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當許淺諾歪歪扭扭走進大廳時,正值酒酣,唇舌含糊道:“王爺...我瞧著你府中那個黑丫頭別有一番風味,不如讓小弟嘗嘗鮮兒,嗯?” 辰王嗔一眼,“瞧瞧誰來了,還在這兒撒歡,快過來行禮?!?/br> 許淺諾一手拽著小黑丫頭,一手搖著扇子,晃晃悠悠走到陸喻舟面前,辨認許久,大笑一聲,“這位看著好生貴氣,可是汴京來的陸宰相?” 陸喻舟淡淡睨他一眼,眼波流轉,落在小黑丫頭身上,俊眉一挑。 慕夭在心里把許淺諾罵了一百八十遍,她正按著趙澈的計劃,想要換上舞服進來給陸喻舟通風報信,結果就被許淺諾纏上,為了不被人識破,慕夭讓趙澈先行離開,自己對這個登徒子拳打腳踢,對方卻緊緊扼著她的手腕不放手。 不過正好,讓她見著陸喻舟了。 不按常理出牌的許淺諾,遇見了更不按常理出牌的慕夭,當即傻了眼,只見慕夭向前撲在地上,抱住了陸喻舟的腿,“這位大人,要替小女子做主??!” 眾人:...... 慕夭用腳蹬開許淺諾的手,趴在地上拽著陸喻舟的衣裾,使勁兒沖對方眨眼睛,“小女子是清白之身,不想被一方惡霸糟踐,求大人行行好,救救小女子!” 怕陸喻舟認不出她,她干脆爬起來,摟住了陸喻舟的脖子。 眾人:...... 陸喻舟擰著劍眉,剛要扯開她,卻聽她附耳將太子的蹤跡講了出來。 潤眸一斂,陸喻舟假意推開她,“放肆?!?/br> 辰王趕忙讓侍衛上前拉開慕夭,訓斥道:“大膽賤婢,拖出去?!?/br> 慕夭佯裝驚恐,剛要去求陸喻舟收留,卻被許淺諾摟住肩頭。小姑娘瞪大眼,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貓,就差伸爪子了。 突然,裙帶被人拉了一下,她扭頭看向許淺諾身后的三名侍女,目光落在悄悄拉她裙帶的女子身上。 那雙妙目似曾相識。 慕夭張了張嘴,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寶珊沖她小幅度搖頭,示意她要冷靜。 兩年未見,一對小姐妹對彼此都有敘不完的思念,怎奈時機不對,只能按捺下沖動。 隨著慕夭短暫的一瞥,陸喻舟也將目光落在了許淺諾身后那個面色蠟黃的侍女身上,女子看起來平淡無奇,腰線還有些臃腫,可那雙一直躲閃的眼睛...... 薄唇揚起一抹弧度,陸喻舟端起茶盞,沖辰王示意:“王爺不是說后面有水袖舞嗎?” 這個臺階給的恰到好處,辰王也免去了費嘴皮子的功夫,笑呵呵請許淺諾落座,拍了拍手,道:“傳舞姬?!?/br> 隨著舞姬魚貫而入,仆人們撩下簾子,遮蔽了門窗透過來的光線,又燃起紅燈籠,周遭立即陷入紙醉金迷。 舞姬的曼妙身姿被映在墻壁上,辰王的幕僚們看得津津有味,唯有辰王暗中觀察著陸喻舟的一舉一動,想看看他對美色是否真的無動于衷。 哪曾想,他眼見著陸喻舟扯過許淺諾身后的侍女,按坐在腿上。 辰王一哂,也看不清那女子的相貌,但心里對陸喻舟放松了警惕,好色之徒有何懼! 對于陸喻舟的舉動,許淺諾幾乎是下意識去搶人,“兄臺這就不地道了!” 陸喻舟攬著寶珊的腰,對許淺諾淡笑,“只準許大公子搶別人的侍女,就不準我搶你的侍女?” 說著,他狠狠掐了一下寶珊的腰,不再搭理許淺諾,更不理會一旁的慕夭。 寶珊坐在男人的腿上,身體僵直,不確定他是否認出了自己。 “腰挺粗?!标懹髦勰笾鴮毶貉系拿藁?,低笑道,“不嫌熱?” 為了喬裝易容,寶珊在腰間放了許多棉花,原本就熱,被男人摟住之后熱得香汗淋漓。 陸喻舟故意裝出沒認出她,笑問道:“叫什么名字?為何進了許府為婢?用爺贖身嗎?” 從不知陸喻舟也有油腔滑調的一面,怔忪之后,寶珊開始掙扎,心里不是滋味,“公子請自重?!?/br> “你聲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标懹髦弁崎_茶盞,端起酒觴放在她唇邊,“喝了?!?/br> 寶珊沾酒會暈,哪里敢飲酒,抬起纖纖素手推開,“奴婢不會?!?/br> 陸喻舟摸了一下她后背的薄衫,全是香汗,“你很熱?” 說著話,那只修長的大手不老實地嵌進裾擺,扯出一團棉花,“這是什么?” 寶珊面紅似滴血,幸虧室內光線不足,遮蔽了窘態。 陸喻舟將她腰上的棉花盡數扯了出來,雙手掐住那截不盈一握的細腰,調侃道:“姑娘深藏不露么?!?/br> 要不是還在辰王的底盤上,寶珊真想拿起酒觴揚他臉上。 酒桌上的陸喻舟竟是如此孟浪,讓她震驚的同時,又生出了不該有的失望。 寶珊捫心自問,他們之間從來不是情投意合,不該生出失望才是。 嫌屋里不夠陰暗,盡不了興,辰王讓人在門窗上又蒙了一層簾子,這次室內堪如冥夜,舞姬們也按照辰王的吩咐,朝欽差們伸出了涂了蔻丹的手。 當一名妖嬈舞姬靠近陸喻舟時,陸喻舟將寶珊擋在自己面前,溫柔笑道:“替我擋擋?!?/br> 寶珊氣得不輕,想起身卻被男人按了一下綿延。身體本能地蜷縮,不敢再動彈。 見舞姬知難而退,陸喻舟摩挲著寶珊的后頸,感受著她的不安。那雙帶著淺笑的眼里泛起nongnong的無奈。 曲終時,陸喻舟輕輕推開懷里的人兒,沖辰王舉了一下杯。 辰王抬手回敬,心想著這位大啟皇朝最年輕的中書令也不過如此,而且挑選美人的眼光還特別差。 回到許淺諾身后,迎上慕夭關切的目光,寶珊木訥地搖搖頭,不自覺瞥向陸喻舟的方向,與自己的狼狽不同,男人顯得自若許多,將逢場作戲拿捏的剛剛好。 心里泛起自嘲,這個男人向來薄情,對他生出失望,只會讓自己難受。 罷了罷了,好在他沒有認出自己。寶珊攏了一下被男人弄亂的長發,低頭盯著自己的繡鞋。 全程,陸喻舟都沒有再看過來。 筵席結束,辰王讓人張羅住所,被陸喻舟回絕了,“城中有驛館,我等還是按規矩來吧?!?/br> 辰王也不為難,在驛館附近安插了眼線,但顯然戒備心不高。 這邊放松警惕后,給了陸喻舟“金蟬脫殼”的機會。他讓替身住在驛館中,自己帶著暗衛消失在了眼線的眼皮子底下。 * 一輛馬車駛在長街中,被擁擠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許淺諾掀開簾子,帶著兩名婢女跳下車,并吩咐車夫將剩下的兩名女子送回住處。 得知許淺諾是來救自己的,慕夭放下戒備,拱拱手,“今日誤會大公子了,改日必定登門賠禮?!?/br> “不必?!痹S淺諾搖開扇子,端的是風流倜儻,“兩位娘子不必與許某客氣,慕先生與家父是至交,慕先生有難,家父絕不會袖手旁觀?!?/br> 慕夭點點頭,抱拳道:“日后有用得著小女子的地方,令尊和大公子盡管開口?!?/br> “好?!?/br> 道別許淺諾,馬車緩緩駛行,慕夭撩下簾子,轉身抱住寶珊。 兩個姑娘在昏暗的車廂內緊緊相擁,間斷兩年的情意如蔓藤新生,纏繞在一起,葳蕤茂盛。 等聽完這兩年發生在彼此身上的事情,兩人又是一陣感慨。 慕夭揉揉寶珊的頭,“比起我,你更辛苦?!?/br> 一個孤女帶著一個襁褓之嬰生活在市井中,即便有暗衛保護,期間受的委屈也不會少。 寶珊搖搖頭,比起自己,慕jiejie每日生活在刀尖上,更為不易,“慕jiejie,我還有一事相告?!?/br> 慕夭認真道:“你說,我聽著?!?/br> 寶珊彎唇,“我查到自己的身世了,我是慕先生的女兒?!?/br> 簡短的一句介紹后,寶珊舔下唇,眼底含笑地看著慕夭。 愣了許久,慕夭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看著寶珊。 寶珊捧起她的臉,替她一點點擦去臉上的黑色胭脂,“堂姐,你還沒懂小妹的意思嗎?” 堂姐? 慕夭又在心里捋了一遍,她是慕先生的女兒,慕先生是自己的二叔,那...... 后知后覺的慕小娘子張開檀口,眼眶漸漸濕潤,激動地扣住寶珊肩膀,“你再說一遍,你是誰的女兒?” “慕先生?!?/br> “啊?!?/br> 慕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確認不是在做夢,一把抱住寶珊,語無倫次地抒發著激動之情。 寶珊回抱住她,淚意盈盈,“終于找到你了,我的好jiejie?!?/br> * 當慕時清瞧見寶珊挽著慕夭的手走進來時,向來淡然的男子也忍不住淚意,快步走下旋梯,與撲過來的小侄女擁在一起。 “二叔,嗚嗚嗚,二叔……”慕夭哭成了淚人,忽略了周遭看熱鬧的食客,只顧著發泄自己的情緒。 慕時清拍著她的后腦勺,嗓子酸澀,比起寶珊,他對慕夭多了一份長輩的責任,在慕夭失蹤的初期,他夜不能寐,自責不已。 如今,倦鳥歸林,他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了。 “夭夭,該回家探望爹爹了?!?/br> 提起自己的父親,剛剛憋住的淚意再次決堤,慕夭哭得不能自己,“嗯,我想爹娘了?!?/br> “好,二叔帶你回家?!?/br> 雖然想念親人,可慕夭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走,“等救出太子,我們一起回汴京?!?/br> 慕時清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沒有再勸說,“好,二叔陪著你?!?/br> 慕夭傻樂一聲,抹了一下眼角,有親人在,真好。 視線忽地一瞥,她瞧見二樓的廊道上站著一個粉裙女子,女子還牽著一個白胖白胖的小郎君。 雖然兩年未見,可慕夭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小郎君。 “阿笙......”慕夭難掩激動,提著裙擺跑向二樓。 阿笙懵懂地盯著樓下的娘親,見娘親沖自己比劃一下,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己的姨母呀! 小家伙從邵婉手里抽回手,對了一下手指,然后忍著羞澀跑向旋梯口,大著膽子喚道:“夭夭姨母?!?/br> 慕夭蹲下來,一把抱住跑來的小胖墩,由內而外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