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養的兩只貓出現在視野范圍內，一只灰，一只白，在有愛心的同學們的飼養下，皮毛亮澤，瞳孔有神，時而緩緩踱步，時而靈敏一躍，完全當這里是自己的游樂園一樣，不再怕生人的接近，自由地穿梭在人群中，大家見到了也會讓路，很小心地注意不踩到它們的尾巴。

    此刻，小灰走過來，柏子仁沒有帶吃的，只能溫和地看著它，等它低頭的時候，伸手輕輕碰了碰它的背，它懶懶地抖了抖，趴在她腳邊，一只爪子按在她鞋帶上，閉眼睛打瞌睡。

    果然會挑好地方，這里朝南，太陽曬在身上太舒服。

    為了不驚動貓咪陛下的午睡，柏子仁也一動不動，低下頭打盹。

    春，曙為最，夏則夜，秋則黃昏，冬則晨朝。

    她不再是一個人去過春夏秋冬，有一個人會分擔她的憂愁，分享她的喜悅，她可以把每天發生的瑣碎小事一件件地告訴他，這樣想著連做的夢都有點甜。

    讓人想不到的是，程靜泊周五來學校找柏子仁，她在兩節課結束后接到他的電話，他已經在體育館門口了。

    柏子仁立刻去找他，起初是快步向前走，慢慢變成了小跑，到他面前已經有點喘氣。

    “你……今天的打扮……”她目光訝異。

    他穿了黑色的運動裝，配了一雙休閑款的跑鞋，上衣還帶著帽子，看上去和一個大學生沒有區別。

    “因為要來你這里，想穿得年輕一點?！彼⑿?。

    她看呆了，覺得他這樣穿真好看，修長高挑，干凈簡約，就像是一幅風景畫，讓她的視線也沒法挪開。

    “還行嗎？”他問。

    “你以后能不能經常這樣穿？”

    “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我可以聽你的?！彼^她的手，“帶我走一走?！?/br>
    他們行走在校園里，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就算是不認識柏子仁的同學，也會不由自主地看向這對手牽手的情侶，只怪他們的外表太亮眼了。

    “你的手心在出汗，很熱嗎？”他問她。

    “有點?！彼c頭，心想也是因為緊張。

    他聞言松開她的手，幫她把外套脫了，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順手拎著她的書包，另一手再牽好她的手，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像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

    “等起風了再幫你穿上?！?/br>
    “你……拿著我的衣服？”

    “對，有什么問題嗎？”

    她搖頭，問題是自己太緊張了。

    他低頭看她，瞳孔有些細細的，金色的陽光：“你怕被人看見嗎？”

    她不知該怎么回答，只能轉眼睛。

    “我喜歡被人看見?！彼辉俣核?，拉著她的手往前走，“有你在旁邊，我很有面子?！?/br>
    “……”

    所以，他是故意的？拉著她的手，幫她拎包，手臂當衣架？

    柏子仁一秒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怎么可能？他不是愛耍心機的人。

    到了廣場那邊，人一下子就多了，來來往往的人都會看他們一眼，有些結伴的同學還止步，竊竊私語，那好像是柏子仁啊，旁邊是她男朋友吧，真的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啊。

    幸好，在人最多的地方，程靜泊沒有意外之舉，只是拉著柏子仁的手，慢慢地走。

    兩人在校園噴泉邊遇上了兩位學姐，她們一臉驚喜，表示歡迎程靜泊來學校，并感嘆他今天的穿扮，像是回到了十八歲。

    隨后湯學長姍姍而來，故作夸張地說：“剛才老遠就看到小仁帶了一個男的過來，以為是哪位新人，心里瞬間就緊張了，不免擔憂我們程老師該如何是好？走近才發現原來就是正主啊?！?/br>
    趙學姐吐槽他：“老湯，你盡快去配一副新眼鏡，兩只眼睛加起來一千五百度了?！?/br>
    柏子仁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開始也有點懷疑自己認錯人了?！?/br>
    “瞧瞧，小仁自己都認不出人了，我認錯了更合情合理?！睖珜W長辯解。

    羅學姐說：“程老師這身穿扮真年輕啊，在陽光下一亮相，和大一新生一樣，尤其是皮膚，不得不說，您是用什么護膚的？”

    程靜泊說：“保持清潔，其他也沒多用什么?！?/br>
    “天生麗質啊，老湯你快學學，將兩頰的痘印去了?！?/br>
    湯學長扶了扶眼鏡，懶懶道：“我已經剪了頭發，換了新褲子，要是再去美容，會不會太帥了？以后讓你們在實驗室里心猿意馬，我也不好意思啊?！?/br>
    “沒事，我們扛得住，你就別考慮那么多了，就按程老師這個模板，拍個照片，直接帶去整?！?/br>
    柏子仁看看程靜泊，覺得學姐們說的有道理。

    程靜泊卻說：“男人長得好看沒什么用，至于穿衣打扮自在一點就可以了?！?/br>
    “不要謙虛?！卑刈尤收f，“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br>
    其他人聽到這話，一下子爆笑。

    笑聲中，程靜泊輕輕靠過來，對柏子仁說：“那我聽你的，以后承認自己很好?！?/br>
    柏子仁的耳朵陡然一紅。

    正好羅學長帶了相機，為程靜泊和柏子仁拍了一張照片。

    之后，柏子仁帶程靜泊去食堂吃了飯，照例被很多人圍觀，她逐漸習慣，不再拘束，任由他幫她打開汽水的瓶蓋，筷子和勺擺在她面前，還夾菜給她。

    正好電視機里在放學校的宣傳片，有一個鏡頭捕捉到柏子仁坐在圖書館看書的模樣。

    程靜泊一眼就認出她，想看得仔細一點，眼睛被對面的人捂住了。

    柏子仁說：“別看我傻乎乎的模樣?！?/br>
    他拉下她的手，依舊看向電視：“我不喜歡精明的女孩，就喜歡傻的?！?/br>
    她還是用手去捂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平心說那個鏡頭真的沒取好，把她拍得偏胖，偏偏神情還一本正經的，看上去是一個用功的書呆子。

    他再次拿下她的手，這回扣住不放了，她沒有了右手，一時間不能拿筷子吃飯，他悠哉地夾了一顆菜心，親自喂過去，她慣性地張嘴吃了，忘記這是在公共食堂，互相喂食有礙形象。

    程靜泊看完了宣傳片，收回目光，總結道：“整個學校，你最漂亮?！?/br>
    “你這么說好像是一路走來看了每一個女生?！?/br>
    “是看了一些?！?/br>
    柏子仁睜大眼睛，不說話了，有些小吃醋。

    “心無雜念，看過就忘了?！?/br>
    她又忍不住笑了，滿心都是安妥，忽然覺得自己夠小心眼的，竟然不想讓他看別人。

    “你也可以看別人，但不能記掛?！彼虒?。

    “一言為定?！?/br>
    角落一桌的四個男同學一邊吃菜喝啤酒，一邊看過來。

    “如果那是柏子仁的男朋友，我愿賭服輸?！逼渲幸粋€人說，“的確很有氣質?！?/br>
    方正不說話，冷哼了一聲。

    吃完飯，程靜泊把外套給女朋友穿上，照舊拎著她的包，和她走出去。

    傍晚的校園不似早晨清新，而是帶有煙火味的，這更討情侶的喜歡，他們路過植物園，她不經意地瞧見有一株花很特別，一共有七片葉子，中間的小果子像是一粒粒紅豆，層層相疊，十分可愛，但不知道是什么，她向他請教。

    “這是七葉一枝花，百合科植物，有些書上也稱它是重樓，可以解蛇毒?！?/br>
    他還告訴她，李時珍說過，七葉一枝花，深山是我家。

    她蹲下去，就近看了看，這回不敢隨意地伸手碰，只是欣賞。

    風一吹，一顆小果子掉下來，落在地上，她趁人不注意靈敏地撿起來，放進口袋。

    她的舉動落在他眼里就是一個小孩子，他突然想到，如果她每天都在他身邊，人生也圓滿了。

    他沒有開車過來，兩人步行去燈塔里咖啡館。

    在十字路口，等車流而過，他松開了她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

    “上次承諾送你的禮物?！?/br>
    她看著他手里的小袋子，期待他再次變魔法給她看。

    他看出她的內心活動，緩緩地賣了一個關子：“你想我變出什么？”

    她絞盡腦汁地想：“巧克力？鹽水花生米？夾心餅干？”

    “可惜，不是你想要的?！彼〕鼋渲附o她看。

    柏子仁頓時像被消音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兩枚素圈。

    “關于這個，不能直接給你，你要答應我條件才能收下?！?/br>
    “什么？”

    “你收下后我們就是訂婚了?！?/br>
    “……”

    柏子仁轉身，準備跑一段路冷靜，剛邁出一步，已經被他看穿，伸手輕松攔住。

    “你可以在原地，靜態地恢復冷靜，多久我都等你?！?/br>
    她試著調整呼吸，一分鐘后開口說話：“收下后，你就是我未婚夫了？”

    “嗯，如果你愿意的話?！?/br>
    “可是我們認識沒多久?！?/br>
    “和時間沒關系，如果你確定我是對的，認識一天也無妨?！彼蛩磉_心里的想法，“知道我是什么時候有這樣的念頭嗎？好像是一瞬間的事情，不想讓你有機會逃走，就像剛才，你差點又跑出去?！?/br>
    她抓錯了重點，解釋道：“我跑出去，是會跑回來的?！?/br>
    “這個我相信，有我在，你跑不了多遠?！?/br>
    “……”

    “不過，有些形式是需要的，為了讓我安心?！?/br>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一直以為他自信，篤定，沒有彷徨猶豫的時候，但他表達的意思卻是，她讓他不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