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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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么?”洛歌反問。 柳梢下意識要答“是”,突然間又想起什么,閉上嘴。 她想到了六年前的自己,和那段黑暗的過去。 是了,武揚侯府中,我是那樣的弱小,弱小到那些人一根指頭就能要我的命。面對諸多欺凌不公,我不敢反抗,唯有小心翼翼地活著。 如今的我,終于變得強大,可以要別人的命了??墒?,我又怎能忘記當初戰戰兢兢的絕望呢? 柳梢兒,擁有了力量,你便忘記當初那個如螻蟻般的自己了么? 洛歌道:“我再問你,螻蟻如何不惜螻蟻?” 柳梢低頭裝沒聽見,卻也不再胡鬧了。 。 接下來兩人都沒說話,行程顯得有些無聊,這片沙漠很大,兩人御劍飛行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才見到一片綠州。 綠洲很小,方圓幾十丈,中間是個水塘,周圍草叢茂盛,還有幾棵矮樹。洛歌到前面去探查路線,留下柳梢獨自在水塘邊。 受了教訓,柳梢心里不是滋味。 總是講大道理,他無非是嫌自己比不上洛寧而已。 柳梢嘟著嘴踢了一腳,就聽到“呱”的慘叫聲,嚇得她低頭看,卻是不小心將一只蟾蜍踢得翻了幾個跟斗。柳梢慌忙望望四周,蹲下去抓過那只蟾蜍按它的肚子:“喂喂,你沒死吧?” 好在這蟾蜍是靈蟾,“呱呱”叫兩聲,翻身掙脫她的手跳進水塘里去了。 柳梢松了口氣,抱膝坐下來。 蒼茫夜色籠罩著沙漠,大荒的月亮不像外面那么明凈,而是呈灰色,應該是瘴氣太重的原因。月升月落,降下珍貴的太陰之氣,與日精陽氣調和,滋養著六界萬物。 柳梢望著水中蕩漾的月影,突然想起了虛天那個模糊的月亮。 魔界賴太陰之力而生,魔道以太陰之氣為根本,注定了魔族與月亮的淵源,然而神圣的月亮能為魔界帶來生機,卻解救不了魔族走向滅亡的命運。 自己能幫他們什么呢?魔族變成這樣又不是自己害的,自己都被騙入魔了呢,誰有精神管他們的死活,總之不死自己就行了,反正洛歌會救自己的。 柳梢看了眼水塘對面的月亮。 天上月亮,水中月影,都不及那個身影來得遙遠。此時他靜靜地站在一叢荊棘旁,似乎也在看風景,并沒有過來打招呼的意思。 柳梢索性背轉身去,假裝沒看到。 沒多久,視野中果然出現了黑斗篷下擺。 柳梢也沒生氣,突然問:“我是不是螻蟻?” “怎么會?!?/br> 柳梢揚臉瞅他:“我做什么都沒錯了?” “嗯,當然啊?!?/br> “那你幫我殺了它?!绷抑钢h處跳過的沙兔。 月有點為難:“這樣不太好吧?!?/br> “看,你自己都不肯下手,卻說我做的對!”柳梢哼了聲,“因為你還要利用我做事,所以才討好我?!?/br> 月勾了嘴角:“是啊,你真聰明?!?/br> 這真是個討厭的人,慣會討她喜歡,哄人的話隨口就來,低沉魅惑的聲音永遠那么動聽,事實上,她的任性和無理取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吧,這種贊揚就顯得多虛假啊。 柳梢突然有點想念洛歌的責備了,于是故意挑眉道:“我這么聰明,又長得好看,你怎么不說讓我再嫁給你???” 月輕輕地咳嗽,正要說什么,突然一個小小的人影不知從哪里跑出來,抱住他:“父親!” 柳梢愣了下,發現那小人也穿著黑斗篷,斗篷帽幾乎將他的嘴巴蓋住了,只露出圓圓的下巴,應該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除了沒有戒指,他這身裝束簡直跟月一模一樣。 月沉默了下,直接拎起小孩丟出去:“有兒子就是好,沒事可以打一打?!?/br> 小孩滾在地上,立即化作一只小白狗跑掉。 柳梢沒理會這場鬧劇,而是久久地盯著小白狗消失的方向:“他很眼熟?!?/br> “是嗎,你肯定記錯了?!?/br> 記憶中的人似乎永遠是這樣。柳梢也沒計較,突然道:“你想讓我幫忙,故意騙我入魔,其實你不用騙我,我也可能會幫你啊?!?/br> 月沉默半晌,笑了:“柳梢兒,說什么呢……” 柳梢打斷他:“我會好好想一想,你別跟著,等我想好了告訴你?!?/br> 月朝她伸出手:“好吧,我等你的答案?!?/br> 只要達到目的,他就不會再哄自己了吧?柳梢偏頭躲開他的手。 半晌,熟悉的氣息消失了。 柳梢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著想了很久,不知不覺月上中天,遙見仙者歸來。 步伐穩健,衣帶當風,白衣皎皎堪閉月,腦后彎曲的玉簪尾閃著微光。沒有漫不經心的優雅,只有從容不迫的氣勢。 柳梢莫名地輕松起來,偷偷使了個陷地術,眼看他足下的草地陷落,不由拍掌大笑。 足雖踩空,洛歌卻如履平地,徑直走到水塘邊,仿佛并沒有察覺她的惡作劇。 柳梢張著嘴呆了半晌,怏怏地站起來:“你回來了啊?!?/br> 洛歌“嗯”了聲:“過來?!?/br>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柳梢連忙跑過去,哪知剛到他面前,足底突然一空,柳梢反應不及,登時摔了個五體投地。 洛歌這才負手,俯視她:“害人終害己,可知教訓?!?/br> 柳梢發作不得,假裝不在乎地爬起來,拍拍衣裳:“我喜歡!” 見她頑劣吃癟,洛歌搖頭好笑,伸手將她臉上的沙土擦去。 柳梢直發愣。 原來洛歌向來繁忙,身邊除了洛寧,很少有其他女子跟著,雖與卓秋弦有交情,但卓秋弦那性子很難說到一處。柳梢則純粹是意外,他認定她冤屈,所以將她帶回紫竹峰,意圖化解她心中仇恨,相處時間一長,見她本性不壞,不由生出教導之心,自然就多了幾分親切隨意,不知不覺地也將她當洛寧一般對待了。 洛歌不動聲色地收手:“魔宮之人定然已進入大荒,柳梢小妹,你要當心才是?!?/br> 一聲“小妹”將柳梢喚回神,想到洛寧,柳梢也不好意思鬧了,低頭“哦”了聲。 “你還能壓制魔性,固然是我渡靈氣之故,但與你身上的力量也有關系,定會引人覬覦,”洛歌道,“盧笙此人,不可不防?!?/br> 想到盧笙那陰沉的目光,柳梢警惕:“知道了?!?/br> 洛歌這才點頭,半晌道:“其實先祖重華尊者之妻,也曾入魔?!?/br> 重華尊者洛音凡任仙盟首座時,仙門正值鼎盛時期,六界很有一段太平日子,洛歌正是他的后人。柳梢早聽說過尊者,想不到他的妻子竟是魔,頓時驚訝萬分。 洛歌道:“她修成天魔,曾經率魔宮攻上仙界,險些摧毀六界碑?!?/br> 又是六界碑?柳梢敏感地留意到問題:“她沒有魔性?” “她克制了魔性,”洛歌道,“此中內情無人得知,有關她的記載也不全?!?/br> 她找到克制魔性的辦法,怎會不留記載?柳梢愕然半晌,問:“后來呢?” “后來天罰降臨,尊者牽引瑤池水與神界石修補六界碑,適逢尊者的仙劫,她替尊者擋了劫,天罰后,尊者帶著妻子的遺體自沉仙海,不知所蹤?!?/br> 他守護了天下,她守護了他。 柳梢怔怔地望著洛歌,沒再問了。 “魔也能守護蒼生,誰說仙魔不兩立?”洛歌看她,“柳梢小妹?” 這聲小妹卻透著真切,柳梢臉一熱,低頭。 洛歌又嚴厲了點:“仙魔之別在于心,在于行,不在名字,更不在所修之道,你是魔體沒錯,但未必就是魔?!?/br> 叫了聲小妹,就來教導她了!柳梢嘀咕:“有魔性在,我還是魔??!” 洛歌頷首道:“皆是魔性之故。昔年尊者在,仙魔之爭曾有緩和。但后來為爭奪靈流再度爆發大戰,死傷慘重,天罰之后,仙門力量孱弱,魔族多次借機進攻,妄圖毀滅六界碑,仙門險遭覆滅,仙魔更是水火不容?!?/br> 柳梢忙道:“聽說六界碑倒,就是魔的天下?!?/br> 洛歌沉吟片刻,道:“我原以為傳言荒謬,六界碑只是代表六界秩序,一旦倒下,天地重歸混沌,六界生靈固然受影響,但魔也未必能獲得好處。然而空xue來風必有緣故,魔不能攝取外界清陽之氣,卻能通過食人飲血攝取,可見魔道并不是完全排斥清氣,這段時日我渡與你大量靈氣,也并未對你造成影響,加上你多次提到魔神禁令,倒讓我想起一事,就是六界碑的另一個作用?!?/br> 另一個作用?柳梢不解。 “六界碑應天而生,上面有六界創始者的誓言,換言之,就是規則。據說為決斷大事,六界生靈皆可祭碑立誓,六界碑上不知已承載了多少誓言,”洛歌停了停,“或許,也有魔神的誓言?!?/br> “不納外界清陽之氣的誓言!”柳梢忍不住叫出來。 如果真有魔神誓言,那魔族想要摧毀六界碑就理所當然,他們要摧毀的不是六界,而是制約他們的規則,六界碑倒,誓言破除,魔道之強,誰與匹敵?那時才是真正的魔之天下。 洛歌側過身來:“你欲如何?” 柳梢自以為找到辦法,正興奮不已,突然聽到這么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猶如雪水當頭淋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啊,知道魔族的未來在六界碑,又能怎樣? 面對仙者平靜的臉,柳梢不能答。 洛歌道:“六界碑關系著六界無數生靈的存亡,不能摧毀?!?/br> “我又沒說!”柳梢別過臉,暗自慚愧,方才她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 天地重歸混沌,最多一切重來,可那些為之消失的生靈們何其無辜?如他所言,螻蟻如何不惜螻蟻?因為不忍,所以才有歷代仙尊的護碑壯舉,才有重華尊者夫婦的犧牲,若無悲天憫人之心,如何能稱神仙? “要除魔性,未必僅此一途,定然能找到其他辦法取代清陽之氣,”洛歌微抬下巴,示意她看遠處,“六界之大,從無絕路,切不可輕言放棄?!?/br> 自信的聲音,讓聽的人也跟著升起希望。 其實柳梢也沒怎么失落,反正自己也沒那個本事去摧毀六界碑,經常給自己渡氣,影響最大的應該是他吧。 “沒錯!尊者的妻子就擺脫了魔性,肯定有辦法!”柳梢燃起信心,“我要聽尊者的故事!” 洛歌并非寡言之人,但也沒有講故事的習慣,收住話題:“時候不早,你且休息調整,月落時上路?!?/br> 柳梢興致正濃,那肯罷休,面對洛歌,她本是自卑的,可那聲“柳梢小妹”竟令她情不自禁地起了親近之心,繼續無禮要求:“還早,講一個吧?!?/br> 習慣了洛寧的撒嬌,洛歌沒覺得不合適,只是那一個乖巧懂事,這一個卻不好打發,唯有舉步走開。 他有沒有給洛寧講過故事?微妙的心理驅使,柳梢追上去纏他:“就一個……” 足下突然踏空,正是之前捉弄他的陷阱。 柳梢自作自受,結結實實地又摔了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