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這是她專為阿妮婭臨時做的,薄木板下面是厚厚的棉花和碎木塊,夏楓自己上輩子都沒睡過軟床,別說來到這里?!叭チ丝财諣栁医o你做一個?!?/br> 一旁給阿妮婭把脈的唐軒之有種錯覺:這小姑娘像大姑娘的長輩。 “她怎么樣?”夏楓問道。 唐軒之無聲搖頭,情況不妙。 “能堅持到上船嗎?我想讓她看見恒河?!?/br> 阿妮婭輕呤:“嗯,我也想學你們,葬在恒河里?!?/br> 唐軒之沒有說話,默默渡入他的內力。 夏楓本打算早上不去神廟,因為巴依鎮上權貴們都被驚動,如果再去可能不安全。但是阿妮婭感覺自己又有了力量,非要去。 唐軒之勸道:“何不留著明天晚上用,或許流言今天晚上會被壓下去。還有......”看著夏楓:“還有夏楓姑娘的另一個計劃,不如到時一起實施了?!?/br> ....... 唐軒之沒料準,次日上午,整個哈茲爾鎮都籠罩在禍災恐怖氛圍中。那些曾經見過或者說睡過阿妮婭的男人嚇得面如土色,紛紛跑到神廟去尋求庇護。大家都在談論禍災的事情,傳得有鼻子有眼,說阿妮婭是坐在一塊黑云飄下來的,她繞著哈茲爾轉了一圈,現在每個人都有危險,今年春天肯定會大旱,糧食又要漲價了...... 到了下午,那位把阿妮婭賣給哈特的祭司終于招架不住,把情況匯報給了廟主。廟主一聽,這還了得,你們連禍災也敢玩! 幾個頭頭聚在一起匆匆商量完閉,一行由三四十僧人打頭,卡布爾等“鎮領導”與民衛組成的滅災隊伍就朝拉賈尼的甘蔗工坊殺過來了。 氣勢浩蕩,引得尾巴后面墜了一群民眾,把工坊圍得水泄不通。 “砸門!”那干瘦瘦的廟主老僧一聲令下,七八個漢子便蜂涌而上。 “嘭嘭嗙嗙”那門就像嵌在地下似的紋絲不動。 “哈特!你還敢躲在里面!”卡布爾一張臉氣得發紫,又吼道:“拉賈尼!快給我開門!” “點火!燒門?!蹦俏粡R主大人沉聲說道。 ...... “怎么辦?點火了!”邦克驚叫,他的妻子瓦古麗更是嚇得發抖。 拉賈尼緊張地看著唐軒之和阿妮婭,“能行嗎?人很多?!?/br> 夏楓在阿妮婭身上灑了很多面粉,她手上提著半袋,遞給唐軒之:“幫個忙......” 外面一群人剛剛拿來火油點燃火把,帶著白色粉末的怪風突然從工坊方向吹過來,火把立時就熄了。 “為?”舉火把的民衛發現自己手中有白色東西,嚇得像捏了條毒蛇,一把掉丟火把。 “快看上面!”不知誰吼了一聲。 人群仰頭一看,立即驚得一轟而散,膽大的壯著人多勢眾沒跑,眼睛直直地盯著上方。那墻上突然出現一個白衣女人,她眼睛里正滲出兩條血溝,白袍在怪風中迎風而飄異??植?,額上真的有禍災的紋飾。 神??!傳言是真的。 付了五十個金姆爾給拉賈尼的鳩亞yin.僧此時急火攻心:天啦,虧了!慌道:“卡布爾鎮長,你家少爺肯定是死了?!崩锩娴娜巳懒?,包括他要的那個小姑娘。偷偷看了一眼廟主,那廟主也在看他,兩人對上眼神,不知啥意思。 聽得這話卡布爾一個哆嗦,重復道:“拉賈尼死了?” “大人,又不見了?!币粋€民衛大著膽子吼道。 話音剛落,下一秒阿妮婭又出現在墻東邊。 這時,連僧人們都嚇得連滾帶爬開溜。這絕對不是人,人怎么會有這么快的速度。上百人在狹窄的通道里轉不開身,一時擠傷不少。 剩余的十幾個人跑得慢了些,讓夏楓和唐軒之全給弄暈灌了藥。 唐軒之抽空打趣:“有進步!”豈直是進步,簡直是神速。 夏楓不想跟他費話,都什么時候了!道:“提上油走!” “現在?” “就是現在!”夏楓飛快回到院子,朝拉賈尼喊道:“你們快上車,去碼頭?!?/br> 巴依慌道:“去不了,有兵守著?!?/br> “不會,你們從西邊多繞五里路,等到的時候就沒幾個人守著了,可以直接沖卡,我們在碼頭匯合?!?/br> 拉賈尼拉住夏楓:“你呢?你干什么去?” “別管我,我會有辦法過來的,興許比你們還先到。因為我會從東邊走直道,估計到時天剛黑。少爺,快走吧,你還要去接母親和meimei?!?/br> 拉賈尼還想再說,夏楓已經跟著唐軒之上了樓。遂趕緊催促雙克:“先把奴隸裝上車,你們走前面,快快?!?/br> 蘿呼多問娜伊跟誰走?瓦古麗壯著膽子說道:“當然跟我們?!彼侵赴羁?,認為她們是一家人。 蘿呼多眼一橫:“我在問她,誰問你了?” 瓦古麗低下頭不敢再說話,娜伊望了望jiejie,卻聽娜瑪邊跑邊說:“女人們都在一個車,還分跟誰走?!?/br> 蘿呼多吐了吐舌頭,來到奴隸們面前,連說帶比劃,最后拍拍自己的胸膛,五個奴隸齊齊點頭。她在按照夏楓的指示,先把奴隸們團結好,必要的時候,奴隸比雙克二人或許更管用。 拉賈尼的馬車已經駛了出去,大街上空蕩蕩的。車夫的心臟怦怦直跳,走了千百遍的路今天怎么這么長,久久到不了。拉賈尼在車里拽緊了車沿,一絲表情也無,事到臨頭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天色漸暗,真的起風了,地上的泥沙讓風卷起來刮人腳指,一黑二白兩高一矮三個人在巷子里狂奔。唐軒之為節省力氣,時不時的兩手交換去攬阿妮婭,此時最急的反而是阿妮婭??谥胁煌T谡f:“快點,再快點,我快不行了?!彼拘詿o法控制,開始七竅流血,儼然是瀕死邊緣。 等他們到達神廟的時候,廟門緊閉,外面沒有一個人,廟中傳出經聲,僧人們從未如此虔誠,誦唱聲無比的齊整。 ☆、第76章 逃離(四)【】 剛一咽氣唐軒之即感覺到,打橫抱起阿莉婭,幾步躍至后門,見到夏楓正叉腰問那群濃妝艷抹的女人:“你們想跟那群yin.僧一起死?” 唐軒子一把將夏楓撈起,“事已成,該走了?!?/br> “放我下去,那些圣女是無辜的?!睙o奈技不如人,夏楓被他固在腰間死死的不能動彈。 “你是不是傻?”唐軒之轉過身讓她看后面,只見那群圣女們四散逃竄,哪里有沖回去送死的。笑道:“看見了吧,人家是怕你不敢跑。對了,大善人,那些女人不會告密吧?” “不會,他們都是窮人家的女兒,誰愿意做圣女?!?/br> 如果早上的事情只是讓人恐慌,那圣廟的大火就掐滅了權貴們最后的一絲僥幸??ú紶柕热?,完全沒了章法,果然如夏楓所料,他們召集全部的民衛滅火,他自己也親自動起了手,燒哪也不能燒了神廟啊。 其他鎮民卻指揮不動,他們拖家帶口跪在屋外,只知雙手合十祈禱。任憑民衛們用鞭子抽打,紋絲不動。 只有古普德家大門緊閉,艾德夫望著神廟方向的滾滾濃煙,一臉好奇...... 濃煙為號,商團大營已經發生了暴.動,卡布爾政府真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等唐軒之趕到的時候,那門大炮已經被積了大半月怒火的大明商人給肢解了。敵死五我死三傷七,慘勝。 唐軒之一眼看見打頭鬧事一身血污的人就是朱掌柜,吼道:“掌柜,這里,快過來!”話音一落,人如離弦之箭,朝拖住朱掌柜的府兵沖過去,一掌拍碎府兵的頭蓋骨。剩下的見勢不對,如鳥獸逃散。 “還有嗎?”唐軒之氣喘吁吁地喝道。 朱掌柜捂著胸口爬起來:“沒有了,剛剛一大半西戎子跑去救火了?!?/br> 夏楓大概數了數,至少有七百人,三個營帳,光是集合都需要不少時間,提起內力大喊:“朝碼頭河壇處走,大家陸續來?!?/br> 眾人轉頭一看,居然是個小姑娘,還是個土著,一時不知所措。特別是那個站在馬車旁臉被燒爛的奴隸,他差點不敢呼吸:這不是夏爾小媽嗎?她怎么會跟大明商人在一起? 夏楓哪管那么多,問朱掌柜哪個車隊是唐家的。朱掌柜目光直直,把手朝右邊一指。 夏楓將阿妮婭的遺體一把抗在肩上,踩著別人的馬車如履平地幾步躍到右邊,在寫有“唐”字的馬車上放下阿妮婭,猛一揮手,再次喊道:“朝東直走,河壇?!?/br> 唐軒之迅速跟上來,牽起韁繩:“駕——” 眾人一看,還等什么,紛紛上車。一百多輛馬車驢車,還有少量駱駝,噠噠噠,用他們最快的速度朝碼頭奔去。 而拉賈尼早在夏楓剛到神廟時就接上了自己的母妹,這時剛剛與工坊里的眾人匯合。他們得知神廟被繞,隱隱約約都猜到是誰下的手。 除了拉賈尼的母親和meimei,她二人坐在馬車里,俱是雙手合十在默默祈禱,以尋求平靜。 快到碼頭時,拉賈尼的meimei艾尼實不住問拉賈尼:“哥哥,神廟是不是災禍造成的?” 拉賈尼原本很精致的五官此時被他擰得奇形怪狀:“艾尼,災禍是假的。夏楓說那女人是受了陷害,她是海得拉巴的婆羅門大貴族,姓龐杜?!?/br> “龐杜家的女兒?”拉賈尼的母親驚道:“是龐杜大人的女兒?天啦,主啊,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母親,您認識她父親?” 這位太太只知道不停地唏噓,搖頭,望天,捂胸口,接著唏噓,她真的無法相信,眼淚不知何時已流了下來。 待要到碼頭時,她才喃喃自語:“拉賈尼,你的外公曾經受過龐杜大人的恩惠,他是一個非常仁慈又智慧的大好人呀,還有三個如河川女神一樣美麗的女兒。如今有一個成了禍災,母親想想都可怕?!?/br> 拉賈尼回頭朝母親說道:“是的,阿妮婭是非常美麗?!?/br> 前面什克那輛驢車突然停下,他慌慌張張跑過來向拉賈尼稟報:“少爺,前面發現大明商隊?!?/br> “跟上!夏楓就在前面?!?/br> 什克一臉不可置信:“少爺,我們要跟大明人一起走?” “當然,難道你一條船跑得了?你怎么廢話越來越多!” ...... 最前面的夏楓和唐軒之已經到了河壇,夏楓忍不住看向河壇上的石柱:在后世,每到節日,會有上千萬人來到這里舉行沐浴儀式。這座神圣而古老的河壇,還跟后世一樣,仿佛從未變過。 夏楓一叩首,說道:“對不起了!” “你又怎么了?”唐軒之望見碼頭上的船工已經發現了他們,急問道。 “對歷史的尊重,你也來鞠一躬,因為我們要在這里大開殺戒,人家不見點血不會把船乖乖給我們?!?/br> 唐軒之忍不住嗆道:“你今天殺的人還少嗎?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俞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你心中既守著仁,何需作此表面功夫,虛偽!” 夏楓氣惱,這人心眼跟針尖大,還記仇呢。好,算你行,我掉書袋掉不過你,來自四百年后的文化情懷你懂個屁,怒道:“看你滿腹經綸,為何沒去考個什么舉人秀長,何苦萬里走商。如此刻薄寡思,橫加猜測,想必也沒考官敢錄你?!?/br> 唐軒之氣極,“刻薄寡思是何意思?我只知道刻薄寡恩,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br> “你站住,這句話我要你解釋一下。虧你是個古人,難道不知道你們屈解了孔老夫子的話么?” “行,是我誤解?!碧栖幹f完微愣,古人?我是古人她是什么人。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語,不會說大明話就不要說。氣道:“你爺爺到底是哪的人?想他不是大儒也是念過書的文人,竟會跑到這個地方來?” 要你管,夏楓自知方才要求他朝石柱行禮是想當然了,但是這姓唐的言詞太可恨,真是越來越使人討厭,她道:“人已夠,該動手了?!敝噶酥笣u漸增多的馬車,又指了指河岸上聚起的船工:“我看上最邊上那條船了,不勞您費心,我自己搶。咱們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你說什么?”唐軒之幾步竄上來,把夏楓逼退三步,后背差點碰到石柱。她直著脖子怒吼:“干什么!” “什么叫后會無期,她的仇人呢?” “誰?”夏楓問完就想起阿妮婭,忙道:“我自己解決?!?/br> “什么叫自己解決!雖然她沒讓我們親口起誓,但是她提了條件,又已經幫我們達到了目的,那就等于我發過誓了。難道你想讓我永世孤獨嗎?再送你一句,最毒婦人心!” “我呸!”夏楓真的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唐軒之的鼻尖上。望見唐軒之一張臉鐵青,他沒有去拭,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她,那神眼說多可怕有多可怕。夏楓瞬時就萎了,就算在現代這也是討打呀,別說古代。趕緊伸手去幫他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為你罵我,還亂用典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