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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男兒行在線閱讀 - 第41節

第41節

    “殺韃子頭!”已經殺出士氣來的紅巾軍將士齊聲重復,追隨著自家主帥腳步,沖向元軍主帥的大纛旗。

    “擋住,給我擋住??!”逯魯曾見狀,嚇得眼淚都快淌出來了。揮舞著寶劍,如瘋似癲。

    的確有人試圖擋住芝麻李,其中以祿府的家丁居多,偶爾夾雜著幾個被逯魯曾臨時提拔起來的鹽丁頭目。然而,他們的抵抗,在呼嘯而來的銀甲巨龍面前,是那樣單薄無力!芝麻李鬼頭刀一揮,就將一名家丁的腦袋連著肩膀一道劈了下來。然后側轉身體橫掃,刀刃如閃電一般,掃過一名鹽丁的胸口和另外一名家丁的小腹,血流如瀑,兩名攔路者慘叫著摔倒。

    另外一名姓祿的家將持著長槍猛刺,被芝麻李用盾牌擋住,連人帶槍推歪向一旁。沒等他將身體的重心調整到位。兩把短刀同時從小腹側下方刺了過來,將他的皮甲像紙一樣撕破,連同皮甲下的肚子、內臟,一并碎成了數片。

    “??!”姓祿的家將慘叫著死去,其他家丁和鹽丁們紛紛閃避。攔路者的隊伍,瞬間四分五裂。芝麻李卻還嫌推進速度還不夠快,舉起刀來,再度大聲斷喝,“中軍跟著我,左軍去接應毛貴,右軍和其他各軍,各自分頭前進,別跑了姓祿的!”

    “中軍跟上,左軍去接應毛都督。其他各軍各營,分頭包抄!”親兵們扯開嗓子,再度將芝麻李的最新命令傳了出去。

    銀甲巨龍突然分裂成數段,然后化作七八條一模一樣的小龍,張牙舞爪,撲向各自的目標。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朱八十一所率領的左軍距離自己的目標最遠,任務也最沉重。為了及時給毛貴接應,避免前軍遭受更大的損失。他必須帶領戰兵們從亂哄哄的敵軍中央穿過去,然后去擊潰另外三支看上去目前還算齊整的鹽丁千人隊。

    而沿途那些亂成一鍋粥的鹽丁們卻不知道他的目的,見到有身穿鐵甲的紅巾軍將士朝自己沖過來,立刻嚇得腿腳發軟,手中兵器在身前亂晃?!白岄_!”朱八十一不耐煩地用盾牌推倒了一個,然后又側轉劍刃,拍飛了另外一個。第三個鹽丁年齡和他差不多的大小,兩只眼睛里全是恐懼。見到有個滿臉橫rou的家伙沖到了自己面前,雙腿一軟,立刻跪倒,“饒命——!”

    “一邊跪著去!”朱八十一伸腿將此人撩飛到一邊,以免其被跟上來的弟兄們活活踩成rou醬,“讓開,不想死的,就給我讓開!”

    “讓開,不想死的,就給我家都督讓開?!备谒韨鹊膮橇贾\大聲叫嚷,手中長槍猛抖,將兩名躲閃不及的鹽丁捅翻在地?!白岄_,不想死的讓開。我家都督是朱八十一!”

    后半句話,比先前所有吶喊都好使。擋在前面的鹽丁們忽然“嘩啦”一聲,丟下刀槍,轉身便走。一邊跑,一邊大聲哭嚎道:“朱屠戶,朱屠戶來了!朱屠戶來摘人心肝了!”

    “轟??!”“轟隆”,數聲炸雷,打斷了潰兵的哭喊。跟上來的李子魚揮動拋索,將點燃了的手雷一個接一個向前投去。經歷了上一場戰斗之后,他的投彈技巧突飛猛進。甩出去的手雷竟然有一半兒以上是凌空爆炸,將來不及逃走和試圖頑抗的鹽丁們,炸得尸橫遍地。

    “掌心雷,掌心雷!”更多的尖叫聲,在鹽丁當中響了起來。經過趙君用和唐子豪兩人的刻意夸大,如今江淮各地,朱屠戶的惡名已經家喻戶曉。非但可以止嬰兒夜哭,那些蒙元地方官兵和差役,對喜歡生吃人心肝,雙手還能掌心雷的朱屠戶,也是怕到了骨子里。

    如今聽到那標志性的雷聲,還有哪個鹽丁愿意留在原地等死?!紛紛棄了刀槍,讓開左軍的去路。轉眼間,朱八十一面前就再無任何阻擋,雙目所及之處,正是另外一個鹽丁千人隊的后背。

    那個鹽丁千人隊,正和另外兩個千人隊一道,與毛貴所統率的千軍兄弟做最后的糾纏。仗著人多勢眾,手中的兵器又略占優勢,他們居然與毛貴和前軍兄弟們打了個平分秋色!

    朱八十一看到一名光著上身的弟兄,被一名騎著馬的鹽丁頭目一刀砍掉了半邊肩膀。然后又看到另外一名光著上身的兄弟,倒在了鹽丁頭目的馬腿下,生死不明?!敖o我殺了他!”他氣得兩眼冒火,用手指著那名鹽丁頭目命令。根本沒去想,此人距離自己至少還有二十多步。

    “是!”伊萬諾夫立刻答應一聲,從背后抽出一桿小標槍,助跑了幾步,奮力前擲?!皢琛?!”尖端包裹著精鋼的標槍在半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一頭扎進了那名鹽丁頭目胸口,將此人直接釘在了戰馬的背上!

    第九十五章 水太涼

    “讓開,不想死的讓開。我家都督是朱八十一!”吳良謀趁機大喝一聲,狐假虎威。

    正在與毛貴對峙的眾鹽丁們,登時就是一亂。特別是擋在朱八十一正前方的那些,調轉身形,紛紛朝兩側閃避。唯恐躲了得慢了,迎頭挨上一記掌心雷。

    “妖人受死!”正當朱八十一準備沖過去與毛貴匯合之際,耳畔忽然響起一聲斷喝。有名身穿皮甲的黑臉百夫長,帶著四十多名鹽丁,放棄了自己的對手,大步流星向他沖了過來。

    “弓箭手,阻敵!”千夫長徐達第一個發現事態不妙,搶先發出命令。他身后的弓箭手百人隊立刻拉開步弓,朝來人射出一排羽箭。奈何雙方都是在跑動當中,箭射得又過于倉促,九十多支羽箭,竟大半都飛得不知去向。剩下的少半數,也只是將黑臉百夫長身后鹽丁射翻了四、五個,未能起到任何阻敵作用。

    說時遲,那時快,前后不過是五、六息的功夫,黑臉大漢已經沖到了朱八十一眼前。手中鋼叉猛地一挺,直刺他的咽喉。

    朱八十一的瞳孔猛然收縮,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側著身體閃了半步,隨即將寬劍貼著鋼叉的鐵柄向前猛掃。

    “嗤啦啦!”劍刃在鋼叉的鐵柄上蹭出了一流耀眼的火星,卻沒能如愿切下對方的手指。那名黑臉壯漢的反應比朱八十一以前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都敏捷,叉柄只是奮力向外一推,就將劍刃隔了出去,隨即搶步轉身,三股叉尖仿佛三條毒蛇,再度刺向朱八十一小腹。

    “當!”朱八十一豎起寬劍擋了一下,被推著連連后退。完全靠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撐著,才勉強沒有坐倒。

    對方的力氣與他不相上下,但明顯是個練家子,招數變換宛若行云流水。一刺不中,鋼叉迅速回抽,電光石火之間挑開吳良謀從側面捅過來的紅纓槍,隨即又是一個上步挑刺,叉尖再指朱八十一胸口。

    朱八十一左右都是自家兄弟,躲無可躲,只能又豎起寬劍硬接了一記。頭皮如被電了一般酥酥發麻,兩眼之間的位置也熱得仿佛要冒出煙來。

    超強度的腎上腺分泌,令他各種感覺提高了不止一倍。對手的每個動作都好像慢了起來,但每個動作都流暢無比。他左格、右擋、上挑、下壓,憑著直覺和求生的本能,苦苦支撐。對手的鋼叉卻像毒蛇一樣死死纏著他,同時還能分出精力去應付吳良謀和伊萬諾夫兩人的左右夾擊。

    “干掉那些鹽丁,干掉那些鹽丁。把他帶來的鹽丁先干掉!”關鍵時刻,又是徐達扯開嗓子嚷嚷了一句。周圍急得滿頭大汗卻根本插不上手的徐洪三等人如夢初醒,越過戰團,吶喊著沖向跟過來的鹽丁,如餓虎撲兔。

    只穿了一件布甲遮擋流矢的鹽丁,卻沒有黑臉百夫長那樣的好身手。被徐洪三等人結隊一沖,慘叫著紛紛倒地。使鋼叉的黑臉壯漢聞聽,立刻棄了對朱八十一的追殺,轉頭去救自家袍澤。

    “哪里走!”親兵隊長徐洪三不依不饒,刀尖瞄著此人的后心畫影。那黑臉漢子卻仿佛后腦時上生著眼睛一般,猛地來了個回馬叉?!爱?!”地一聲,將徐洪三手中的鋼刀挑飛出去,隨即又是一叉刺向他的小腹。

    “完了!”徐洪三根本來不及再做任何躲閃,本能地閉上了雙眼。預料中的痛楚卻遲遲沒有傳來,耳畔卻響起了對方的怒吼聲,“背后偷襲,算什么英雄?!”

    “兩軍陣前,誰跟你講究偷襲不偷襲!”長槍兵教頭陳德冷笑著回應,用一根丈八蛇矛,將壯漢的刺向他的鋼叉盡數接下。再看那黑臉壯漢,左肩膀上皮甲被挑飛了一片,紅鮮鮮的血rou從傷口處擠了出來,將半邊身體瞬間染了個通紅。

    “哪里走,看槍!”陳德厲聲大喝,再度挺槍猛刺。他是漢軍將門之后,自幼請教頭傳授武藝,馬上步下兵器無一不精。然而對上黑臉漢子,依舊占不到絲毫上風。吳良謀、伊萬諾夫見狀,也各自拎著一根長矛沖過來,圍著黑臉漢子亂捅。三個人轉眼就各自刺了十幾槍,除了最初陳德偷襲得手那一下之外,竟然再也無法奈何黑臉漢子分毫。

    “洪三,你帶著二十名親兵留在這里幫忙,其他人,跟我過去與毛都督匯合!”朱八十一擦了一把冷汗,大聲命令。

    兩軍陣前,他可沒興趣圍觀陳德、伊萬諾夫和吳良謀三人圍毆一名敵將。勝負不是靠個人勇武分出來的,只要前軍和左軍完成匯合,眼前這兩千多名鹽丁就大勢已去。黑臉漢子即便再武藝高明,也挽回不了敗局。

    被陳德等人圍住廝殺的黑臉壯漢,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嘴巴里不停地發出怒吼,左沖右突,欲沖過去將朱八十一再度擋住。然而陳德、伊萬諾夫和吳良謀三人豈肯讓他如愿?三條長槍從三個方向不停地攢刺,就是不給此人退突圍之機。

    “老胡!”另外一名白臉的鹽丁頭目聽到黑臉漢子焦躁的怒吼,帶領這幾名同伴過來營救。他的身手也非常矯健,沿途遇到三波左軍士卒的阻攔,都透陣而過。手中的鋼刀也砍卷了刃,豁得像支鋸子般,上面掛滿了血rou。

    “該死!”朱八十一大怒,不得不又將腳步停下來,迎面堵住此人。從阿速軍副指揮使手里繳獲來的寬劍高高舉起,借著前沖之力,朝來人頭上猛砍。那名臉色蒼白的鹽丁頭目舉起鋸子擋了一下,然后迅速展開反擊。朱八十一側身避開他的橫掃,又一劍剁下去,“當啷!”一聲,將此人手中的鋸子砍成了兩段。

    “啊——!”來人微微一愣,將半截鋸子朝朱八十一臉上丟了過來。朱八十一舉盾擋了一下,然后上步抬腿,狠狠撞在了此人胸口上?!斑恕钡匾宦?,將此人撞翻在地。然后一個跪地下壓,用膝蓋頂住對方胸口。寬劍習慣性地舉過耳邊,直奔肩窩于脖頸相接處!

    “啊——!”被壓住的白臉漢子嘴里發出凄厲的慘嚎,用盡全身力氣將脖子歪了歪,讓斜捅過來的劍鋒刺在了地上。饒是如此,他的肩膀處也被開了個大口子,鮮血瞬間飛濺起了半尺高。

    “耿五!”不遠處被陳德等三人圍著的黑漢子也厲聲悲鳴,猛地將鋼叉舉過頭頂,朝著朱八十一后心擲了過來。眾親兵迅速舉起盾牌,“當啷”一聲,將鋼叉磕飛出去。再看那黑臉漢子,被陳德照著后心處狠狠抽了一矛桿,踉蹌幾步,一頭栽倒。

    “投降,我不殺你!”朱八十一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發生了什么,一刀沒能捅進對手肩窩,雙目中的殺機立刻盡數散去,將寬劍側過來壓在白臉漢子的脖子上,大聲命令。

    “老胡,老胡——!”那漢子只是瘋了般大叫,兩眼當中,血水和淚水一起往下淌。朱八十一沒有功夫在此人身上耽擱,抬手一劍拍在這廝的臉上,將他直接抽昏了過去。然后迅速站起身,帶領弟兄們再度沖向毛貴。

    光著膀子的毛貴,此刻已經殺得渾身都是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別人的??吹街彀耸痪嚯x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猛地一腳踢飛對手,然后舉起鋼刀來大叫,“左軍來了,左軍來接應咱們了。弟兄們,加把勁兒,不能讓姓朱的把功勞全立了!”

    “加把勁!加把勁!別讓朱都督把功勞全搶了去!”已經殺瘋了的前軍將士大喊大叫,爭先恐后,將兵器刺向對手。唯恐動作慢了,被前來接應的左軍袍澤看了笑話。

    “擋住,擋住?;厝ズ竺咳税l雙餉!”帶隊的一名鹽丁千夫長兀自不甘心失敗,騎著戰馬來回跑動。正趕過來的徐達見此,停穩身軀,彎弓搭箭,“嗖”地一聲,將此人的太陽xue射了個對穿。

    “柳千戶死了!”

    “柳千戶死了!”

    與毛貴等人面對面廝殺的那些鹽丁原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猛然間看到領兵的千戶慘死,頓時再也支撐不下去。紛紛丟了兵器,四散奔逃。

    “跟著我追,別跑了姓祿的狗官!”毛貴哈哈大笑,又一舉鋼刀,高聲命令。

    “追啊,別跑了姓祿的狗官!”所有光著膀子漢子從背后追上對手,一刀一個,將他們砍翻在地。然后雙腳從血泊上踏過去,跟在毛貴身后,沖向鹽丁主帥的大纛旗。

    大纛旗下,逯魯曾看到漫山遍野的潰兵,心中好生悲涼。舉起寶劍,就橫在了自家脖子上。右手微微一用力,卻覺得痛徹心扉,十幾年寒窗苦讀的日子,瞬間便涌上了心頭來!

    “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鬼才李四沖著逯魯曾大吼了一嗓子,調轉馬頭,率先逃命。脖子上已經見了血的逯魯曾聞聽此言,寶劍就再也抹不下去,嘆了口氣,沖著身下抬滑竿的仆人大聲喊道,“快,跟著李四爺的戰馬跑。老夫,老夫還有話,要請他帶給脫脫丞相!”

    “是!”幾個抬滑竿的仆人甚為忠心,見自家老爺死志已消,立刻撒開雙腿,跟著人流一起逃命。奈何他們這個目標實在過于明顯。才跑出五六百步,毛貴、彭大和魏子喜三個,已經各自帶領一伙紅巾軍弟兄分三個方向圍了過來。

    “狗官,投降免死!”

    “狗官,你往哪里逃!”

    “狗官,趕緊下來給老子磕頭!”眾紅巾將士大聲斷喝,命令逯魯曾束手就擒。

    老進士逯魯曾豈肯向這些目不識丁的蟻賊投降?咬了咬牙,縱身從滑竿上跳下來,連滾帶爬地沖向了黃河。

    “老爺——!”抬滑竿的仆人動作稍慢沒攔住,眼睜睜地看著他半邊身體沒入了河水里。老進士逯魯曾一邊抬手抹著脖子上的血跡,一邊快步繼續往河道深處走去。一步,兩步,三步。冰冷的河水從腰間淌過,涼得他直吸冷氣,“嘶嘶,嘶嘶,嘶嘶——”,繼續向走了幾步,吸氣聲忽然停了下來,變成了放聲嚎啕,“萬歲爺,非老臣不肯盡忠,實在是水太涼了哇——哇!”

    冷,真的好冷,比當年雪夜讀書,形單影只時還冷上百倍。地獄里的冰窖也不過如此吧!紅巾軍的刀鋒也不過如此吧!左右是個死,何必死后還要被河水沖走,尸體凍得像一至死魚?!猛然間一個浪頭拍過,打得逯魯曾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趕緊停止哭泣,。轉過頭,雙手掩面,以最快速度逃回了岸上。

    第九十六章 斯文掃地

    “哈哈哈。。。?!泵F等人將逯魯曾的言行看在了眼里,一個個笑得前仰后合。

    那些抬轎子的家仆,也覺得自家老爺的做派實在有些丟人。紅著臉從滑竿上取下大食細絨毛毯,一邊給逯魯曾裹在身上御寒,一邊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我,我們,我們家老爺是讀書人,身子骨當然會單薄,單薄一些!卻不是,不是怕,怕死!”

    說著話,他幾個自己也打起了冷戰。一個個抖得如同篩糠。

    “讀書人,讀書人就不拉人屎么?”幾名光著膀子的紅巾軍士兵被祿氏家丁的態度激怒,走上前,用刀背朝著四個人身上亂敲。

    那家丁被打得抱著腦袋蹲了下去,嘴里還念念不忘地叫嚷,“斯文,這真是斯文掃地。我家老爺是左榜進士,在崇天門下唱過名的。你等敢打他的家仆,等同于打我家老爺的臉,天上文曲星君看見。。。。。?!?/br>
    “我叫你文,我叫你文。做了一肚子學問就是幫著韃子禍害百姓,你文個屁!”眾紅巾軍士兵聽了,下手越重,轉眼間,就把幾個家丁打得躺在了地上,鬼哭狼嚎。

    “行了,別難為他們!”前軍都督毛貴不愿意跟這些狗腿子一般見識,擺了擺血淋淋的刀刃,大聲喝止。然后快步上前,從地上扶起已經抖成了一灘爛泥的逯魯曾,看著此人的眼睛厲聲問道:“狗官,你把老營扎在什么地方?!”

    “老營,什么是,老,老營?!”逯魯曾激靈靈打了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重復。見毛貴眼睛里射出了兇光,又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補充,“老夫,老夫手下的弟兄全,全在這里了。要殺,要殺便殺。休想,休想從老夫手中得到任何東西!啊——”

    “我再問一遍!”毛貴將血淋淋的刀刃在逯魯曾的臉上蹭了蹭,繼續說道,“你的糧草輜重,還有運送糧草的船隊,以及其他鹽丁都駐扎在哪里?!趕緊說,不然老子就先在你臉上畫幾刀,讓死了以后連鬼都沒臉去見!”

    “啊——,啊——!”逯魯曾閉上眼睛,大聲叫嚷。接連喊了十幾嗓子,卻沒感覺到任何疼痛。掙扎著將眼睛張了一條小縫兒,有氣無力地強調,“老夫,老夫對朝廷忠心耿耿。豈,豈能受你這反賊要挾?!大隊,大隊人馬和兩船就停在三十里外的許家集,你要是敢對老夫無禮,待,待大軍殺到,必,必然死無葬身之地?!?/br>
    “你個老潑皮!”毛貴氣得破口大罵,罵到一半兒,才意識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已經全都問出來了,將雙目緊閉的逯魯曾朝地上一丟,大聲吩咐,“老續,押著這老潑皮去見大總管。順便跟大總管說一聲,我去下游的許家集掏逯魯曾的老營,片刻就回?!?/br>
    “是!”前軍右千戶續繼祖答應一聲,帶領十幾名光著膀子的壯漢上前扯起逯魯曾和此人的家仆,倒拖著去向芝麻李獻俘。毛貴本人則快步跑向先前一直在旁邊抱著膀子看熱鬧的彭大和魏子喜,大聲發出邀請,“彭大哥,魏統領,敢不敢跟我一道去掏逯魯曾的老營?!”

    “樂意至極!”右軍都督彭大和中軍風字營統領魏子喜兩個滿口答應,各自點起麾下的過得河來的戰兵,與前軍將士合在一處,快步殺向下游三十里外的許家集。

    此刻戰場的廝殺已經基本宣告結束,除了一部分騎著馬的二韃子將領正沿著河畔的土路瘋狂逃命之外,其余的鹽丁,或者被砍翻,或者跪在地上祈求投降,再無一人敢做困獸之斗。

    而紅巾軍將士,則驕傲地停止了對投降者的屠殺。在百夫長和牌子頭們的組織下,將俘虜們集合起來,成群結隊地押著去清理地面上的尸體。

    見到大多數鹽丁們身上只有一件布甲或者根本沒有鎧甲,而押著他們的那些紅巾軍將士全個個一襲鐵衣,逯魯曾忍不住悲從心來。停下腳步,沖著北方再度哭訴道,“萬歲,老臣,老臣已經盡全力了!老臣,老臣奉旨南下以來,終日苦思竭慮,怎奈地方官員處處擎肘,各路屯軍。。。。。?!?/br>
    “嚎什么嚎?老子此前哭了二十多年,你那個韃子皇帝都沒聽見。你站在這里嚎上兩句,他就聽見了?!”續繼祖不能陪著毛貴去掏鹽丁的老營,正覺得沮喪。聽逯魯曾哭得可笑,狠狠推了此人一把,大聲呵斥。

    “你,你以前不過是,是個,草。。。。?!卞拄斣咱劻藥撞?,本能回過頭來試圖強調彼此間身份的差異。不小心看見了續繼祖手里血淋淋的刀鋒,又趕緊將后半句話咽了下去。

    “怎么,就你們讀書人金貴?草民就不是人么?!”續繼祖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冷笑著質問?!皼]有我們這些草民種地,你們讀書人都去吃屎!”

    “呃!”逯魯曾又被推了個趔趄,再也不敢還嘴。將脖子縮進大食細絨毛毯里,踉蹌著將腳步加快了一倍。

    先前替他抬滑竿地幾個家奴見狀,趕緊也加快了速度,用脊背將他護在了中間。以免自家老爺再遭到續繼祖這個粗人的羞辱。一行人跌跌撞撞,才走了二十幾步。卻又被續繼祖勒令停了下來。

    “在這兒等著!我去問問,此刻大總管去了什么地方?!土寶,看著他們!誰要是敢亂跑亂動,當場斬殺!”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話,續繼祖小跑著迎向另外一支押送俘虜的隊伍,跟領頭者大聲打聽,“徐三哥,您知道大總管在哪么?我們家都督把姓祿的狗官抓到了!”

    被問到的,正是朱八十一的親兵徐洪三。與續繼祖原本是老轎行的相識,聽說后者抓到了敵軍主帥,非常羨慕地將目光掃過來,大聲回應,“大總管肩膀上受了點兒傷,回北岸上藥去了!現在打掃戰場的事情,都歸我們家都督負責。他在前面那個樹林旁專門開出了一片空地,專門用來看押那些大魚。你來得正好,跟我一起過去見他就是!”

    “大總管受傷了?”續繼祖被嚇了一跳,本能地追問,“重不重?誰傷了他,老子去將此人千刀萬剮!”

    “剛才停下來分派任務時,被一個鹽丁抽冷子射了一弩箭!正扎在肩膀子上!”徐洪三笑了笑,很不在乎地回應,“不妨事,大總管那身鎧甲,是我們蘇長史專門給他訂做的。弩箭只進去半寸就被卡住了?;厝ド宵c兒藥,估計兩三天就能收口!”

    “那鹽丁呢,大伙就饒了他?!”

    “怎么可能,當場就被剁成餃子餡了!”徐洪三笑了笑,皺著眉頭回應。

    “那你,三哥,你這胳膊是怎么回事?”續繼祖立刻發覺他臉色不太對勁兒,目光下移,迅速找到原因所在,“三哥,你左膀子怎么了。這么厚的鐵甲,居然也被人開了口子?!”

    “唉,甭提了!”徐洪三搖搖頭,滿臉慚愧?!耙皇沁@件鐵甲夠結實,我這條膀子就給人廢了!”

    說罷,又是一陣惱上心頭。指著被五名士兵專門押著的一個被捆得像個粽子般的黑大個,大聲說道,“就是這廝,身手好生厲害!我們那邊好幾個人聯手,才終于把他給活捉了!”

    “哦?竟然有這種事情?!”續繼祖眉頭跳了跳,目光對著黑大個上下打量。只見此人,身高足足有九尺開外,虎背熊腰,肩寬腿壯。一張臉被烈日曬得像鍋底般黑,兩只眼睛,卻亮得如同燈籠般,目光里充滿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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