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身后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寶珊裝作未聞,提裙邁出門檻,可沒走幾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陸喻舟將她帶回驛館,吩咐侍醫道:“把脈?!?/br> “我沒事!”寶珊情緒有些失控,圓潤的指甲刮過男人手背,“男女授受不親,請大人放手?!?/br> 那疏離的目光讓陸喻舟怔忪一瞬。 男女授受不親? 他輕輕哂笑,松開了她,退至一個能令她舒坦的距離,“他們說你受傷了,還是讓侍醫看診一下?!?/br> 語氣冰冷冷的,聽不出關心。 寶珊搖頭,“我只是傷了脖子,沒有大礙。 小姑娘套著足襪,踩在地面上,看著很是狼狽,卻依然堅持要離開,其中緣由,任誰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畢竟這批侍衛都是從宮里來的,汴京還有誰不知,緗國公的世子爺看上了府中的美婢,不惜與后母和明越帝姬作對,也要把美婢護在身旁。 可那美婢竟然逃跑了,再觀寶珊容貌,應該就是她吧,異地重逢,不知會撩起怎樣的狂風大雪。 眾人看在眼里,都覺得世子爺忘不了情。 可事實是這樣嗎? 至少寶珊不那么認為,他對她從來都是強勢的占有欲,沒有半分純粹的男女之情。 侍醫走上前,“你脖子都淤血了,讓老夫處理一下吧?!?/br> 寶珊捂住脖子,“我回去會處理的?!?/br> 其余侍衛互視幾眼,很有眼力見兒地退避開。侍醫勸說了幾句,被侍衛拉走了,客堂里只剩下一對“陌生”的男女。 不愿多留,寶珊轉身要走,再次被陸喻舟拽住胳膊,狠狠拖向旋梯口。 “你做什么?”寶珊趔趄一下,堪堪穩住腳跟,純白的足襪因踩在地上變成了灰色。 陸喻舟也說不清是何感覺,就是不想讓她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自己,自放她離開后的一個月里,他總是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醒來后寢褲變得骯臟。 兩人僵持不下,但男女力量懸殊,寶珊被他拽進了客房,這個時辰,趙祎和邵修都不在驛館里,沒人敢去打擾世子爺的好事,畢竟,侍衛們并不知道世子爺和寶珊已經徹底斷了來往。 “咯吱?!?/br> 房門一開一翕,寶珊被抵在門板上,困于男人的兩臂之間。 她忍著反感開口道:“民女已經贖身了,大人再糾纏不放,于理不合?!?/br> 陸喻舟看著她慘白又不失美艷的臉蛋,胸膛燃著一把火,“適才怎么回事?” 被黑衣人扛走時,寶珊并不是完全沒有意識,要不然早就遭了毒手,等她徹底清醒時,依稀聽見了“帝姬”二字。 “趙薛嵐想要對付我吧?!睂毶赫A苏G锼?,盈盈地看著男人,“身為朝廷命官,大人要為民女做主嗎?” 她聲音輕柔,眸光淺淡,但語氣里帶著nongnong的譏誚和疲憊,是真的再也不想攪合進陸喻舟和趙薛嵐的恩怨中了。 她不是累了,是厭惡至極。 作為善于察言觀色的權臣,陸喻舟怎會聽不出她語氣里的嘲諷,這樣帶刺的寶珊讓他覺得陌生,可這張臉沒有變,只是多了一抹韻味,至于為何多了韻味,他沒有細想。 長指勾起女人小巧的下巴,那精致的眉眼、挺翹的瓊鼻、紅潤的唇瓣,無一不驚艷著視覺感官,明明不是重欲之人,卻被這張臉擾了該有的理智。 “你確定是趙薛嵐的人?” 寶珊冷冷道:“除了明越帝姬,以民女的分量,還能讓哪位皇族貴胄費盡心思?” 趙薛嵐對陸喻舟的癡狂程度,不亞于當年官家對邵家小姐,只不過,比起心狠,趙薛嵐更勝一籌。 陸喻舟思忖著這件事,拇指無意識地觸碰著寶珊細膩的肌膚。 寶珊別開臉,推他胸膛,“大人自重?!?/br> 意識到自己失了態,陸喻舟心火更旺,這次南下辦案,本可以不親自來的,就因為從趙祎那里得知了慕夭一行人的下落,就著了魔地主動請纓,都不知自己發了什么瘋。 來了之后,又不想打破自持,想著早點辦完早點回去,可這會兒見到,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想自重呢?”陸喻舟壓低聲音,逼近她的臉,呼氣噴薄在她的耳畔,“你能怎樣?” 寶珊想到了四個字:斯文敗類。 懷了身孕本就虛弱,又受了一場驚嚇,這會兒有氣無力地靠在門扉上,“大人出爾反爾,很有意思?” 對方見外的語氣,讓他窩火,卻又挑不出錯。 憑著最后那點力氣,寶珊推開他,轉身去拉門,被男人一把摟住細腰。 心臟驀地一顫,寶珊本能地彎下腰,“別碰我肚子?!?/br> 說完,咬住唇,僵硬地靠在男人胸膛,心跳如鼓。 陸喻舟摩挲著她平坦的小腹,“肚子怎么了?” 寶珊扭動腰肢,“你放開我!” 當初就是這股小別扭勁兒吸引了他的注意,男人低笑一聲,也不顧什么自持力了,將她扳轉過來,“哪里養的脾氣?” 寶珊氣得臉頰泛紅,“你想怎樣,放開我!” 姑娘的腰肢柔軟異常,身上的玉蘭香是他琢磨許久都琢磨不出的香料味,陸喻舟眼眸幽深,將她抱進懷里。 寶珊嚇得魂不附體,雙手捂住肚子,不敢再激怒他,生怕他真做了斯文敗類的事兒。 懷里的姑娘安靜了,陸喻舟貼著她的長發輕嗅,“跟我回去,咱們的帳一筆勾銷,嗯?” 他說得輕巧,可這份自由是她飛蛾撲火換來的,絕不會輕易放棄。 寶珊想要拖延時間,只要拖延住時間,慕先生和慕jiejie一定會找到她。 “我過得很好,不想再過以前的生活,求大人行行好,別再糾纏我了?!?/br> 陸喻舟那會兒喝了點酒,不知是被酒氣沖的,還是想要放縱,抱著寶珊走向窗前的羅漢床。 寶珊抗拒著不肯過去,他就抱著她站在門前,也不做進一步的冒犯。 實在摸不清他的心思,寶珊試著開口:“有藥膏嗎?我想涂抹脖子?!?/br> 靜默一會兒,陸喻舟松開人,吐出一口濁氣,拉開門走向侍醫的屋子,“別想著跑,后果自負?!?/br> 知道他從不說笑,寶珊站在原地,思量著拖延的手段。 沒一會兒,陸喻舟拿著藥膏回來,瞥了一眼她臟兮兮的足襪,蹙眉關上門,“坐下?!?/br> 寶珊走在繡墩上,本想自己涂抹藥膏,卻不想被男人搶了先。 冰涼的藥膏敷上紅腫的脖頸,慢慢暈染開涼意。寶珊顫著睫毛,忍住不動。 男人的手指規矩地在淤血處打圈,力道不輕不重。 涂完藥,寶珊又陷入惆悵,不知要如何拖延。 出乎意料,陸喻舟忽然蹲下來,捧起她的腳。寶珊向回縮,被男人按在腿上。 修長的大手褪去她的足襪,又從柜子里拿出一雙錦靴,“新的,有點大,湊合著穿?!?/br> 為了腹中的孩子,寶珊不想逞強光腳,于是接過靴子套在腳上,晃蕩晃蕩的哪里是有點大。 “我...能走了嗎?” 她不覺得這是得寸進尺,只覺得是合理要求。她不再是他的奴仆,沒必要被他束縛住手腳。 陸喻舟坐在一旁,為她倒杯熱茶,“潤潤喉?!?/br> “我不渴?!?/br> “真不跟我回去?”語氣聽著輕松,實際是賭上了一點點自尊,但陸喻舟善于隱藏情緒,明面兒上叫人聽不出來。 寶珊眸光堅定,“不回,大人莫再問了?!?/br> 陸喻舟扣住杯沿,斂了一絲不愿承認的怒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稍許,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扉被人哐哐地砸,傳來慕夭氣急敗壞的聲音:“陸子均,開門!” “再不開,我撞門了!” “你開不開?” 寶珊作勢要起身,被陸喻舟淡眸一瞥,沒敢動,雙手緊緊攥著裙帶,“慕jiejie!” 聽見寶珊的聲音,慕夭狠狠剜了身側的邵修一眼,“踹門!” 邵修攤手,“這事兒我可不知情,你別胡亂埋怨人?!?/br> 趁著趙祎還未歸,慕夭想要立馬帶走寶珊,見邵修不幫自己,握拳狠狠杵了他胸口一下,“臭狐貍?!?/br> 邵修捂住被杵的地方,拿手點點她,“本來想幫,現在不幫了?!?/br> “本姑娘用你嗎?!”慕夭攢足力氣,一腳踹在門上,沒曾想,門栓被人先一步撤去,慕小姑娘差點劈叉。 她穩住身形,小狗一樣沖進來,想要沖著陸喻舟拳打腳踢,卻被對方淡漠的眸光湮滅了暴走的氣焰,腳步一轉,拉住寶珊的手,又慫又兇道:“走,我看誰敢阻攔!” 邵修靠在門框上,把玩著剛剛在街市上買來的雞心核桃,賤兮兮一笑,“慢走不送?!?/br> 慕夭哼一聲,拉著寶珊步下旋梯。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慕時清走上前,上下打量寶珊一眼,發現她穿著一雙大號錦靴,問道:“可有受傷?” 寶珊搖搖頭,沒提脖子淤血的事。 慕時清讓齊冰駕車,帶她們先回去,自己步上旋梯,越過邵修,走進陸喻舟的房間。 陸喻舟斂起煩躁,起身作揖,“先生?!?/br> 這一次,慕時清并沒有給他好臉色,也是第一次沒有給他好臉色。 “邵修,關上門?!?/br> 慕先生的吩咐,邵修沒理由拒絕,為師徒倆合上門時,淡笑一聲:“一家人,別傷了和氣?!?/br> 合上門后,笑得又是一臉陰險,終于有人教訓得了陸喻舟了,不過......寶珊被綁架這件事,還是要好好調查一番。 那會兒他和慕家叔侄在飯莊用膳,齊冰忽然沖進來,說寶珊被擄走了,他們沿途詢問目擊者,才來到驛館門口,聽侍衛講了事情經過,至于綁架者的幕后主謀是誰,估計陸喻舟已經知道了。 邵修轉著雞心核桃走出驛館,徑自去往寶珊所住的客棧。雖然寶珊與自己沒太大關系,但今日是自己吸引走了慕家叔侄,才讓刺客有機可乘,于情于理,他要去關心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幫個忙。 后半夜,趙祎從衙門回來,得知了慕夭朋友被綁架的事,深邃的眸子泛起冽然,“趙薛嵐做的?” 邵修攤手,“沒抓到刺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