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低頭用手摳著安全帶，悶悶地問：

    “姐，你說，人是不是都會變？”

    沈木星淡然笑了：“當然會，你不就變乖了？”

    沈冥露出了一個苦笑。

    嚴熙光坐在后面，安靜的聽著姐弟戀說話，從不插話，就只是聽著。

    沈木星轉頭看著弟弟，問他：“那你覺得我變了嗎？”

    沈冥搖搖頭：“一點也沒有?！?/br>
    “那是……”

    沈冥又補了一句：“還像個傻子一樣?！?/br>
    “去你的！”

    后座的嚴熙光笑了。

    沈木星說：“你笑什么嘛，我只是在你們兩個面前是這樣，在別人面前，精著呢?！?/br>
    沈冥說：“他也沒變?！?/br>
    他指得是后面的嚴熙光。

    車子快到家，沈木星說：“你呢，過兩天就跟著我們兩個回深圳，姐給你租房子，你姐夫能幫你找工作。以后的事你就不用擔心?！?/br>
    沈冥猶豫了一下：“我不希望打擾你們兩個人的生活，深圳不好混，你們兩個已經夠吃力了，不要被我拖累?！?/br>
    沈木星笑了，對嚴熙光說：“哎呦呦，我們小冥冥這么懂事，姐夫快表個態?！?/br>
    嚴熙光在后面說：“沒關系，我們一起努力?！?/br>
    沈冥想了想：“我去也可以，我到了深圳先自己找工作試一試，成么？”

    沈木星剛要拒絕，話就被嚴熙光接了過來。

    嚴熙光說：“你自己先試一試，不行我們再幫忙?！?/br>
    “嗯?！鄙蜈ふf：“真不想拖累你們，我和媽說好了，如果你們住的房子很小，我就找個床位去住?！?/br>
    沈木星捶了他一下：“你走你走，我沒你這個弟弟?！?/br>
    沈冥把頭朝她靠了靠：“我不！”

    嚴熙光在后面淡淡的笑了。

    人會變么？

    人都會變。

    待有一天圓滑溫潤，不辜負自己割掉的棱角就好。

    ☆、第50章 十八歲

    141

    和沈木星結婚的事，是嚴熙光在飯桌上提的。

    “今年就結？”母親問。

    “今年就結，打算在家鄉辦婚禮，在深圳辦答謝宴?！眹牢豕饣卮?。

    父親剛喝完酒，一貫悶不做聲的他活潑了許多，連連稱贊說：“好好，你們兩個不容易，不容易，你們的婚事我同意?！?/br>
    外婆說：“小嚴啊?！?/br>
    “外婆?！?/br>
    “外婆是鄉下人，沒去過深圳，聽說呀，那地方的人都很浮，你可要穩穩當當的，對木星好?！?/br>
    “外婆，我向您保證，一定會一心一意的和木星在一起?！?/br>
    “好好好?！?/br>
    母親慣是個愛cao心的性子，此刻臉上也有諸多猶豫：“那你們房子買好了嗎？日子定在今年什么時候??？你爸爸同意了嗎？”

    父親說：“孩子們的事你就別跟著摻和了?！?/br>
    “噢，我當媽的問一嘴都不行??？”

    嚴熙光笑了笑：“房子買好了，車子也買好了，等我們回深圳忙完手里的事情就辦婚禮，到時候接你們過去渡個假?！?/br>
    “房子都買好了？是按揭呀還是全款??？是啥位置？”

    “哎呀哎呀你行了?！备赣H打斷了母親。

    父親從來不敢打斷母親的，母親也從來不會服氣父親。

    但這一次，母親卻乖乖的收了聲。

    沈木星猜想，可能人一旦上了年紀，真的就柔軟多了吧。

    拜會了沈木星的父母，兩個人又一同去了泰順。

    街上的景物在變，外公家的老宅卻依然是往日一般的古樸模樣，仿佛那小院坐落在時間凝固的世外桃源。

    嚴熙光的父親住在另一個院子里，前幾年因為酗酒患上了腦出血的病，語言行動有障礙，有時不認人，說話也含糊不清。

    外婆和嚴熙光在廚房做飯，沈木星就和老裁縫在里屋聊天。

    老裁縫認得沈木星，但也沒什么話，總是喊著手掌發硬，不舒服。沈木星就用外婆的羊角梳子的背面替老裁縫刮手心。老裁縫往太師椅上一靠，笑呵呵的慈祥樣子。

    “舒服吧？”

    沈木星蹲在椅子旁，握著老裁縫的手心，用梳子一下一下的刮。

    “嗯嗯?！?/br>
    “您平常就用這羊角梳給自己刮一刮手心，手指就不麻了?！?/br>
    老裁縫哼哼著點頭，又不說話了。

    他總是迷迷糊糊的，讓旁人不知道他到底把哪句話聽進了耳朵，哪句話沒有。

    沈木星也不管他聽沒聽進去，自言自語：

    “嚴叔叔，我跟熙光要結婚了?！?/br>
    “熙光他很厲害，真的很厲害，我們在深圳有了我們自己的家，馬上就要辦婚禮了?！?/br>
    “我今年26歲了，我和以前比，模樣變了嗎？”

    老裁縫恍惚間忽然像是醒了一樣，看著她一下一下的給自己刮著手心，目光對了對焦：“丫頭?！?/br>
    “我還以為您睡著了?！?/br>
    “丫頭，挺好的？”

    “挺好呀，您好不好？”沈木星的眼睛閃閃發亮。

    “嗯，好……”

    老裁縫閉上眼，靠在太師椅上，輕聲哼了哼，好像又睡著了。

    木星是個有耐性的女人。

    她笑看著老裁縫，又用羊角梳給他刮手心。

    一下一下，輕輕的，血熱了，什么就都通了。

    142

    晚上在外公家，沈木星又被分到了那間掛著竹籃子的小屋。

    夜里靜靜的，外公外婆還有老裁縫都睡下了，外面偶爾有狗叫聲。

    嚴熙光站在門口，看著暖黃燈下鋪床的她。

    “一個人睡？”他問。

    “當然?！?/br>
    “不怕？”

    沈木星轉過來，看著他略帶戲謔的眼光，笑著說：“嘁，多大的人了，有什么怕的呀？”

    嚴熙光抱起肩膀，眉頭一挑：“也有狗吠，是因有鬼?！?/br>
    他說著，給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看窗子。

    沈木星放下被單，看像窗子，床邊掛著竹籃，竹籃里放著魚干，窗外是一輪滿月。

    “這有什么怕的?！彼琢怂谎?。

    嚴熙光放下手臂，走進來，從她身后將她抱住，嘴唇貼在她的脖子上，輕聲說：

    “那你當初怕成那樣？”

    沈木星被他撩撥得脖子癢癢的，柔聲笑了：“人家不是長大了嘛……”

    回想那一晚，年輕的她真的是害怕極了。

    后來他們初次躺在一張床上，那種驚心動魄的心動，是一輩子再難有的青澀感覺。

    嚴熙光抱著她，兩個人在小屋里耳鬢廝磨，慢慢踱步，不自覺的被那一輪明亮的滿月吸引，他和她就相擁著站在窗子前，看月華虔誠，歲月安好。

    嚴熙光說：“很多事你都還記得吧？”

    沈木星說：“記得，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我都記得?！?/br>
    “我也是，總想?！眹牢豕庹f。

    月亮下，多惆悵，他淡淡的提起當時。

    “木星，還記得我在這里和你說過什么嗎？”

    “記得，你說起了你的mama，你說她人在異國杳無音訊?！?/br>
    “對，我怪她拋妻棄子，我說我會留在你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