖說他看見了陸云放出的安全信號,但陸云是被一只大鳥截走的,即使能逃出來,葉關辰就不擔心他會受傷嗎? 葉關辰卻沒發覺他的注視,仍舊兩眼緊盯著場中。管一恒正在猶豫是不是問他一句,場地中間就又突然起了變化。 八歧大蛇在塊頭和力量上都占據上風,但九嬰一噴火,情勢便有些倒轉。八歧大蛇背上生長的草木被燒著,其中一個頭連忙轉回去向著自己身上噴水。九嬰也極狡猾,趁著這個時候索性把頭伸到八歧大蛇身下,向著它的腹部狂噴起火焰來。 八歧大蛇的腹部是潰爛的,常年滲著血,即使召喚出來的只是靈體,腹部也算個弱點。九嬰這樣一來,八歧大蛇便只能降下地來,將腹部緊貼地面,避免九嬰噴火灼燒。 它體積實在太大,之前飛在空中還好,現在落了下來,河邊整塊空地都要被它占滿了,就是寺川兄妹也只能退開。寺川綾帶著犬鬼向遠離河岸的位置退去,寺川健卻被堵在了河邊,只能向淺水處退了退。 他剛剛退入淺水之中,忽然間真田一男身體往上一撐,河水嘩啦一聲,一個怪物猛躥出來,一口咬在寺川健腿上。 第36章 漁翁之利 寺川健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之前他和寺川綾用犬鬼偷襲,狠狠咬了真田一男一口,現在報應居然這么快就來了,他也挨了一口。而且這個咬人的東西竟然力大無比,扯著他的腿就把他往河里拖。 犬鬼怒叫一聲就要撲過去,可是之前消失的貓又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直奔寺川綾,朝著她的臉就抓。犬鬼只能先折返回來,替寺川綾抵擋貓又。它的力量比貓又強過許多,然而貓又采取圍魏救趙的游擊戰術,屢屢偷襲寺川綾,一時間竟把犬鬼給纏住了。 “那是河童!”管一恒也被吸引住了,“你說得對,真田一男還有后手!” 葉關辰微微一笑:“之前他錯把九嬰當成了相柳,現在既然知道九嬰能吐火,怎么可能不在水里布個手段呢?” 咬住寺川健的東西看起來像個五六歲大的孩子,但后背生著個龜殼,腦袋卻像雞,只有手腳似人,指間卻又帶著蹼。不過它最大的特點,大概還是頭頂凹陷像頂了個盤子,且里面還盛滿了水。 河童就是靠這些水才能活著,倘若頭頂的水干,它們也就會死去。寺川健當然知道這個道理,竭力想帶著河童往著火的地方走。但河童的力量能夠拉動一匹馬,寺川健拼盡了全力,仍然不能往岸上挪動一寸,反而被河童漸漸往深水里拉了過去。 腿上撕裂一樣的疼痛,寺川健終于沖著八歧大蛇大叫了一聲。八歧大蛇受到召喚,猛然伸過一個頭來,想撕咬河童。 就是這么一分心,九嬰已經抓緊機會沖了上去,它比八歧大蛇還多一個頭,只是各個頭的頸子不夠長,不能像八歧大蛇一樣伸展得那么遠。但此時九個頭一起爆發,五個頭噴火,四個頭噴水,火焰和水流一起狠狠撞在八歧大蛇的靈體上,頓時騰起陣陣黑煙,八歧大蛇的靈體也隨之黯淡了許多。 八歧大蛇無聲地號叫著,一個頭仍舊固執地伸過來救寺川健,另外七個頭同時噴出水流,抵擋九嬰。 河童雖然有堅硬的背甲,卻也抵不住八歧大蛇的一咬,立刻放開寺川健,撲通一聲跳進河里去了。而兩只巨獸噴出的水流相撞,頓時河岸上發起了大水。 八歧大蛇噴出的水流沖擊力更強,有五道水流抵消了九嬰噴出的火焰,另外兩道也撞在了九嬰身上。九嬰有堅逾金鐵的鱗甲,可是水流的暗勁撞在身上,卻不是鱗甲能擋得住的,當即一聲長鳴,被撞得翻滾了出去。而八歧大蛇也沒討到什么好,身上大片被火焰灼傷,黑氣不斷地從傷口往外冒。 寺川健也被水流沖了出去。他離著河邊太近,雙方噴出的水流在河里也掀起了高高的浪頭,寺川健被幾個浪頭連續拍打,直接被卷進了河里。他右腿被河童咬得血rou模糊,連白森森的骨頭都露了出來,根本站不住,順著河流就漂了下去。 只見河水一翻,河童又鉆了出來,寺川健只能再次召喚八歧大蛇來保護自己,再也顧不得岸上的九嬰了。 八歧大蛇一走,九嬰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九個頭高高昂起,滿眼兇光。寺川綾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沖著犬鬼吹了聲口哨——八歧大蛇離開,憑犬鬼是根本打不過九嬰的,即使九嬰受傷了也不行。 犬鬼重重給了貓又一掌,將貓又打得倒跌出去,返身跳過來背起寺川綾,順著河流往下追寺川健去了。九嬰沖著他們噴出一團火球,被寺川綾反手扔出一個紙人擋住。只聽砰地一聲,紙人炸得四分五裂,可是空中幻出一個黑色的虛影,將火球牢牢抱住,沉進了河里。 紙人擋了這么一下,犬鬼已經馱著寺川綾跑遠了。九嬰與八歧大蛇對戰中也受了傷,無心去追,便將龐大的身軀扭回來,九個頭十八只眼睛一起盯向了地上的真田一男。 真田一男本來極其狼狽地躺在地上,可是剛才兩只巨獸掀起滔滔水流,他卻趁著混亂不知不覺地爬了起來,現在更是站得穩穩的,腿上的傷處也用布條勒住,哪有剛才的狼狽模樣?他將手一招,貓又不知從哪里叼來一樣東西,跳上他的肩頭,將東西交到他手中。 “那個是——”管一恒霍然起身,雖然隔得遠,但有尚未熄滅的火光映照,他也能看得見輪廓。更重要的是,他曾經見過一個類似的東西,在文溪酒店地下拍賣會上出現的——純銅鼎耳!這一個究竟是什么材質,離得太遠看不清,但那形狀卻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只是上頭鑄的妖獸形象不同罷了。 九嬰惡狠狠地瞪著真田一男,張口就要噴火。被禁錮數千年,好容易在這片濕地上過了幾天的舒心日子,就有人跑來sao擾,今天更是麻煩,甚至還受了傷。別的人它還不認得,但眼前這個人卻是幾次三番算計過它,現在這人落了單,此時不弄死他更待何時! 真田一男卻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左手捧著鼎耳,右手就在鼎耳之上一拂。 九嬰的火球尚未噴出來,真田一男這輕輕一拂,九嬰竟突然痛嚎起來,不但火球硬生生吞了下去,龐大的身軀也如遭雷擊,痛苦地打起滾來。 真田一男臉上浮起了勝利者的微笑,右手不停地在鼎耳上移動,變換著手印或拂或敲。隨著他的手勢,九嬰不停地翻滾,烏黑的鱗甲上漸漸浮起一層黑氣,使得本來龐大的身軀看起來更加駭人。 “他這是在做什么?”葉關辰有些緊張地扯住管一恒的衣角,“你看那些黑氣,像不像是一張張鬼臉?” 的確,九嬰周身籠罩的黑氣有濃有淡,流動不定,看起來極像一張張只有巴掌大小的鬼面,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怒目,但無一例外地都在用力撕咬九嬰,似乎企圖鉆到九嬰身體里去。 “這可能是煉制式神的方法……”管一恒握緊宵練劍,“不能讓他把九嬰煉成式神——”他正準備沖出去,忽然黑暗里躥出個人,縱身撲倒了真田一男。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那個人正是陸云。也不知道他在黑暗里躲了多久,趁著真田一男正全力煉制九嬰的時候,跳出來撲到了他身上,掄起手里一塊石頭就砸。 真田一男如果指揮式神,簡直分分鐘就能弄死陸云,但這種街頭潑皮拿板磚亂拍的方式,他卻從來不熟悉。再加上他煉制九嬰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陸云跳出來的時間簡直是恰到好處,他一下子不能分神,就挨了陸云狠狠的一石頭。 陸云下手絲毫不留情。他和兩個保鏢碰上真田一男之后,三不知的就被下了迷藥捆了起來,兩個保鏢陸續被推出去做誘餌,全部喪身蛇口,如果不是他運氣好些,前幾天在水泡子邊上就被九嬰吞了。因此他恨真田一男,還比九嬰更甚??倸w九嬰和真田一男都不會讓他活,那還不如臨死前先拉一個墊背的。 懷著這種心思,那一石頭鑿下去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倘若不是石頭小了點,真田一男的貓又也在一旁猛伸爪子撓了陸云一下,恐怕這一石頭鑿在真田太陽xue上,就能把他打死。只是被貓又一爪子撓上,陸云手臂皮開rou綻,吃痛之下歪了點,只打在真田的額頭上,頓時血花飛濺,真田也被打了個七葷八素,勉強才捧住了手里的鼎耳。 陸云被他綁了這些天,很知道他新找到的這個銅鼎殘片是個寶貝,見真田還捧著不放,頓時惡向膽邊生,一口就咬在他手腕上。 鼎耳為銅質,看著雖然不大,卻足有六七斤重,真田挨了一口,單手終于捧不住鼎耳,咚地一聲鼎耳落到地上,加在上面的禁制被打斷,九嬰周身的鬼臉同時停止了撕咬。九嬰一聲長號,四個頭同時噴水,強勁的水流將鬼臉沖得亂七八糟,它趁勢一擺身體,就從黑氣結成的大網里沖了出來,低頭就向地上的真田一男咬去。 貓又尖叫一聲,顧不得去咬陸云,縱身而起撲向九嬰。但九嬰怎么會把這種東西放在眼里,主頭一張口就吐出一個火球。 以貓又的靈活,原是可以躲避的,但真田一男就在背后,它如果躲了,火球就會射中真田一男。只聽一聲凄厲的尖叫,貓又撞上火球,轟一聲被炸飛,在半空中就化成了焦炭。九嬰毫不在意地用小頭吐水一沖,將貓又的殘尸沖進河中,主頭繼續向真田一男和陸云咬下去。 真田一男頭腦昏昏,但貓又臨死的厲叫提醒了他,不假思索就扳住陸云手臂。他的臉迅速漲紅,鼻子膨大,從大天狗處借來的最后一點靈力爆發,將陸云從甩出去擲向九嬰的大口,自己翻身跳起,一拍背后又幻化出來的翅膀,向遠處拼命飛去。 陸云的手臂被貓又抓得鮮血淋漓,又被真田一男一扳,雙肩關節都脫了臼,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離九嬰的巨口越來越近,腦海里閃過最后一絲念頭——不知道剛才那只救了他的大鵲,還會不會再來救他一次。 大鵲是沒有來,但九嬰卻突然轉頭,以至于陸云沒有跌進那張嘴里,倒是撞在九嬰的身上,順著蛇身滑了下來。濕地多草,土地也因為潮濕而較為柔軟,陸云雖然在九嬰堅硬的鱗甲上撞得生疼,跌到地上倒沒有摔得特別厲害。 他的視野里閃過一道銀光,宛如一道閃電般從旁邊疾射出來,仔細看時卻是個年輕人手執一柄光劍,高高躍起對著九嬰的頭斬下去。 九嬰開始對這劍光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隨便就噴了一個火球過去。只是劍光劈下,所過之處火球被劈為兩半,左右飛開,劍光余勢不減,劃過九嬰的一個側頭。 陸云沒看出來九嬰這個側頭受了什么傷,劍光劈過,好像真就是一道光劃過去似的,九嬰那個側頭甚至連點血都沒有??墒蔷艐雲s仿佛受了什么極重的傷,其余八個頭一起發出嗷嗷的嚎叫,或噴水或噴火,全部朝著那年輕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