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一口池塘,面前一根簡陋到寒酸的釣竿?;蚀臃饪诘陌咨蘧€,綁在一根手指粗細的枯枝上,線的末端系著一條蚯蚓,垂到了水中。 葵花坐在潮濕的土塊上,轉頭看到一只貓。 一只花斑貓,眼睛是黑色的。 大概是原主養著,它是在等著吃魚。 葵花心中微微詫異,倒沒有輕舉妄動,進入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不能驚嚇它。 她在等貓咪貪玩離開,方便接收劇情。 黑貓卻帶著老神在在的,一動不動蹲坐著,尾巴在地上一掃一掃的。 老舊的小油漆桶里有十來只蝦,葵花挑了一個個頭大的丟給黑貓,示意它吃,花斑貓不屑,揮著爪子逗龍蝦玩兒。 草木繁盛,從衣著來看,時間正是仲夏。日頭西斜,夏天的日子長,并不算太晚。 “花兒——花兒——” 葵花聽見有女孩子的喊聲,親昵有點焦急,呼聲漸近,葵花身邊的花斑貓嗖的一聲跑遠。 女孩子八、九歲的樣子,穿著碎花連衣裙,頭上一頂遮陽帽,長發過肩,披散著很好看。 黑貓繞著她跑了幾個圈,女孩子輕輕地埋怨了幾句,抬頭看見葵花,遠遠地招手:“謝謝你照顧我家的貓!” 一人一貓漸漸走遠。 在附近的樹林里尋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葵花進了空間,一邊打坐,一邊接收劇情。 半個小時不到,葵花就出了空間,與以往的復仇任務不同,這次的宿主重點在報恩。 葵花遇到的碎花裙子小姑娘,是主角胡綰荑,一個真圣母。 她是她娘一夜風流生下來的孩子,胡綰荑自小就養在姨母顧家,顧家里就一兒子,胡綰荑像親生女兒一樣被教養著。 胡綰荑三年級后的暑假,顧家一家人回了一次老家。某天她去尋找自家花貓時,在野池塘邊遇見了一個叫白葵花的小姑娘。 也是葵花現在的任務對象。 這一次的任務看上去非常簡單,白葵花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她想要看到所有于她有恩的人過得幸福。 胡綰荑,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伸出援手。 當然,對她來說,一輩子的恩人是一個眼盲的老頭。 這個人喜歡在街邊上拉小提琴,人來人往的喧鬧里怡然自得,他一般午飯后會出現在街頭,到傍晚收攤,也能得幾個錢。 到此,你肯定會認為眼盲的老頭是個失去兒女的貧苦流浪漢,或者是個職業乞丐,孤寂了一輩子然后收養了白葵花。 但實際上,老頭姓白,江湖人稱白五爺。 機緣巧合,五爺收養了白葵花。 白葵花以前并不姓白,她便是隨了他的姓氏。 白五爺是個做辣醬的,貧苦人家出身,非常有原則,凡事親力親為,原料質量好,辣醬的配方又極為美味正宗。五爺的辣椒醬迅速成為華夏人手一份的下飯菜,吃面必備醬。 白家辣醬成為品牌后,從來沒有拍過一支廣告,白五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要把廣告費用于打假,用于買到質量好的辣椒。 白五爺曾經有雙犀利的眼,一次意外的車禍,他成為了眼盲的大叔。也在這之后,他不再事事cao心,而是半退休的狀態。好在辣醬的制作上了正軌,他不管事,也沒有大差錯。 白葵花希望白五爺過得舒心,能給他盡孝。白五爺還未退休的時候,白葵花就出事了,本來她應該是要繼承他的地盤,但是很遺憾的,她在給白五爺買生日蛋糕時,被一輛失控的車子給撞到了。 以白葵花的能跑能跳的身手,原本可以避開,但她俯身去抱了一只貓。 白葵花對貓,總是心懷感激的。 一個養活了幾百萬人的大老板的內定繼承人,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死,白葵花自覺太可笑。 葵花按照原主的記憶去了小北山,說是山,不過是當地人的稱呼,實際上這只是一片種滿松樹的樹林,間或有樟木或者其他雜木。 目的地是一棵陶瓷臉盆口粗的老樟樹前,年幼時期的白葵花加餐的窩就在樟樹邊。 舊鋼筋箍成的三腳架小灶,撿來的廢棄爛鐵鍋,半盒火柴,一些鹽巴,都藏在一個洞里,上面用草掩蓋著。 葵花把鍋子架好,手腳麻利地把處理了的龍蝦放在鍋里,加了小半瓶水,放鹽,撿了枯枝落葉開了火。 清水煮蝦,這樣的小灶簡直是寒酸,但原主白葵花卻是格外滿足。 她是個苦命的孩子,或者說,她一家都苦。 是的,白葵花是有家人的,父母都在,還有四個jiejie,一個弟弟。 在農村,兒子是全家寶,白葵花的父母就一心要兒子,不停地生生生孩子。 對白葵花的母親來說,兒子就是她的百年人參,幾個女兒是人參旁邊的雜草,只要兒子好了,女兒是死是活她都不會管。 她也管不到。 白葵花的父親是一個窩里橫的爛人。好吃懶做,抽煙喝酒還喜歡賭。 他喜歡喝得爛醉如泥去賭錢,回家就拿老婆孩子撒氣,除了兒子,見人他都用拇指粗竹條抽。 以前有次酗酒打架,被人把門牙打掉了,得了個外號無齒,村里人叫他五尺皮。 村子名為皮家村,大多都姓皮。 最讓人寒心的,五尺皮不把女兒當孩子養,認為女孩是賠錢貨,明言只要有人買,他就賣掉她們。 白葵花上面的兩個大jiejie,早幾年都被賣掉了。附近派出所也有人來過,卻苦于沒有證據,五尺皮收了一萬塊錢,就讓女兒跟人走了。 而那兩個jiejie早就對家暴只剩下恐懼,能跟著衣著光鮮的人離開這種地獄,簡直就是救世主親臨。 女孩兒都是毫無留戀的離開。 家里的屋子是全村最爛的土磚房,墻面已經開裂,手指粗的裂縫蛛網似得爬滿了墻,有的地方甚至長了蘑菇。一逢下雨,每間房子都要放好些個瓶瓶罐罐接漏水。 五尺皮也是不管的,他只要有錢逍遙就夠了,反正他還有三個女兒可以賣錢。 白葵花就是這一年的夏天被賣給了人販子。 本來,還沒有輪到她,她上面還有倆jiejie。但白葵花的血型特殊,有戶有錢人在尋找存活的干凈的孩子,作為血庫。人販子出兩萬,五尺皮就親自捆了白葵花扔到車上,這娃兒抵得上兩個女兒的價。 白葵花那會兒對家里、對父母是還有一絲眷戀的,平時她是最倔最犟的孩子,她爸打她時候,她會硬扛,扛不住了就跑。 但是她爸拿到兩萬塊后罕見的笑咧了嘴,夸白葵花是好女兒。 那種發自內心的笑,讓她沒有了反抗的心思。 親情如此廉價,她在人販子的車上無聲地流淚。 這是她第一次坐車,卻是被親人拋棄。 葵花有些感傷,不是沒遇見過類似的情況,只是總會對這種父母不作為,把改變現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兒女身上的情況特別反感。 更何況,五尺皮只是為了自己一個人舒坦。 葵花的后背腰側還有淤青,即使在空間打坐過了,仍然有被毆打過得印記。 越犟的孩子,總被打得越厲害。白葵花也有護著兩個jiejie和母親的意思,可依舊,她們只是畏畏縮縮的,似乎五尺皮就是天。 葵花吃了一頓沒有油花的清水煮龍蝦,又從空間里拿了一些小機器人做好的食物,感到吃飽了,才收拾好寒酸的廚具放進洞里,蓋好草皮,回了白葵花家。 夏天天黑得晚,葵花到家只有星光,尋著記憶,她在角落里找個地方睡了,母女四人擠在一張一米五的床上,她爸與弟弟每人各自霸著一張床。 第二天一早,皮媽煮了兩碗面,原本這都是給家里唯二的男性的,她頓了頓,又從大碗挑了小半碗給白葵花。 面里有一個水煮蛋,本來在白葵花碗里,皮小弟見了就要,開始撒潑,哭鬧著要把面倒掉。 五尺皮虎著一張臉拍了兒子一巴掌。 皮小弟不鬧了,啪嗒啪嗒吃面。 皮媽和兩個jiejie就喝兩口面湯,三個人與白葵花現在的身子一樣,都是面黃肌瘦,嚴重的營養不良。 母女四人,早餐原本都只有面湯喝的。 受到反常的優異待遇,葵花便知道,該是人販子來買她了。 她默默地把雞蛋撥到了皮媽碗里,又把面分成三份,給了兩jiejie和皮媽。 她不餓,就算餓了,也有空間的食物。 雞蛋最終還是被撥到小弟的碗里,兩jiejie眼睛都綠了,悶聲低頭吃面,喝湯,意猶未盡地舔碗。 家里一天只有兩頓飯,早飯是面湯,晚飯是數的清米粒的稀飯。 不勞作的窮苦人家,食不飽肚,衣不蔽體,即使有賣孩子的錢財,也都揮灑在牌桌與煙酒里。 葵花給五尺皮端了一杯茶。 粗糙的缺口杯子,茶水溫熱,五尺皮端起來一飲而盡。 過兩天就會有人來領走這犟種,難得她還有孝心。 五尺皮點了一根煙,翹起腿想著那兩萬塊,心里樂開了花。 ☆、第39章 被掉包的貧苦女孩(二) 在上個任務里,葵花跟著蠱師王傲雋學了許久,對小蟲子也有了一些研究。 一個晚上,足夠她準備名為“程序”的蠱。中了這種蠱的人,會像機器人一樣,日復一日地循環做一些事。 比如五尺皮,往后會戒除煙酒,不想賭博,會想忽然變了一個人似得,成為一個真正勤懇的莊稼人,晝耕夜息,所有的錢財都會上交給老婆。 對于五尺皮來說,這樣的改變會有些殘酷。但好歹,一家人也能勉勉強強過日子,倘若皮媽能自立起來,女兒被賣的悲劇是可以改變的。 一碗面湯根本就不能飽腹,葵花看著與她同樣衣著破舊的兩個jiejie,還有她們木訥暗淡的眼神,實在呆不下去,便去了野塘里釣蝦。 夏天的魚蝦很容易上鉤。 那只花貓又來了,身后還跟著胡綰荑。 原劇情里,胡綰荑通過親戚知道了白葵花的情況,對她很同情,想要幫助她,又怕傷了她的自尊,便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送給她。 已經是傍晚,胡綰荑淺笑著,真誠又親熱:“昨天多謝你照顧我的貓,我們是朋友啦?!?/br> “是朋友就會分享,我有很多包糖果,送你一包,很好吃的哦!” 胡綰荑因為是寄養的緣故,其實是個有點兒內向的姑娘,這一回對白葵花熱情,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原劇情里白葵花收獲的是太多的負能量,忽如其來的好心人讓她驚嚇又驚喜,“朋友”兩字如同冬天的篝火一樣,讓她全身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