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剛剛走出校園步入職場的新人,時間上沒過去多久,經歷上卻邁出了一大步,社會不會像象牙塔一樣給毫無經驗的新人寬容與出錯的機會,他們過了最開始的過度階段正式接手新工作新環境,有些問題也就無可避免地逐漸顯示出來。 比如在上期里就已經初露端倪的關馨悅,作為一個標準的都市白領,她現在的生活是家和公司兩點一線,每天穿著職業套裙踩著高跟鞋,抱著文件來來回回穿梭于各個格子間,努力加班到很晚,和每個人與人為善,但兩周下來,她卻多多少少品出些不對勁的滋味來。 她從上期節目里拿到這個工作起就開始每天加班,最開始是為了顯示自己對工作的認真敬業與勤勤懇懇,這周卻慢慢發現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似乎每天堆積下來的工作都已經到了必須要去加班的分量。 為什么會這樣?節目組拉了個回放鏡頭閃回揭示原因,首先是她確實某些方面有些微妙地笨手笨腳,加之對業務確實不怎么熟悉,開始時沒接觸太多工作量就已經需要加班,知情人知道她是刻意勤勉,一些人卻已經在這個時候就對她的工作能力產生了一些看法,關馨悅不知道的地方,衣冠楚楚妝容精致的白領們掩唇笑著竊竊私語,被忠實記錄到了鏡頭里。 再有,關馨悅是天生活潑些的性格,在學校里也人緣頗佳,一直對自己的社交能力頗有信心。到了新環境后習慣性地先和周圍人打好關系,能插話的地方盡量都要湊過去談兩句,每天早早來掃地打水,午間經常給旁邊的同事帶咖啡,卻反倒沒能交下什么人,甚至有人將麻煩的事也一并委托給她,到下班時間自己拎包輕松走人,關馨悅當天加班到晚上十一點。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關馨悅自己也頗為茫然,這期節目關于她的部分停在了這么個意味深長的位置,明擺著是留了話題供網友討論,話題是沈瓊寧定的,她向來對公眾討論話題的點拿捏頗準,駕馭得了觀眾,也不會讓學生太過難過或是刻意表演,但這一周關馨悅能不能摸清職場規則,找到相應的解決辦法—— 這是電視臺的計劃,她一定要摸清,她要是今天自己還沒思路,節目流程不能拖延,必須由節目組去幫助她點明。 對學生來說,這樣也沒什么不好,起碼遇到困難時還有人從旁協助,比許許多多個單槍匹馬自行摸索的職場新人都要好。 于關馨悅和溫箏而言,電視節目都算是福音。一個嚴重膽小拘謹,一個大大咧咧過頭,都不利于今后發展,借著這次真人秀的東風給自己開了個好頭,也鋪了條好前景,不說未來發展到什么高度,起碼少走了不少彎路。而對于緊跟著關馨悅后面放送的喬雪板塊來說,這次真人秀帶給她的,目前來看的確是明顯的弊大于利,頗有些得不償失意味。 在沈瓊寧的堅持與喬雁的配合下,喬雁探班這段最終還是一刀全剪沒有播放,電視臺為這事還特意打電話說了沈瓊寧好一通,沈瓊寧嗯嗯啊啊地應著,承諾最后一期會把喬雁剪進來才堵住了臺里的嘴。沒了喬雁的加盟,喬雪的這塊就顯得很一般了,無非是和上周一樣每天都過得生機勃勃,如魚得水,甚至比上周還要舒坦些。 節目沒了起伏,總歸不抓人眼球,沈瓊寧斟酌之下,還是選擇給喬雪單獨安排了段有關于上周被黑內容的采訪,將這件事系統細致地跟喬雪梳理了一回。 這件事是周六蕭鶴約了喬雪去做的,拍完直接送剪,沈瓊寧中途都沒見到過。采訪被巧妙穿插在她的各個工作畫面之間,一點點將內容和行動聯系起來。 “你知道你最近在網上被有些人攻擊說干這份工作丟了你jiejie姐夫的臉嗎?”記者易鋒問她。喬雪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愕然,滿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不知道有這種說法,不過能明白他們為什么這么說?!眴萄┬Σ[瞇地回答,神態和動作都很放松,“要是當事人不是我的話我可能也會這么想,jiejie很厲害meimei很普通什么的……不過術業有專攻嘛,我姐拿過很多獎,我也拿過很多獎學金呀,比她還多兩個字呢?!?/br> 她就是這樣一個隨時隨地都顯得很活潑討喜的姑娘,和她說話都會不自覺地放松下來。易鋒也被她的情緒感染,露出一個笑容問她:“那會有壓力嗎?” “也不會吧?”喬雪抬手摸了摸臉頰,笑得眉眼彎彎,“每個人都有她自己的幸福,我姐有,我當然也有,這種幸福三分來自別人,七分要自己去努力,來自別人的那三成幸福我已經得到了,所以剩下的就全靠自己啦?!?/br> “努力,然后得到認可,得到報酬,得到繼續努力的動力,我覺得挺好的?!?/br> 鏡頭走馬燈般閃過了一連串喬雪這周的工作剪輯,開會的,加班的,和同事談笑的,和穆庭工作室接洽合作事宜的……鏡頭的最后定格她和穆庭工作室那邊負責接洽的商晨項榮站在一起的一幕,項榮埋頭對著電腦滿臉嚴肅認真地奮筆疾書,商晨拿文件夾壓在喬雪的頭上示意她集中注意力,喬雪抬手擋了一下,笑得明媚又單純。 網游公司的上班時間向來不固定,晚上正是上線高峰,公司永遠不能缺人手,喬雪之前已經在公司值了一夜的班,上午在公司休息了一會兒后下午就又來談判,黑眼圈明顯,然而這樣的笑容美麗又充滿朝氣,再挑剔的人,也說不出什么非議的話來。 這樣的好畫面也感染了屏幕前的沈瓊寧,她唇角帶著不自覺的微笑看完了整期,將將結束時突然被電話鈴聲打斷了觀看。沈瓊寧按下暫停,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的名字,心里頓時提了一下。 “陸老師?怎么了?”她接通電話后馬上開口詢問。 “封摯這邊出了點問題?!彪娫捘沁?,陸遠書毫不拖泥帶水,簡潔地問她,“你方不方便馬上過來一下?”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第三十章 飛來橫禍 作為一個節目導演,最怕聽到的就是“出了點事”這種聽上去模棱兩可又平地驚雷般的幾個字。陸遠書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沈瓊寧不敢怠慢,和臺里留守陣地的節目組成員交代兩句后便風塵仆仆地往封摯的工作地點趕,坐上出租車前往目的地時才來得及給陸遠書回了個電話,詳細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她原本對這件事其實也沒報多大的樂觀情緒,但陸遠書說了是“出了點事”,他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脾氣沈瓊寧是知道的,是以雖然知道肯定會有麻煩事要處理,但完全沒想到在小事的范圍內,他們節目組不幸地攤上了最麻煩最棘手的那種——封摯在工作途中,在街上和當街擺攤的小商販起了爭執。 爭執這個詞語,聽上去似乎沒什么太大的威懾力,但加上街邊小商販五個字,這后面跟著的新聞去年一年之內沈瓊寧能翻出來數十條。這是街頭巷尾最有戰斗力也最不講理的一個特殊群體,普通人可能對此沒什么概念,但沈瓊寧是做過新聞節目的人,雖然并不是民生新聞,但同行之間知道的□□總要多些。 小商販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遭到媒體披露,和他們進行抗衡的就不再是一群街邊違規擺攤的人,而是這個社會上所有的弱勢群體。沈瓊寧心焦如焚,一邊催著司機師傅再開快點,一邊壓住情緒盡量冷靜地問陸遠書:“現在什么情況?把封摯勸住沒有?” “把他拉住了?!标戇h書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在給沈瓊寧打電話之前陸遠書便已經趕到,把封摯從街邊攤販面前拉走。他學校老師的余威尚在,封摯也沒有跟他多爭執,默默地走到一邊去冷靜冷靜。沈瓊寧的電話打過來時,陸遠書站在原地看著封摯的背影,沖電話那邊的沈瓊寧低聲說,“……不是他的錯?!?/br> 封摯就職的這個環保組織是家民間機構,在社會上規模排得上號,知名度與流傳度雙高,近年來風評卻并不怎么好。組織機構做大了,又沒有特別得力的監管懲罰措施,難免會有高層監守自盜,中飽私囊,拿社會各屆的資助去吃喝揮霍。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個組織前兩年被新聞節目一夜曝光,社會各屆的罵聲立時洶涌而至。雖然這種高層馬上便被組織除名,應對十分及時,但惡名開出的蓬羽隨著媒體鼓吹的風越飄越遠,直到現在兩三年過去,這個組織依舊努力地支撐著運行下去,每個工作人員都付出了極大的努力,許多角落里依然有人津津樂道著當年的事情,一聽名字便避而遠之。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現在的工作雖然比剛出事那時好些,但依然遠不如之前好開展。封摯一腔熱血地帶著抱負與向往義無反顧地進了這個組織,前些日子跟著組織外出搞宣傳活動時,便已經對著一地無人問津的宣傳單察覺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如今深入到了最基本的活動,連著幾日辛辛苦苦磨破了嘴皮,最后除了收獲幾聲應和別無效果。 我到底在干什么?鏡頭下的封摯拿著已經發完的布袋和還剩一大摞的宣傳單,顯得失落又茫然。 人不能保持一種消極的情緒太久,不然爆發出來時連自己都控制不住。封摯本是八面玲瓏的性格,讀資環專業進環保組織算是為數不多的堅持,是以這樣的堅持被否定時才格外承受不住。新的一周,又是一次毫無成效的環保宣傳,封摯頂著大太陽跑了大半天,整個人都曬得有些脫水,累得一屁股坐在樹蔭底下休息,旁邊的小商販撇了他一眼,在旁邊搭了句話。 “小伙子發傳單哦?”小商販稀溜溜地笑,“什么傳單,發我一張看看?” “誒,成?!彪y得有人主動跟他說話,封摯精神稍振,抽了兩張傳單遞過去,“大爺你慢慢看著,我跟您講一點啊,這是我們環保組織的節約環保倡議書,您看,上面寫著如果每個人每天少用一個塑料袋,那么……誒,大爺你干什么吶?!” 封摯話說到一半便失聲叫起來,小商販拿紙質宣傳單擦著臺面,反倒被他嚇了一跳,有些不滿地兇了他一眼,“干什么玩意兒?!一驚一乍的,我這不擦東西呢嗎?不會看???” “那是我剛給您發的倡議書!您說要看的!”封摯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勉強壓住心里的煩躁,不太高興地說,“大爺您要是不想看,可以給下一個來你這里買東西的人啊,我們印傳單也是需要費用的,拒絕浪費從你我做起……” “你們還有個什么費用???”小商販不以為然地笑了兩聲,打量了一眼他身上印著環保組織字樣的t恤,面上冷嘲熱諷的神色愈重。 “你們這個是什么組織,環保組織?哦,我剛才還沒看清,不就是那個組織里的頭兒都挪用社會各界的捐贈經費大吃大喝去的嗎,你們吃喝玩樂的錢哪來的?還不是我們給的?現在我用你兩張紙怎么了,你們宣傳這個還要什么成本,隨便造個假賬連車費帶住宿不就全都出來了嗎?虛偽,還摳門?!?/br> “大爺,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發生那樣的事情我們組織也很痛心,但我們宣揚環保的理念很堅定,一直也都在默默努力,請您不要這么惡言相向好嗎?”封摯臉上的肌rou劇烈地抽動兩下,他慣來會做人,不算特別沖動,因此面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奚落,即使心里已經氣到極點,面上依然保持了自己該有的禮貌和風度。 “而且我們是個民間組織,平常的活動經費全部來自各界資助捐贈,我們也把所有的資金都用在了踐行宣揚環保節約身上,在官網上可以查閱……”封摯耐心地解釋,小商販卻已經不聽他的剖白,開始轉頭和旁邊的其他攤販交頭接耳,大聲談論起這個環保組織當年的新聞來,從負責人睡了多少員工到每頓最低消費二十個菜,白瞎了老百姓貢獻的錢云云。 封摯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在旁邊聽了半天,終于難以抑制心中的憤懣之情,在一邊冷冷地問了一句:“我們組織活動的各項經費里,沒有各位捐的一分錢,就是真的要說對不起誰,也沒對不起過各位吧?” 陸遠書早上是先到了溫箏那邊去看情況,第二站才是封摯這里。找封摯又花了一段時間,等他找到封摯時,正到了封摯不堪忍受攤販們的無端指責,出言反擊的時候。 他在事情演變到更惡劣的態勢之前將封摯拽到了一邊,然而給沈瓊寧打了個電話,好在事態沒有發展到更嚴重的境地,不然這個節目組的每個人都不會好做。聽到沒有什么更大的差錯,還在車上的沈瓊寧松了口氣,聽到陸遠書的話卻又苦笑一下。 “現在又有誰還管什么對錯?”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也有些黯然,“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誰更胡攪蠻纏誰就有理……你讓封摯先冷靜一下,我馬上到?!?/br> 環保組織派給封摯的宣傳地點在居民區小區樓前,沈瓊寧從電視臺過去花了點時間,趕到目的地下車時前面正好有輛面包車也在這里停下。沈瓊寧職業習慣,眼風下意識向旁邊掃了一眼,過了兩秒后猛地愣住,迅速轉過頭去,瞪大了眼睛。 從面包車上下來的人,有人扛著攝像機,有人拿著話筒,分明是采訪的標準配備,臺里的面包車不長這個樣子,不是臺里的人,所以這里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會有記者帶著設備過來? 她反應不慢,迅速地想到了剛剛得知的封摯的事情,一時驚疑不定,正巧記者和攝像師抬步往一個方向走,沈瓊寧猶豫了一秒,馬上跟在兩人后面,剛走了幾步路就看見居民區小區外面在樹蔭底下納涼的居民之一見了攝像頭,連忙激動地起身揮手。 “記者同志!剛剛毆打小商販的一伙人現在還沒走吶!我看他們也帶著攝像機,不過沒有話筒,你們可小心著點啊,他們是不是還打算打了人還要拍下來自己留作紀念???記者同志——我是第一個撥打熱線電話的熱心觀眾,有什么獎勵沒有……” 陸遠書、封摯和節目組攝像的身影都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沈瓊寧站在原地,渾身冰涼,死死攥住自己的手,指節因用力而青白無比。 該來的總是會來,而往往怕什么來什么。 這個命運多舛的節目,到底還要經歷多少磨難?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第三十一章 峰回路轉 隨著攝像與記者的加入,原本尚算平靜的街道上未幾時分便陸續冒出不知道從哪兒出現的小區居民,很快就在當事人周遭圍出了個小圈子,封摯在一邊稍作冷靜后轉過頭來一看,也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一頭霧水地四周看看,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陸老師,這個……怎么回事?”他下意識地靠近陸遠書低聲詢問,陸遠書沖他簡單地搖了搖頭,只朝他說了句記者來了便不再多費口舌,話音落下卻隱隱擺出些防備的姿態,不動聲色地將他向背離人群窺探方向推了推。 封摯愣了一下,他這段時間接觸節目組諸項事務接觸得很多,提起記者首先想到的是節目組的外景記者莊籌,不過他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過來這些人看他的眼神里可不帶什么安撫與善意,回蕩在四周面露興奮圍觀人群心里的,估計都是期望他馬上搞砸一切的聲音。 但他到底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才被如此對待? 在封摯還對這樣的現象沒有反應過來的同時,小販們迅速地在極短時間內明白了這樣的情況,他們清楚居民的做派,更清楚自己在公眾眼中的定位,于是在封摯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小販們迅速地行動起來,自顧自地拉亂衣服扯散頭發,互相再在身上掐兩把,封摯張大了嘴,一副錯愕過度的模樣,陸遠書極快地撇了旁邊一眼,拉著封摯又向后面退了退。 “不要管,不要靠近?!彼吐曄蚍鈸唇淮?,隨后沒過幾秒便發現,被居民熱線電話叫至現場的記者和攝像,已經擠了進來。 在他們后面,沈瓊寧也跟著艱難地擠到了最前面,和他們比了個沒問題的安慰姿勢,整了整衣服,越眾而出,大步走上前。 剛到的兩個記者已經開始架起攝像機打開話筒開始進行采訪,小販們看起來四五個都臉上身上掛彩,衣服也顯得破爛,再對比站在一旁的陸遠書和封摯衣冠楚楚的打扮,難免不被人認為小攤販才是利益被損害的一方,記者架起話筒,已經開始問起小攤販事情的經過,正在這時,一道平穩有力的女聲插了進來。 “這位n.w的記者朋友你好,打擾一下,我是朝華電視臺《第一步》的節目導演沈瓊寧?!鄙颦倢幚@了個圈從記者的正面過來,走上前同她友好地握了個手。被冷落在一邊的小商販攢了一肚子添油加醋的話要說,現在全被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噎得頗為難受,看著沈瓊寧的臉色自然而然不大好看。 “剛才在另一邊和攝制組討論了下鏡頭和取景,不成想轉了個身就看見你們,覺得還是得過來打聲招呼。你們怎么在這邊,附近出了什么新聞嗎?你們帶的攝像師夠不夠,我們團隊可以派兩個給你過去幫忙?!鄙颦倢幗o記者亮了一下隨身帶著的工作證,言行舉止都大氣又爽朗,這位記者顯然也是跟朝華電視臺打過交道的人,態度立刻熱情了不少。 沈瓊寧看著女記者變幻的臉色,悄悄暗自舒了口氣。女記者看上去認識她的工作證,保證了接下來的事情可以繼續談下去,看起來又不打算真的接受她友情贊助的攝影師,真是再好不過——跟拍封摯的總共也就一個攝影師,還是跟沈瓊寧毫不熟悉也毫無默契的一個,受江燁邀請才來了這里,哪還能空出人手去幫別人,她這出空手套白狼總算有驚無險。 “沈導演你好,聽說過你的節目?!迸浾叱押玫匦π?,攝像扛著器材不方便動作,但也朝她點點頭算作招呼。n.w是家影響力頗大的報社,總部在北歐,在全球都享譽盛名,國內也有著不小的攤子。沈瓊寧兩年前曾想過跳槽去這家,不過后來還是因為倔放棄了一次好機會,當時n.w在中國還只走高端路線,想不到現在已經開始發展起了自己的民生板塊。 然而態度熱情歸熱情,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女記者婉拒了沈瓊寧的派攝像師來幫忙的好意之后,重新將話筒對準了之前叫住的小攤販。沈瓊寧站在女記者的旁邊一起看向小攤販,頭也不回地向身后比了個奇怪的手勢。對小攤販手舞足蹈的夸大栽贓從始至終冷眼旁觀。 本來整個人已經有些灰心喪氣的封摯見了沈瓊寧便精神一振,他發現了沈瓊寧比的手勢,卻有些不解個中意味。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后無意識地看向陸遠書,想從他眼里得到同樣的茫然,陸遠書很快察覺到他的視線,側眸看了他一眼。 “她說沒關系,交給她處理?!?/br> “哦……”讀不懂沈語的封摯灰溜溜轉頭,沒兩秒卻又振作起來專注地看向前面,只等看著沈瓊寧怎么處理。 沈瓊寧在小販慷慨激昂地控訴完封摯莫須有的爭執沖突動手打人罪名之后,n.w的攝像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將陸遠書和封摯都盡職盡責地記錄到攝像機里,沈瓊寧笑笑,終于開始有所行動。 她站在小販對面的位置,剛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如今轉頭,沖女記者和顏悅色地問:“記者朋友,這位大爺是不是誤會錯了什么,他指的那兩個人一個是參加我們這季節目的學生,一個是學校選送的負責對五個學生進行輔導跟進的老師,當時我也在場,許多個攝像師就在一邊拍攝,我這個學生也一直有跟拍看著,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女記者和被采訪的小販們同時一愣,顯然沒想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展開。女記者是真的詫異,她是在報社接到了群眾熱線才帶著攝像趕過來,如今似乎鬧了個烏龍,一時顯得有點遲疑,而小販們則是沒想到招惹的這個弱雞小子居然后面跟著電視臺的人,心虛加上惶然,一時面面相覷,都有些張口結舌。 在那個瞬間,小販中間有沒有人心生怯意無從得知,但在一分鐘之后,人群中卻突然有圍觀的居民叫了起來:“電視臺的人怎么了?電視臺的人就可以欺負我們這些小市民了嗎?這世界上還有沒有公理和王法了?” 這番話讓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擲下一顆石子,很快便將整個水面都燃沸。一時群情激奮,許多人開始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議論聲不絕于耳,小販們也像是找到了支撐般,紛紛又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沈瓊寧氣極反笑,轉身看了陸遠書一眼,得到后者肯定的點頭之后揚起一個不帶什么溫度的笑來,在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中指了指在另一邊不起眼角落里的攝像。 “那是我們節目組這個學生的跟拍?!彼朴频卣f,視線掃過小販們身上亂七八糟的掛彩,意有所指,一語雙關,“從剛才到現在,攝像機一直忠實地記錄下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包括這場沖突是怎么發生的,各位的傷是怎么帶上的,一看便知道,沒必要在這里浪費口舌爭執,下周一在電視上播出這個片段時,一切自然就見分曉?!?/br> 人群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 “哎呦,我剛才在樹蔭底下快迷糊睡著了,剛才的事情也沒怎么看清……剛才都發生什么來著?你看到了嗎?”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開口向旁邊的人詢問,旁邊的人礙于四周的氣氛所致,也壓低了聲音悄聲回答。 “沒看清啊,反應過來就這樣了,聽說是這小伙子頂撞了賣煎餅果子的老馮……老馮這人可是又精又賊啊,頂撞了他那還得了,不去三層皮那老馮的名頭怎么打出來的?” “哦……那這么說可能都是場誤會了?”又有一個人□□話來,說完自己就轉身欲走,“沒熱鬧看那我回去了,真是……” 這樣的抱怨開了頭,馬上就有人紛紛應是,三三兩兩轉身,眼見著就要各自散了。沈瓊寧在心里捏了把汗,總算挨到了能松口氣的時候,余光掃到小販們無聲的眼神交流,下意識又覺得危險。 “攝像機里拍了我們,節目播出后就該有工商局和城/管來搜查清理攤位了?”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沈瓊寧悚然一驚,極快地轉過身去,卻依然快不過那句仿若突然明白過來的脫口而出的一句瘋狂的倡議。 “砸攝像機!” 沈瓊寧的心劇烈地跳了一下,她離攝像機不算近,但剛才剛看過一眼,差不多是最清楚攝像機準確位置的人。那一刻腦子里想的什么,沈瓊寧已經回憶不起來,只知道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用一種不知道是什么樣的速度,腳底生風地沖過去,在攝影師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將攝像機抱在了懷里。 撕扯與搶奪接踵而至。 沈瓊寧性格要強,身體素質也相當不錯,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五六個勞動階層齊齊上陣爭搶。身上與頭發被撕扯的疼自不必說,然而夏天的衣服本便穿得清涼,沈瓊寧算是穿得頗嚴實的那類,但單衣也經不住如此撕扯,衣服很快便已經到了支撐邊緣。沈瓊寧咬著牙死不撒手,腦海里走馬燈閃現的都是現在攝像機被搶的種種后果。 封摯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在拍攝節目期間被兜頭潑上一身臟水;節目組會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負面話題,每個人不唾口唾沫不屑一番似乎都顯得不合群;而她本人做了這檔節目,卻沒帶好它,在無數個等著看她笑話的人眼里又栽了個大跟頭,真的成了笑話…… 她不接受! “別死撐著了,松手!”有人在她耳邊沖她大聲喊,“攝像機給我!” 沈瓊寧下意識將攝像機抱得更緊了些,腦海中遲鈍地反應了幾秒才覺得這聲音來得熟悉。沈瓊寧掙扎著抬起頭看了一眼,陸遠書正努力地擠進這個包圍圈中,一邊試圖進來一邊去踹去欄手伸到沈瓊寧身上的人。他向來冷靜沉穩,從未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沈瓊寧抱著攝像機稍微一個晃神,陸遠書已經擠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去搶她手上的攝像機:“給我!” 沈瓊寧來不及思考,多年的感情基礎與已成習慣的默契讓她下一秒便選擇松手,攝像機從她懷里轉到了陸遠書手上。圍攻她的幾人轉了目標向陸遠書撕扯去,因為沒了性別的束手束腳,明顯比方才顯得更加激烈很絕。 沒了攝像機的沈瓊寧也不再是他們爭搶的目標,很快便被擠出了包圍圈。沈瓊寧咬著牙左右看了一圈,正見n.w的記者正猶豫著退到一邊,已經和攝像上了面包車打算離開,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又舍不得這樣的新聞,面包車已經路過這里時還是堅持下了車,站在面包車旁邊盡職盡責地拍攝。 沈瓊寧瞇起眼,腦中迅速冷靜清醒下來,她不動聲色地向爭執中心又靠近些許,利用人群掩住自己身形,捏著嗓子放開聲音吼了一句。 “那邊的報社記者還在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