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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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少女微微仰起蒼白的臉,望著半空的他。 比起妖君不形于色的氣勢,少女的沉穩未免顯得稚嫩,微微抿起的唇,眼中刻意的凌厲之色……縱然是故作強悍的堅定,也是許多老將不能及,依稀已有乃兄風范。 阿浮君道:“我需要考慮?!?/br> 洛寧立即道:“簡單的事情,何須考慮!” “讓你們的行動出意外并不難?!?/br> “你敢嗎?” 許久。 阿浮君緩緩抬起左手,并食指中指:“我發誓?!?/br> “如果,妙音族得以解脫,”他用那清冷的聲音,極為緩慢地述說誓言,眼睛卻緊盯著對面的少女,微微瞇起,“我愿舉一族之力,助魔宮成此事,絕不背信?!?/br> 柳梢實在不懂這種談判的把戲,在旁邊聽得懨懨欲睡,哪知他真的肯發誓,柳梢立時清醒過來,張著嘴發呆。 誓畢,一縷微光自天外而來,印入阿浮君眉心,六界碑賜下的誓咒,從此與體內妖脈并生。 阿浮君仍然保持著發誓的姿勢,看著洛寧,眸中光芒攝人。 洛寧反而促狹地一笑,極為正式地朝他作了個禮:“阿浮君胸襟,洛寧敬服?!?/br> 手握拳放下,阿浮君遲遲未回應。 他大概也沒想到,洛寧會跟他作對。柳梢眨眨眼,忍笑忍得辛苦。 洛寧捧起茶壺送到柳梢面前,提醒:“師姐,阿浮君遠道而來,我們卻讓他白站了半日,未免有失待客之道?!?/br> 柳梢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掩飾性地咳嗽了聲,連忙接過來斟了兩杯茶:“說的對,都怪我太失禮,現在魔宮和寄水族是朋友,阿浮君請喝茶?!?/br> “不必了,”沒占到便宜,阿浮君居然也沒生氣,“事情已畢,我該回去了?!?/br> 柳梢忙道:“且慢!” “嗯?”阿浮君回身。 洛寧端起茶杯上前道:“我年輕無知,適才多有冒犯,愿奉上清茶一杯,望阿浮君海涵?!?/br> 阿浮君不接。 洛寧解釋:“這是我早起特意烹制的天山雪參根茶?!?/br> “放心,茶里絕對沒別的東西?!绷以谂赃呅覟臉返湹刂S刺。 阿浮君道:“我不擅品茶?!?/br> 洛寧道:“阿浮君不肯賞臉,莫不是惱了我?” 阿浮君看了半晌,伸手去接,尚未觸及茶杯,他突然臉一沉,身形融入空中不見。 “師姐,留住他!”洛寧急叫。 “阿浮君何必急著走?”柳梢早有準備,屈指飽提魔力,強行擴出一片結界。 魔尊之能,天妖亦忌諱,阿浮君立即顯形,一次脫身不成,他便不再動作,負手站在半空中,冷淡地看著遠處。 “是你!”沙啞的尖叫。 鷹翼帶起疾風,熱浪滾滾撲面。洛寧與柳梢卻同時松了口氣,相視而笑。計劃險些失誤,兩人著實捏了把汗。 雪鷹落地,化為美麗陰魅的女子,只是神色有些猙獰。 “你為什么能離開水!你怎么離開水的!”她幾乎是瘋狂地撲向阿浮君,厲聲道,“不可能!你怎么會晉升?” 生怕阿浮君動殺機,柳梢連忙上去將她攔開,人是自己約來的,絕對不能在這里出事,惹上百妖陵會很麻煩。 “訶那呢?為什么是你!訶那在哪里!”不顧修為差距,不顧敵對立場,鷹如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再次朝阿浮君撲過去,“你晉升了,他又在哪里?” 柳梢見情況不對,一掌將她震落在地:“你別瘋了!” 沉寂。 雪白發絲凌亂,黑色鷹羽歪斜。鷹如伏在地上,情緒倒是慢慢地平靜了,她重新抬起臉看著阿浮君:“不對,訶那才是白衣,你只是僥幸晉升而已,妄想動搖我的心志,你們騙不過我?!?/br> 洛寧低聲嘆息,開口:“如今只有白衣,并無訶那?!?/br> 柳梢眼睛一紅,恨恨地盯著鷹如:“要不是你逼他回寄水族,他也不會這樣,你做這副樣子給誰看!” 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巡視,大約是在確定真偽。許久,鷹如淡淡地問:“他死了?” 柳梢別過臉不答。 “果然如我所料,”鷹如非但沒有發怒,言語神態反而從容起來,只是這種從容,令人莫名地感到危險,她整理衣裳站起身,“這個種族承受詛咒,怎么可能離開水,又怎么會只出一個白衣?看來的確是有代價,被自己的族民放棄,是他的失敗?!?/br> 她轉向阿浮君:“他不如你狠,哼,身為妖君卻心軟,荒謬?!?/br> 柳梢聽不得別人指責訶那:“是你自己心狠,說喜歡訶那,得不到就要他死,你的喜歡算什么?” “害死他的不是我,是你,你們,”鷹如沖阿浮君冷笑,“你明知道自己更適合那個位置,卻故作好心把他推上去,所以他才落得今日下場,還有——”她又伸手指柳梢,“還有你!若不是因為你,他怎會放棄妖闕,害得寄水族如喪家之犬?為情所惑,簡直糊涂至極!” “不錯,我的確后悔過,若當初我為白衣,必能帶給妖界千年輝煌,寄水族將因白衣而榮耀,”阿浮君終于開口,平靜地道,“但如今,他的一時糊涂,或許能讓寄水族從此不必再需要白衣,我愿意等待結果,再改變評價?!?/br> 柳梢忍淚點頭:“他會做到的!鷹如,你根本不懂訶那,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怒色一閃而逝,鷹如道:“我不懂?你害死他,有什么資格說我不懂!寄水族是好是壞,他都已經不在了,不在了!寄水族再榮耀又有什么用?他回不來了!你若喜歡他,就只會讓他活著,不是為了魔宮放他回去送死!你比得上我?我要他活著,看到他,別的與我何干!” 柳梢愕然。 過分激烈的話,如此耳熟。背負責任的男人,可愛,更可恨吧,眾人贊揚尊敬他的時候,又有誰知道女人的憤怒與悲哀?在責任面前,她們總是被放棄的那個。他綻放光彩,只給她們留下痛苦。她們要得那么少,他卻做不到。 柳梢有過這樣的恨,不過鷹如的恨意比她來得更強,更熱烈,和她的愛一樣。 掌中出現一片白色羽毛,鷹如輕輕揚手,羽毛登時如離弦的箭飛走,立即便有妖將接信符前來,朝她作禮。 “午王?!?/br> “傳我之令,百妖陵六部,即日出兵仙海!” “是?!毖龑㈦x去。 “你這個瘋子!”柳梢對她的同情全都飛到九霄云外,“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當然是壞你的事,”鷹如似笑非笑地道,“我也很好奇,魔宮如此大動作,到底是想圖謀什么呢?” “你!” “如何?” 柳梢一忍再忍:“你當我真不敢殺你?” “你敢嗎?”鷹如終究是壓抑不住情緒,大笑,鷹眼血紅,“我死了,我王兄一定會為我報仇,百妖陵插手,你在仙海的行動還是會失??!” 柳梢諷刺:“你別做夢,他要是出兵,就不怕妖闕偷襲?” 鷹如悠然道:“他重視我遠勝過百妖陵,有我,才有今日的他,我們兄妹的情誼豈是你們能了解?!?/br> 洛寧突然道:“令兄信任看重你,你卻要拿整個百妖陵冒險,毀了他的基業,于心何忍?” “為何不忍?”鷹如道,“百妖陵因我復興,其存亡自然也該由我決定?!?/br> 洛寧示意她看阿浮君:“這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無跡妖闕?” “既然訶那那么在意寄水族,我便讓他如愿好了,妖君白衣一統妖界,寄水族多榮耀啊,”鷹如幽幽地嘆息,突然又沖洛寧挑眉,“你難道不希望阿浮君好?我可是白送個人情給你的?!?/br> 洛寧愣了下,沒在意:“原來你只是恨柳師姐?!?/br> 鷹如冷聲:“訶那不想連累她,我就偏不讓她如意!” “你太偏執了?!?/br> “那又如何?” 人已不在,還要計較這點感情,做這種可笑的爭執,她就是這么偏執的人。 洛寧道:“但是百妖陵那些部下,那些對你忠心耿耿的部下,你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鷹如哂道:“不過都是棋子,既然不能讓我走近訶那,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 “你的王兄呢?”洛寧道,“沒有百妖陵,他就失去倚仗,妖闕不會放過他?!?/br> “他本來就是個傀儡,有勇無謀的廢物,要不是我當初需要他的身份,需要一個號召百妖陵舊部的理由,哪來今日的他!”鷹如道,“如今百妖陵兵權在我手里,有他沒他都不重要,他雖然在暗中培養親信,可惜那點勢力還不夠壓制我!是我讓他坐上那個位置,我想讓他什么時候下來,他就要下來!” 柳梢忍不住道:“他是你哥哥!至少他對你很好,你死了,只有他會為你報仇,別人求都求不到,你是傻子嗎!” 鷹如道:“那是他懦弱,與訶那一樣,在那個位置就不該相信任何人?!?/br> “你是這么想的?”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柳梢與洛寧同時笑了。 鷹如變色,猛地轉身:“你……” 柳梢撤去結界,幾道人影在烈日底下現身。當先一名英挺王者,褐發白羽,眉低壓目,白色披風極為醒目,正是百妖陵妖君鷹非。十數名妖將跟在他身后,或是戒備地看著阿浮君,或是憤怒地看著鷹如。 “百妖陵有今日,午王居功甚偉,我等素來敬服,尊為女中豪杰,”一名妖將朝鷹如拱手,笑得悲憤,“卻沒料到,原來在午王眼里,我們命如草芥?!?/br> 鷹如低哼了聲,默然半晌,看著洛寧道:“原來你早已請了王兄,算計我,我就說廢物怎么會突然長了腦子,倒是我小看了你?!?/br> 若在平日,她絕不會輕易中計,所以洛寧同時請了阿浮君,讓她發現妖君白衣的真相,她受到刺激,果然失去理智上當了。 柳梢也不介意被叫廢物:“我是廢物,可我絕不會害對我好的人,是你自作自受!” 鷹如只是冷笑。 鷹非突然道:“我是聽說白衣的行蹤,才帶他們過來造訪,不想聽到如此精彩的一席話?!闭f到這里,他似是不經意地看了柳梢一眼,“令我難以置信,說這番話的,竟是我最信任的王妹?!?/br> 他也知道是被設計了,柳梢按照洛寧說的,歉意地抱了抱拳:“出此下策,實在是情非得已?!?/br> 眾妖將都看鷹非,等待下令。 兵權在手,奈何遠水救不得近火。鷹如也知自己今日在劫難逃,鎮定下來:“也罷,王兄打算如何處置我?” 步伐并未因情緒而浮躁,鷹非走到她面前,看了她許久,突然道:“昔日叔父十七子女,唯有第八女妖脈僅開三條,常受兄姐奚落,有一次,我見她獨自在水邊哭,甚是可憐,忍不住過去詢問,她說是父親所賜的沖脈丹被兄弟搶走,無人肯為她作主,只因她是廢物?!?/br> 鷹如愣了愣,垂下眼簾:“陳年舊事,王兄還記得?!?/br> 鷹非并未理會她,繼續講:“后來有一日她找到我,說要助我成就大業,我想她大概是受多了欺凌,想要地位,其實我素來志不在此,但我知道她獨自去做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她的身份與資質,無人會支持她,我考慮許久,到底沒忍心拒絕。她的確很聰明,計謀百出,我對她言聽計從,她要我成為強者,我便勤加修煉,她想要權力,我便去取,我有地位,才能給她地位?!?/br> 說到這里,鷹非停了停,淡淡地道:“我是當了這許多年的傀儡,想要保護那個堂妹,可惜我今日才明白,原來她根本就不需要我保護?!?/br> 一席話道盡往事,在場眾人皆默然。眾妖將看向兄妹兩人的目光也有不同。 洛寧輕聲道:“只顧追趕一人,卻沒看到旁人的好,你才是真正的糊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