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車夫上前道:“需要小人跟著夫人嗎?” “不必?!标懹髦坶]眼靠在車廂上, 阿笙在他手里, 寶珊不可能棄兒逃跑。不過,興許她會借機跟身邊人講出身世之事,托她們去尋慕先生。對于這一點, 陸喻舟不是很介意,因為她們父女早晚要見面, 身為慕先生的入室弟子, 不可能不講這個情面。 其實,連他自己都搞不懂對寶珊的感情,既想占有, 又想讓她認祖歸宗。 走進院子, 兩名女暗衛迎了上來, 不出陸喻舟所料, 寶珊將身世簡短地說了一遍,在兩人肅然的神情下, 交代道:“請務必幫我盡快尋到先生?!?/br> 兩人本就是慕時清的屬下,聞言點點頭,其中一人道:“姑娘若是不愿跟那人回去,奴婢誓死將姑娘帶離這里?!?/br> 寶珊拍拍她的手背, 搖了搖頭, 走進屋子打包東西,當她拿起陸喻舟的玉扳指時,猶豫了一下, 還是放進了包袱里。 這個時辰,齊冰還未回府。寶珊沒有料到陸喻舟會讓她回府一趟,否則也不用冒險在晌午時給齊冰傳紙條了。 對于陸喻舟的“放水”,寶珊有些不解,回到馬車時,直接問出了心中疑惑,“大人不怕我托人給慕先生傳送口信嗎?” 陸喻舟未睜眼,語氣平平道:“我若想控制她們三人,早就控制了?!?/br> 寶珊捏緊包袱,原來,他早將她身邊人的底細查清了。 陸喻舟握住她冰涼的手,合在雙手之間,“我也在派人尋找先生,相信很快就會有他的音信。你少在背地里搞小動作惹我生氣?!?/br> 說道“生氣”二字時,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似能捏碎她的手骨。 秀眉一擰,寶珊抽回手問道:“大人為何要幫我尋先生,不怕先生來了之后質問你嗎?” 陸喻舟笑了一聲,“我并非想讓你一直做外室,等先生來了,我就把你定下?!?/br> 他睜開眸子,懶洋洋地道:“給你名分?!?/br> 寶珊冷目,沒有搭理他,且不說他總是出爾反爾,單說緗國公世子夫人這個身份,她一點也不想要。再說,自己是官家的眼中釘,他敢冒著砍頭的危險娶自己? 寶珊壓根不信他的話,只當他在調弄情趣。 馬車駛入擁擠的街市,在一家富麗堂皇的酒樓前停下。 “在車里面等我?!焙喍探淮痪?,陸喻舟下了馬車。其余欽差已經抵達,見陸喻舟走來,迎著他一同進了雅間。 看著門庭若市的酒樓,寶珊滿眼淡漠,拆開包袱,拿出針線開始給阿笙縫制頭衣。 酒桌上推杯換盞,等散席時,陸喻舟感覺胃部火辣辣的疼,好在幾名富商同意共同捐款。 他回到馬車上,一身的酒氣讓寶珊有點不適,向一旁挪了挪,見她如此,陸喻舟晃著身子將她拽至跟前,“嫌棄?” 酒氣噴薄在臉上,寶珊別過臉,“我手里有針線,別誤傷了大人?!?/br> “你很想用針刺穿我的喉嚨吧?” 寶珊推開他,誰料醉酒的男人極為難纏,馬車還未行駛,他就迫不及待地褰她裙裾。 憤怒一觸即發,那根引線的繡花針被刺入男人的手臂。 陸喻舟“嘶”了一聲,面色陰沉地拔下繡花針扔出窗外,將女人按在長椅上。 后背硌在yingying的椅子上,寶珊失去平衡,差點跌至箱底,被男人緊緊桎梏住,本以為他的報復會是親吻,沒曾想卻是故意往她臉上噴薄酒氣。 這個舉動有些幼稚,不符合陸喻舟有仇必報的性子。寶珊怔了一下,將手伸進包袱里,胡亂摸索起來,當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時,五指一蜷,拿起來砸向他額頭。 陸喻舟坐起來,手捂額頭,面色陰沉的能滴水。 寶珊向后靠去,手里握著“行兇”工具。 認出她手里的玉扳指是自己的所有物,原本陰沉的男人稍霽了臉色,“怎么,還知道睹物思人?” 只當他是喝多了,寶珊把玉扳指丟進他懷里,“大人想多了?!?/br> 陸喻舟戴上三年都不曾戴的玉扳指,掀開窗帷在日光下打量,這三年,手指的粗細未變。 那只握筆的手再過好看,怎就生在了這人身上,寶珊凝了一眼移開視線,團起剛剛起針的頭衣。 看見她手里的黑布,陸喻舟一邊透風散酒氣一邊問道:“在縫什么?” 寶珊不想搭理他,扭頭看向窗外。 陸喻舟靠過來,也不知是不是借著酒勁兒放縱平日里一板一眼的自己,“讓我看看?!?/br> 不想與醉鬼較真,寶珊把布料塞他手里,“給阿笙縫了一半的頭衣,你喜歡盡管拿去?!?/br> 陸喻舟扯開一看,果然是小孩子戴的帽子,想起阿笙圓圓的腦袋,要是戴上這個,應該很討喜,要是帶著阿笙回府,不知父親會不會...... 能接受嗎? 不知為何,自從見到阿笙,他就覺得親切, 一點兒沒把他當作別人的孩子,當然也沒有當成自己的孩子,只是覺得這個會隱忍的孩子太過惹人憐愛。 腦子暈乎乎的,陸喻舟問道:“阿笙生父的姓氏是什么?” 寶珊淡淡道:“無可奉告?!?/br> “你們是如何相識的?”陸喻舟抱臂后仰,半垂著眼簾斜睨她,“為何沒有成親就懷了孩子?” 醉酒的人是不是話都多?寶珊看過去,“大人醉了,先睡吧,到地兒我叫你?!?/br> 陸喻舟很少去關心別人的私事,好不容易開了一次口,對方卻拒絕溝通,多少有些挫了他傲氣。 不愿溝通就作罷,他也懶得過問了。 馬車緩緩行駛,遇到顛簸的地方車廂左右晃動,陸喻舟閉眼捂住胃部,難受地抽了一下面龐。 見他異樣,寶珊靠過去,將他的手腕放在包袱上,纖細的指尖搭上他的脈搏。稍許,寶珊收回手,將事先備好的中藥粉沖泡開,“喝吧?!?/br> 病痛時,許是會脆弱,陸喻舟推開她的手,“我不喝?!?/br> 不喝為何帶她來?寶珊忍著煩悶,耐心道:“你先喝了藥,待會兒回府再喝一些溫熱的解酒湯,這樣明早才能好,嗯?” 陸喻舟捂著胃部斜睨藥汁,“有毒嗎?” “嗯?” “我問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标懹髦酆鋈槐七^來,直直凝睇她的雙眼,“你是不是恨我至深,沒有讓你完整地離開國公府?借此給我下毒?” 醉酒的人都這么難纏嗎?寶珊推開他的臉,把藥碗放在長椅一端,愛喝不喝,胃不舒服又怎樣,關她何事? 他又不是阿笙! 坐回原地兒,寶珊扭頭看向窗外,留給男人一個絕美的側顏。 盯著那碗藥汁,陸喻舟伸手端起,又問:“給我準備蜜餞了嗎?” 寶珊更懶得理他了,以前也沒見他喝碗藥還要配上蜜餞的,“大人矯情了,阿笙喝藥都不吃蜜餞了?!?/br> 聞言,陸喻舟又把碗放下了,隔著簾子吩咐道:“待會兒瞧見果脯鋪,停下車?!?/br> 車夫應了一聲,等尋到果脯鋪,穩穩地停了下來,“小人去買?” 陸喻舟拽了寶珊一下,“你去買?!?/br> 寶珊抿抿唇,不想跟他計較,“我沒帶錢兩?!?/br> 才不會給他多花一個銅板。 陸喻舟扯下腰間錢袋,嗤笑一聲,丟在她胸前,醉意彌漫開來,嘴角的不屑讓他多了一絲冷清的風流感,“拿去?!?/br> 寶珊心里罵了一句“登徒子”,彎腰走出車廂,從果脯鋪子里買了十樣果脯,花了他不少銅板,才回到車上,趁他不太清醒,把錢袋和牛皮袋子一塊砸在他胸口,語氣不耐道:“可以了,快喝藥?!?/br> 扯開牛皮袋子,五顏六色的果脯映入眼簾,陸喻舟端起藥碗一口飲盡,又從袋里隨意捻起一顆含入口中,把剩下的又砸在寶珊胸口,“剩下的拿給阿笙?!?/br> 寶珊再次把袋子砸了回去,“阿笙不吃甜的,你留著慢慢享用?!?/br> 這般有脾氣鮮活的寶珊,讓陸喻舟覺得新鮮,長臂一攬,將人攬進懷里,扣住女子推搡的手腕,靠近她的臉,“你這樣子很美?!?/br> 寶珊僵住臉,覺得他不可理喻。 陸喻舟拍了拍她的綿延,將她推開。 寶珊氣得臉蛋煞白,拿包袱擋在胸前。 馬車駛進郊外時已是斜陽熔金,當路過一個餛飩攤時,問道:“離回城還要一個時辰,相爺和夫人可要來碗餛飩先墊墊胃?” “去買吧?!?/br> 少頃,車夫端來兩碗,遞進車廂,寶珊道了謝,“您也去吃吧?!?/br> 車夫笑著點點頭。 寶珊將兩碗餛飩放在長椅上,端起一碗自顧自吃起來,根本沒打算照顧對面的醉鬼。 看著滿臉冷漠的女人,陸喻舟心里煩悶,用靴尖踢了踢她的繡鞋,“就顧著自己吃?” 寶珊吹著湯汁,反問道:“阿笙都自己吃了,你還不如一個小孩兒嗎?” 聽聽,多有理。 陸喻舟端過餛飩,抿了一口湯,湯汁燙了舌尖,他放下碗,后仰靠在車子側壁上。喝了藥,胃也沒見好,痛覺蔓延,渾身都不舒服。 吃完餛飩,寶珊下車舒展筋骨,正好把空碗遞還給攤主,轉身離開時,卻被四個坐在攤位上吃餛飩的男子攔住。 漫天霞光,映在女子周身,將她襯得美艷瑰麗。四人早就瞄到這輛價值不菲的馬車了,一看上面走出一個大美人,登時來了心思。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攔在寶珊面前,“小娘子,跟家人出行???要去哪兒???要是順路能捎帶上兄弟幾個嗎?” 攤主滿臉為難地上前,“幾位......” 可沒等他勸阻,絡腮胡子亮出了腰間的匕首,嚇得攤主立馬噤聲。 寶珊向后退,嚴肅道:“去衙門,幾位順路嗎?” 四人呵呵笑了,絡腮胡子那人搓搓下巴,“那就是進城了,兄弟幾個也要進城,趕了半日的路,腿都乏了,小娘子跟家人說說,行個方便?!?/br> 說著話兒,他就伸出手,作勢要握住寶珊的手臂。 寶珊靈巧避開,繞過方桌大步走向馬車,對車夫道:“咱們快走?!?/br> 見狀,車夫直接放出了響箭。 四人對視幾眼,朝車夫走過來,絡腮胡子擼起了袖子,“不就是搭乘個馬車么,至于這么計較?哥幾個揍他!” 三人對著車夫拳打腳踢,絡腮胡子直接奔著寶珊的背影而去,仗著郊外沒什么車輛,伸手就要摟她,“小娘子...呃...” 可手還未伸出去,手背就被什么重重一擊,疼得他直跳腳,隨即,眼前閃現一道翡色身影,將那小娘子扯遠。 看著手背上的脫手鏢,絡腮胡子磨磨牙,拔下后直接沖那抹翡色身影刺去。 陸喻舟推開寶珊,反身一個回旋踢,恰好踢在男人的側臉上,腳落地時,又補了一腳,將絡腮胡子踢翻在地。 有什么飛出口腔,絡腮胡子捂住嘴,感覺牙齒松動了。 陸喻舟將寶珊推進車廂,又朝其余三人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