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陛下……似是身中蠱毒……”祈晏這話是附于微生瀾耳邊說的,在其他人看來,這頂多是昭王與其正君琴瑟和鳴的親昵表現而已。 自祈晏入住昭王府以來,他就未再與景帝有過會面。即便他是以正君身份嫁入昭王府的那次婚宴,他對景帝也只能聞其聲而不見其人……直至今天。 虞家是忠于景帝的,而因著微生瀾的緣故,他對景帝還額外多了一份感激。 景帝所中的十之*正是枯蠱,枯蠱是個什么東西恐怕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要知道在不久前他還差點沒按捺住把這東西用在千機身上……現這無意看過去的一眼竟發現那御座上的人中了這蠱毒,讓他如何能不為此驚疑。 微生瀾壓下心中的驚動,面上仍維持著平靜的神色,但嘴角處的弧度很明顯下落了幾分。 “是這延楚之人的動作?”微生瀾以極低的聲音回問,她卻是毫不懷疑懷中人方才話語的可信度。 祈晏當即搖了搖頭。他與微生瀾現下的位置離階上御座算得上近,他有心觀察是能看到景帝腕上那極短的一道曲狀淡痕。雖是極短,但這長度已意味著這至少是好幾個月前就中下的枯蠱。 見懷中人搖頭,微生瀾的心不由得更沉了幾分。這是她從不知道的事情,惟記得上一世與景帝辭行之時,這予國君王分明仍是身體康健的樣子。 而自到了偏遠的涼州,因綺樓的勢力在那時已被她主動放手,皇城中的后續動向她也并不清楚。 會是你嗎……微生瀾將目光稍移到右側。二皇女本就一直保持著清淺笑意,在碰著微生瀾的視線時,眸中笑意似還深了些許。 微生瀾只對其坦然地略微頷首后就移開了目光。無論想做什么,現下都是暫時無法動作的,至少也得等這晚宴結束…… 肴核既盡時,延楚使團以暗緋色身影為首向景帝行下重禮。 “陛下圣恩,予下臣此般款待。待得見盒中寶物,下臣此程當可無憾?!毖映首幽请p時刻帶著迷蒙之色的狹長桃花眼微眨了眨,美目流轉之下,顧盼生輝。 殿上不少女子就被這一眼勾得移不開目光?;盍诉@么多年,總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要是能享一次這等尤物的滋味…… 但景帝顯然不在被美色所惑者的行列,只平淡地回了句:“自然會讓爾等見著?!?/br> 身旁侍者很有眼色地在景帝說完這句話后便宣布結宴。延楚使團是很快退下了,但殿上的其他予國臣子哪里敢走,沒見景帝正把手按在那案上的玄鐵盒上么。 “眾卿也都聽見了,一月為期?!本暗鄣穆曇粢廊怀领o,如古井無波。 那皇子方才言及要在皇城游覽予國風光,一月后再歸還延楚,自然就是要以此為期限的意思。 知道景帝是在等著人上前說話,但這一時半會,底下的臣子目光交觸……理所當然的沒一個愿去做那出頭鳥。 這古鎖想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能解的,解開了是大功一件沒錯,然這要是她們折騰到最后沒解開,讓予國失了顏面……到時候若帝王一怒,她們誰也承受不起啊。 底下除了官階相當的臣子外,其實還有各個自宮外尋來的能人異士,但此時也都沉默著。 最終還是殿閣首輔先站了出來,行至階前躬身言道:“臣斗膽一言,陛下可先將此盒安置于琳瑯閣中,予臣等幾日時間稍作研究……屆時定能尋著些許眉目?!?/br> 首輔也并無把話說滿,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相當于把這底下眾人都綁在了一條船上。想到罪不及眾,一些臣子也隨之紛紛附和起來。 “那便依卿所言,從明日開始?!币灰u明黃的予國君王起身緩步下臺階,在兩側躬身垂首的臣子中行過,不咸不淡地又留了句:“莫要讓朕失望?!?/br> 而待那明黃身影走出殿外,殿內站著的人也準備各自打道回府了。 “妻主無需過度擔心?!被爻痰鸟R車內,祈晏很是主動地靠入微生瀾懷中。他最是見不得這攬著他的人有半分不愉,但現在微生瀾面上卻連慣有的溫雅笑意都沒了……眸光亦是少見的沉冷。 祈晏雖然欣喜于眼前之人在他面前表露出真實情緒,但這人蹙眉沉默的模樣又讓他心焦煩躁。 “陛下所中的是毒性緩慢的枯蠱,現也不過只在蟄伏期,對陛下的身體并無大礙。且這蠱毒我是可以解的,妻主……”方說到這里,祈晏陡然感覺唇上被攬著他的人輕吻了一下。 “我知曉?!蔽⑸鸀懫届o地說著。若非能肯定那蠱毒目前于景帝而言威脅甚微,她現在就不會是坐在馬車上,而是已起步到了御書房。 蠱毒一事或牽扯甚大,她有心為此細作打算。但她現要是再多沉思半晌,自家夫郎都不知得急成什么樣了…… 將此事與延楚之事相較,后者就顯得不那么重要。攬權的方式有很多,那加官進爵的機會微生瀾也不是非要不可。 祈晏聽到回應后就不再言語,安順地在微生瀾懷中闔眼小憩。 “晏兒還擅這蠱毒之術?!本驮谄黻桃庾R朦朧幾要入睡之時,他忽然聽到懷抱著他的人的輕聲詢問……或說是陳述。 “是?!彼庠陧汈чg已盡數退卻,祈晏卻并未睜開眼?;貞獣r的聲音極低,但吐字仍十分清晰。 方才心急之下脫口而出的事情……祈晏緊闔著眼,挪動了下身體把臉也埋在微生瀾的肩窩上。 微生瀾把懷中人的動作看得分明,方才還冷沉著的湖墨色眼眸中浮現幾許零星笑意。 自家夫郎其實從未在她面前隱藏過自己……甚至微生瀾覺得,只要她問,無論任何事情自家夫郎都會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既是如此,解那枯蠱的重任便交予晏兒了。待此間事了,我想與晏兒細說一些事情……”屆時好好把該挑明的挑明,該解釋的解釋。比如祈晏與景帝的聯系,又比如她與容璟的關系…… 祈晏聞言終是按捺不住地抬起了頭,狹長的鳳眸中,疑惑之色清晰可見。 “待此間事了?!蔽⑸鸀懳⑿χ堰@句話重復了一遍,隨即在這雙漂亮眸子的邊緣末端輕落下一個吻,讓懷中人不由自主地微眨了下眼。 懷抱著他的人并不愿為他解惑,但這人親吻時的珍視動作與現下的溫柔笑意……祈晏如受蠱惑般乖順地點了點頭。 第20章 南墻 接連幾日,文武百官以及那些個從宮外尋來的能人異士可說是扎堆常駐在琳瑯閣中。 最初端詳這把古鎖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定是延楚為刻意刁難而出的一道無解之題。 這等鎖身無絲毫縫隙地嵌于盒上,展露出的地方連鑰匙孔都沒有的鎖……除了強行破開哪還有別的辦法可解? 然也正如那延楚皇子所言,能強行破開的法子必也將損及盒中之物。興許這鑄造之人本就沒想讓這寶物再現于人前,從一開始就打的是徹底將之封死的主意。 但這得出的無解結論是無人敢上稟于景帝……在此一籌莫展的情況下,眾人幾日盯在玄鐵盒上的目光都仿佛能在其上看出一朵花來。 巴掌大小的玄鐵盒被眾人翻轉擺弄敲擊等折騰了無數遍,但這四四方方的鐵盒子就是紋絲不動,當真是急煞人也。 直到有一人在碰觸之時,指甲蓋無意間似乎碰著了盒身邊緣交接處極淺的一字型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