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熱門推薦:、、、、、、、 “是…”非但內衛處管事張松,在座其他人也答應得異口同聲。 整個淮揚三地,都是朱重九帶著大伙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包括紅巾副帥芝麻李在內的其他紅巾將領,在里邊根本沒出過任何力氣。即便各方曾經聯手出過一次兵,但出兵者也都從中也獲得了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紅利?;窗曹娫缇透麄冎g兩清了,早就不再欠任何人的情… 所以在大伙看來,眼下趙君用等人的性命都是淮安軍所救,,每天吃著淮安軍的,喝著淮安軍的,還沒完沒了地在朱總管背后捅刀子,根本就是找死行為。只是朱總管自己心太軟,大伙也不愿違拗了他的意思,才對趙某人的行為一忍再忍。 如今既然大總管點了頭,接下來,淮安眾文武就不用顧忌那么多了。倘若趙君用之流還不知道收斂的話,那等待著他們的,絕對不會是什么好結果。 我佛慈悲,但也會做獅子吼。 更何況是一群百戰余生的武夫… 看到眾人擦拳磨掌的模樣,丁德興的里衣瞬間就被冷汗濕了個透。他發現自己今天來得絕對太及時了,如果再晚一步的話,即便最后能夠獨善其身,恐怕將來也是個郁郁而終的下場。 淮安軍根本不是憑借陰謀詭計就能竊奪的,除了朱重九之外,它幾乎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與周圍的各路紅巾,也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它依托于一套完全不同的規則而運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與以往君臣父子那一套大相徑庭。 換句話說,淮安軍自身,早已成為一個強大、驕傲而又聰明的猛獸。它不光有骨骼和血rou,而且有心臟和靈魂。它只會選擇自己相信的主公去追隨,而不是隨便某個人過來,就能令其俯首帖耳。如果某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自不量力的話,除了被這頭猛獸撕成碎片之外,幾乎得不到其他任何下場。 正驚恐莫名間,卻又聽見朱重九笑了笑,大聲強調,“你們也別老想著殺人。只要他們不主動跳出來,誰也不準去找他們的麻煩。更甭要想著,故意設圈套騙他們自己送死。否則,朱某絕對不會感謝那個下套的家伙…” “遵命…”眾人再度拱手,回答的聲音,卻比先前低沉了許多。 朱重九知道有人心中還暗藏殺機,卻也不去點明,更不會去做更多的制止?;窗曹娦枰紶柭兑淮窝例X,而不是總受他的性格影響,對盟友們一味地大度忍讓。那樣的話,不但會害死更多的人,也會拖垮整個反元大業。 的確,他朱重九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流同族的血??赡鞘窃趶那?,那時他知道自己背后有芝麻李,知道歷史上還有一個朱元璋。知道即便自己所做的事情大錯特錯,最后蒙元一樣會被趕回漠北,華夏一樣會浴火重生。 而現在,芝麻李卻中途撒手西去,朱元璋的實力還不如他的十分之一,現實中和想象中的兩個強大支撐點全都不存在了。他就必須做出改變,把心中那份軟弱剔除出去,努力去做一個真正的亂世梟雄。 “如果大伙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各忙各的去吧…”一個合格的梟雄,不但要懂得如何抓權,而且要懂得如何放權,“各自負責好各自那一攤子,別把心思都花在外人上面。只要大伙齊心協力,把職責內的事情做好。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來?!?/br> “是…”眾文武齊聲答應著,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告退。 “張松,有關我出發去北方的消息,一直封鎖到我的旗號在那邊豎起來為止?!?/br> “陳參軍,軍情處負責保持聯絡暢通,每天在淮安發生的事情,五日之內,必須送到我手上,無論我到了什么地方?!?/br> “常統領,水師繼續保持對北岸的攻勢。發現有敵方船只敢過中線,無論大小,一律開炮擊沉?!?/br> “天德,無論排兵布陣,還是臨敵機變,你的才能都不在任何人之下。所以我帶奇兵北上期間,你無需蕭規曹隨。該做決斷的,就自己做決斷。即便偶爾犯一些小錯,過后我也不會苛責于你…” “蘇長史,繼續打著我的名義跟脫脫泡蘑菇。把跟他會面的時間,拖在半個月之后。無論他是否安排了殺招,咱們干咱們事情,別把主動權交在他手里…” “通甫。。。?!?/br> 朱重九叫住幾個不同部門的主事者,繼續單獨面授機宜。 凡是被單獨點了名的文武,都鄭重點頭。心中暗暗發誓要竭盡全力完成自家主公交代的任務,不辜負長期以來的知遇之恩。 “黑丁,你也留下。今晚跟我一起出發。我答應過大總管,要以蒙元那邊一名上將之血祭奠他。你跟著我,一起去取此人的首級…”叮囑完了眾人,朱重九迅速又將目光轉向丁德興,笑著發出邀請。 “這,我,我。。。?!边@一早晨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丁德興根本反應不過來。愣愣地想了幾息時間,用力點頭,“愿為大總管馬前一卒?!?/br> “好,那你就去后面找個房間睡下。養足了精神,子時前后,我派人來叫你…洪三,你派幾個人照顧好丁將軍。他剛剛來咱們這兒,需要點時間適應…”朱重九沖他笑了笑,繼續吩咐。 “是,主公…”丁德興渾渾噩噩地答應著,渾渾噩噩跟著徐洪三,來到大總管行轅的后院客房。然后如皮影戲里的提線皮偶般,被安排睡下,兩眼茫然,魂不守舍, 朱重九與他原來認識的朱重九,完全不一樣?;窗曹娕c他想象中的淮安軍,也大相徑庭…不身在其中,近距離觀看,就無法認清其真實面孔。而即便現在身居其中了,誰知道又不是“橫看成嶺側成峰呢…” “如果昨天下午,李平章決定將基業交給趙君用,會出現什么情況?”不由自主地,丁德興就開始胡思亂想。 他發現那可能是個非常令人恐懼的答案。至少,以他今天早晨的所見所聞,推算出來的結局將非常殘忍。 他開始感激芝麻李在臨終前,做了一個英明無比的決定。同時卻又開始懷疑,芝麻李做這個決定時,是否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成分。有那么幾個瞬間,他甚至懷疑,芝麻李之所以被救回來后自暴自棄,是否因為他自己發現,即便他自己沒有中毒,東路紅巾早晚也會落入朱屠戶掌握。他這次倒下,已經永遠不可能再卷土重來,重新成為一方霸主?但是,下一個瞬間,丁德興又強迫自己把這些古怪的想法從心中趕了出去,強迫自己不用最卑鄙的角度去揣摩人心。 “呼呼,呼呼,呼呼”隔壁的房間,也有準備當晚出征的將領在睡覺,已經均勻地打起了呼嚕。他們都是安詳的,因為他們早早地就和強者站在了一起。不用再做太多選擇,也不用沒完沒了地疑神疑鬼。 但是,丁德興卻無法讓自己也一樣安寧地睡著,盡管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到了此時,宿州軍上下,估計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奉芝麻李遺命,進入了淮安大總管幕府的消息。那就意味著,有一支戰斗力相對完整的兵馬,也徹底倒向淮安軍。如此一來,,宿州軍中,很多持觀望態度的人,都會做出同樣選擇。 而失去了宿州軍的支持,趙君用光憑著被救回來的殘兵敗將,絕對不敢輕舉妄動。況且徐州軍內部,也不全是忘恩負義之輩。至少,丁德興就知道,趙君用的幾個心腹,劉聚、馮國勝,還有一向被他視為手臂的李慕白,態度已經開始搖擺,未必肯繼續跟著趙君用一條路走到黑。 等到自己跟著朱重九從北方歸來的時候,淮安城中,早已大局初定。而只要自己拿出任何一顆蒙元上將的頭顱,哪怕只是個有名無實的下萬戶所萬戶,所有反對朱重九的人,都將徹底無力回天。 圈套…陳參軍拉丁某人進來參與軍機,絕對是個圈套…某一個瞬間,丁德興又被自己嚇得睡意全無,冷汗淋漓。然后,他又發現,即便今天早晨自己不來大總管行轅,結果好像也不會差太多。雙的實力對比在那擺著,朱重九不用任何陰謀,照樣能將反對者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也許,這才是朱重九敢于放心北上的真實原因。幾只螳螂,擋不住高速奔行的馬車。而駕馭馬車者,也不會為幾只螳螂的張牙舞爪而分心?!痹谂R睡著之前,丁德興臉上涌起幾絲嘲弄的表情。然后徹底被困意征服,沉沉進入夢鄉。 當他被人推醒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朱重九的近衛團長徐洪三親自帶人幫助他以最快速度洗臉更衣,然后摸著黑,快速奔向了滿浦城外的貨運碼頭。 碼頭上,第五軍精挑細選出來的三千多戰兵,早已整裝待發。朱重九一聲令下,第五軍指揮使吳良謀第一個踏上了棧橋。第一旅旅長劉魁緊隨其后,帶領著弟兄們,一排接一排進入船艙。 很快,一個營頭的弟兄,就裝進了戰艦當中。第一艘戰艦迅速拔起鐵錨,像幽靈般,消失于空蕩蕩的河面上。 一艘接一艘精心改裝過的仿阿拉伯式戰艦,陸續裝滿了戰兵,揚帆啟錨,在熟悉黃河水紋的老艄公們的指引下,盡可能地貼著黃河南岸,悄無聲息地滑向了下游。 連續兩個多月來,蒙元的兵馬與淮安軍,已經隔著黃河較量的許多次。眼下在水面上,絕對是淮安軍的天下。而由于脫脫手中也有許多仿制和繳獲來的火炮之故,淮安軍想要在脫脫的軍營附近登陸,也根本沒有任何指望。所以對于南岸在夜間鬧出來的動靜,元軍的哨探早就失去的關注的耐心。甭說朱重九等人刻意偃旗息鼓,就是偶爾不小心弄出點兒響動來,北岸也會自動視為走私船在喧嘩,根本懶得去刨根究底。 如此,十五艘戰艦悄無聲息的都順著水流飄然而下。只用了三個多時辰,就已經抵達了黃河入??谔?。 黃河水含沙量極大,而海水鹽分又遠遠高于河水。所以,河水與海水交匯處,有一道非常清晰的分界線。 任何船只經過此線,都會迅速跳動一下,就像魚躍龍門。 旗艦天樞號第一個跳了起來。 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緊隨其后。 然后是天府、天梁、天機、天同、天相、七殺 當十五艘戰艦,排著隊跳出海面時,一道金紅色的陽光,恰巧從大海里射出來,瞬間點燃了整個海面。 海面迅速開始翻滾,紅色浪花,迎著戰艦,跳躍,飛舞。像是火,又像是血。 被甩在身后的陸地,也迅速變成了金紅色。仿佛一個瀕危的巨人,在血與火的洗禮當中,慢慢脫胎換骨。 這個過程,無疑將充滿了痛苦,甚至充滿了血腥。但這個巨人,注定會重新站起來。 因為有無數人寧愿用自己的性命獻祭,也要喚醒他,催促他重新站起來… 因為他有一個名字,叫做華夏。 萬道霞光當中,丁德興雙手扶住船上的圍欄,用力挺直了腰桿。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他相信自己永遠不會為昨天的選擇而感到后悔。 第二十一章 跨海 大海是廣闊的,單憑rou眼根本看不到邊際。天空也是廣闊的,渾圓如蓋,將地面上所有山川河流盡數倒扣于底。就在藍天與碧海的交界處,有一輪鮮紅色的太陽緩緩升起來,升起來,升起來,散發出萬道霞光,蕩盡人心中所有黑暗和污濁。。。。。 如果不是顧忌著周圍還有許多看日出的人,丁德興簡直就像張開雙臂,放聲高歌一曲。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體驗,特別是于狹窄的病房中守了兩個月多月之后,再看到如此廣闊的天空和海洋,簡直就讓人恨不能肋生雙翼。 芝麻李養病的房間太小了,早就盛不下那么多欺騙與傾軋?;窗渤且蔡×?,根本容納不了更多的英雄。甚至連淮揚三地、河南江北行省都太小了,限制了大鵬的翅膀。而真正的神鳥,將水擊三千,九萬里扶搖而上。豈會看得上夜貓子眼里那幾頭腐爛的老鼠尸體? “黑丁,你怎么也來了?”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問候。 丁德興聞言回頭,恰巧看見傅友德那刀削一般的面孔?!案祵④??怎么會是你,天…你怎么瘦成了這般模樣?” “前段時間大病了一場…”傅有德不愿意說趙君用的壞話,笑了笑,蒼白地臉上涌起幾分凄涼。 “生病了?什么病,看過大夫了么?”丁德興聽聞,眉頭輕輕皺起。身為武將,又是二十出頭年紀。除了受傷之外,想生病可真不是很容易。除非。。。。。 “不提了,已經好了。虧了朱總管派人給開了幅好藥方…”傅友德顯然不想再提過去的事情,又笑了笑,顧左右而言其他?!昂I系娘L景不錯??戳酥?,令人心曠神怡!” “是啊,丁某以前,還從沒看過此等風景…”丁德興四伸了個懶腰,將胳膊支撐在戰艦的護欄上,口不對心地說道。 “傅某也是第一次出?!备涤训乱矊⒏觳矒卧诹俗o欄上,嘆息般感慨。 二人都是剛剛才加入淮安軍,也都剛剛經歷了一番艱難的選擇。所以幾句寒暄過后,彼此之間忽然就變得無話可說。干脆雙方把目光看向遠方,繼續欣賞周圍波光瀲滟的水面。 難得天公作美,海上一直吹得是南風。所以只裝了一半載重的戰艦跑得極快,張開了厚布風帆之后,就像一條條貼著水面飛奔的梭魚。而十五艘大小相同,模樣一致的三角帆戰艦排成長隊,則給人另外一種視覺上的沖擊。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覺得自己變成了其中一艘,直掛云帆,乘風破浪。 “這朱總管,真是好大的手筆…”默默地觀賞了會四下的風景,丁德興忽然低聲感概。兩個多月前在芒碭山獲救的時候,他記得朱重九手里只有四艘戰艦。其中還有兩艘是河船改裝的,不是眼前這種體形適中,cao作靈活的三角帆船。而短短七十余日后,朱重九居然就能一下子拿出十五艘三角帆戰艦運兵北上。并且這還不是淮安水師的全部力量,眼下留在淮安和揚州兩地,至少還有同樣數量的戰艦,每一艘都不比這十五艘小。 “聽說是用燒罐玉秘方,跟廣州那邊的大食人交換來的?!备涤训曼c點頭,聲音里頭帶著由衷的佩服?!耙簿褪撬?,有這種一擲萬金的氣魄?!?/br> “???”丁德興聽得頓時眉頭一跳,質疑的話脫口而出,“你聽誰說的?那,那朱總管豈不是虧大了?” “是不是吃了大虧傅某不清楚。但是傅某卻相信,換了別人,絕對舍不得將秘法賣出去。只為了四十幾艘舊船?!备涤训曼c點頭,繼續低聲贊嘆。 罐子玉,也就是玻璃制品,如今即便在淮揚地區,價格也是高得令人乍舌。特別是那種四周鑲嵌著寶石的玻璃鏡子,已經被商販們炒到了云彩上,以半尺見方為底,四周每大一寸,便可加價一萬貫。即便這樣,依然供不應求,只要在市面上一露面,就會立刻被人用現銀買走,根本不可能留到第二天。 而朱重九為了加強淮安水師的力量,竟然毫不猶豫地將制造罐子玉的秘方賣了出去。并且據說還跟大食人達成了某種協議,此后三十年之內,不會再將秘方賣給除了淮揚商號之外的第三家。這種“殺雞取卵”的行為,不知道令多少人捶胸頓足。而聽在傅有德等有識之士耳朵里,卻絕對是另外一番滋味。 唯大英雄,才舍得身外之物,去追尋自己最需要的東西。唯真豪杰,才不會蠅營狗茍,光顧眼前。他今天為了挽救東路紅巾,舍得一份點石成金的秘方。他日后得了天下,就不會因為舍不得幾百畝良田,學那漢高祖劉邦,給昔日舍命相隨老兄弟們來個鳥盡弓藏。 “怪不得,淮安軍這兩年能崛起如此之快…”聽了傅友德的話,丁德興也是好生欽佩。芝麻李已經是他見過最大氣的人,而今天看來,朱重九的胸襟氣度,顯然更在芝麻李之上。就憑著這份兒胸襟氣度,其他豪杰就沒資格跟他去爭什么東路紅巾之主。當然,其他任何豪杰,也不可能有朱重九這么豐厚的家底兒。 “傅某佩服的,不光是朱總管做事情舍得下血本兒…”難得找到一個與自己有共鳴的對象,傅友德想了想,繼續說道?!案的尺€佩服,他目光的長遠。丁兄你注意過沒有?這船上,無論是cao帆的,還是收拾甲板的,有幾個不是行家里手?換了別人,即便一下子白得了幾十艘戰船,他能找出這么多合用的水手么?” “這。。。。。?!倍〉屡d聽得微微一愣,兩眼旋即又睜得老大。 傅有德說得沒錯,能將十幾艘戰艦cao縱得如此整齊劃一的,絕對不可能是一群從沒出過海的新丁。而以每艘船需要四十名水手算,十五艘戰艦,至少就得六百名水手來駕馭。六百余名海上行船的行家老手,倉促之間,怎么可能招募得來?除非,除非他朱重九在半年之前,就已經打算組建一支海上力量,從那時起,就開始為現在打根基。而那時,淮安軍不過剛剛占據了揚州,朱重九正被六十萬災民逼得焦頭爛額。 半年前,剛剛奪下揚州城沒幾天,就已經開始準備組建海上力量。甚至在半年之前,淮安軍就已經開始謀劃,跨過北沙和靈山之間數百里水面,直搗膠州。還有可能,早在半年之前,朱重九已經謀劃過,從淮安出發,借水路撲向千里之外的直沽,進而逼迫大都。天哪,這是何等長遠的眼光?換了別人,恐怕想都不敢去想… “還有這甲板上的弟兄們。丁兄,你在別處,看過如此守規矩的弟兄么?”傅友德卻意猶未盡,繼續充滿欽佩地問道。 甲板上已經陸續有人上來放風,都是昨天半夜登船的淮安軍將士。然而,他們卻不是亂哄哄的東一簇,西一波,四下閑逛。而是嚴格遵照幾個水手小頭目的指引,很均勻地分布在兩層甲板的各個方向上。如此一來,船只的平衡就很容易得到保證。再多的人從內艙里走出來,都不會給船老大和水手們帶來麻煩。 拜徐淮各地經常鬧水災所賜,將士們都不怎么暈船。所以到了甲板上之后,就紛紛站直了身軀,扶著護欄,四下觀賞風景。而天空中,此刻南風卻突然加大了數分。吹得風帆全部鼓了起來,推著戰艦切開碧藍色的水面,上下起伏,鱗爪飛揚。 在南風的幫助之下,戰艦行得極快。沒等太陽走到天空正中央,郁州島已經出現在前方的水面上。早有占據了此島的紅巾軍將士,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待艦隊一落錨,就劃著木筏,將吃食和茶湯送了過來。 吃完了午飯,戰艦先朝東北方航行了一個時辰左右,然后掉頭奔向正北。四周已經都看不到岸,只有望樓里的瞭望手,通過長長的望遠鏡,還能找到一些小山或者露出水面的礁石為參照物,不斷用旗幟和號角與舵手聯絡,矯正航向。當太陽墜入西側的云層之后,瞭望手們也停止了工作。整個艦隊就像徹底迷失了般,在薄暮中繼續默默地高速馳騁。除了艦長和舵手之外,誰也不清楚他們到底在朝哪個方向走,目的地還有多遠。 晚餐是半條咸魚和一大碗占城白米,從將軍到士兵,每個人都一樣。與當地產的稻米相比,這種從海上長途販運過來的占城米,味道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兒。但是丁德興卻沒心思計較米質的好壞。坐在分配給高級將領的單間中,用手指頭捅了捅湊過來一起吃飯的傅友德,低聲詢問,“咱們差不多快到了吧?以這種走法,從雷州走到膠州,恐怕也用不了幾天…” “不清楚…”因為前一段時間受到過冷遇的緣故,傅友德對咸魚和糙米,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焖侔炎炖锏娘埐搜氏氯?,低聲回應,“不過肯定丟不了,我聽說,朱總管這邊造過一種叫做指南針的東西,安裝在四分儀上,在配上千里眼,可以根據星星直接確定船只所處的位置…”(注1) 注1:四分儀和指南針確定航向法,最遲不晚于南宋,就在華夏海船中廣泛使用。不過蒙元滅宋之后,華夏的航海水平,大幅倒退。直到明初,才又通過跟阿拉伯人的交流,迎頭趕上并超過當時的世界水平。 第二十二章 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