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毒藥
轉天,當昭音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她正躺在威遠床上,被威遠緊緊摟在懷里。 無數個這樣的瞬間,都能使昭音意識到,她竟是如此被愛惜著,被呵護著。 新年的第一天,能已這種方式醒來,簡直是太幸福了。 她仰起頭,清脆地親了一口威遠的臉頰。 威遠輕笑了一聲,睜開眼睛,開口問道:“你故意的?” 清冷低沉的聲線帶著一絲慵懶愜意。 昭音知道,威遠此刻也一定覺得很幸福。 “對!”昭音痛快地承認,“你昨天晚上怎么不知道累?現在想睡?門都沒有!” 威遠輕輕頂住昭音的前額,威脅道:“那你是想繼續?” 昭音笑著掙扎,“不了不了,你稍微控制一下。我真怕你被我抽干?!?/br> 威遠笑了笑,摸著昭音的臉頰,輕聲問,“你餓不餓?” “餓?!闭岩粽J真地回答,“咱們去吃飯吧?!?/br> “好?!蓖h吻了吻昭音的唇,從懷中放開了昭音,對她說,“一會兒見?!?/br> “嗯?!闭岩舴硐麓?,回到自己的房間梳洗打扮。 兩個人一起跨年,如此幸福,如此溫馨。 然而想到這里,昭音的心再次狠狠一痛。 天祈離開五年了。 昭音在這五年里,過得最舒坦的日子,便是在為天祈正名之后,與威遠在一起之前的大半年。 在那之前,她持續不斷地被焦慮折磨著,被失眠困擾著,被自責吞噬著。她頂著壓力與變數,毫不妥協地尋找能為天祈翻案的證人,甚至全部的生活,都是以此為中心。 后來,她成功了。 隨著真相水落石出,昭音壓在心口的巨石也終于消失了。她在周圍人的勸說下,打算試著放開故人的手,慢慢走出來,去迎接新的生活。而那段時間的輕松,甚至讓她有一種錯覺,以為四年過去,她真的走出來了。 然而和威遠在一起后,昭音才發現,她從未真正走出來。 每當她和威遠狠狠地幸福,她的內心便會狠狠地罪惡。 她不覺得自己有幸福的資格。 曾經有一個前途光明的少年,犧牲了自己,把活下去的機會留給了她。她現在不僅自私地獨活,還自私地找了另一半,自私地幸福。真是太不要臉了。 每次一想到這里,昭音便不禁退縮。 然而兩個人的感情里,只有一個人堅定,另一個人總是退縮,是萬萬不會長久的。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現狀她卻無法改變。 比如今天,昭音再一次自然地伸手拉開了抽屜。 她輕輕從抽屜里拿出戒指。這是她無法戒掉的毒藥。 這枚銀色的戒指,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昭音一直就很喜歡這種簡單大方的風格。 整整五年前,她親手給天祈戴上了這對戒指中的另一枚。天祈還認真地告訴她不喜歡,因為戴著太緊。 那也是一個新年的夜晚。她和天祈,在璀璨的煙花河中,十指相扣,相擁相吻。 五年后的今天,天祈早已沒有了跨年的機會。然而她,卻和別的男人一起,看心形煙花,互訴愛意,徹夜纏綿。 她真的好罪惡。 淚水不知不覺就模糊了雙眼。 昭音坐在床邊,低著頭,看著放在膝上的右手,緊捏著那枚戒指。 晶瑩的淚珠滴落在戒指上。昭音的心中重復地默念著對不起。 她覺得很無力,長長的嘆息聲中,帶了無法抑制的哭腔。 這種惡性循環的心態,到底要怎么辦才好?是不是應該放開威遠的手,讓他去找更合適的幸福?這么優秀的男人,何苦在她這里受著這些憋屈? 思緒雜亂時,她竟是被環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昭音狠狠一愣。這熟悉的氣息,不是威遠還是誰? 他什么時候過來的?昭音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那他現在,再次看到他的枕邊人淚眼模糊地緬懷前任,該是什么樣的心情? 昭音瞬間止住了啜泣。但她感受到的,只是威遠溫柔地輕撫著她的后腦,仿佛在安慰她。 昭音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她真是個罪人。 她從威遠懷中出來,擦干了眼淚,與面前的人對視著。威遠的表情平靜,只是眼睛里有些復雜的情緒,帶著心疼,帶著悲傷。 威遠也與昭音對視著,沒有開口。 昭音抿了抿嘴唇,探身把戒指重新放回抽屜,借機平復了一下情緒,繼而重新看向威遠:“走吧?!?/br> “嗯?!蓖h幫她捋了捋頭發,“你想吃什么?” 那么溫柔的語氣,好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好像他根本沒受到傷害。 昭音眨了眨眼睛:“我想吃烤rou?!?/br> 威遠挑了挑眉,“大中午?” “我想吃嘛,威遠哥哥,求求你了?!闭岩艟镏?,抓著威遠的手,輕輕搖晃,對他撒嬌。 她真的愧對威遠,卻只能用撒嬌這種幼稚的方式來彌補他。 “走吧?!蓖h沒有再猶豫。 致和608年的第一天,東巷淺巷的人很多。 大家都三五成群,與家人和朋友聚在一起,在這條熱鬧的街道上,享受著新年的氣氛。 “老大,你快看那邊!”昭音挽著威遠的胳膊,指著斜前方不遠處的河邊,興奮地開口。 威遠順著看過去,一群嘰嘰喳喳的孩子們,正蹲在河邊的草地上,親手做一個和他們上半身一樣高的孔明燈。 “他們做的這個好大?!闭岩趔@訝地感嘆,繼而又轉頭問威遠,“你小時候做過孔明燈嗎?” “做過幾次,”威遠看著昭音,“你呢?” “我就做過一次,和秋月一起,”昭音燦爛地笑著說,“但是失敗了?!?/br> “你想做嗎?”威遠問她。 “不了,”昭音搖了搖頭,認真地自我評價道,“孔明燈這個手工難度,我確實駕馭不住了?!?/br> 昭音一邊依偎在威遠身邊,一邊與他聊著天,來到烤rou店門外。這里不出意料地,已經排起了一支不長不短的隊伍。 昭音放開威遠,靈活地穿過人群,擠到前臺,在等候名單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繼而又艱難地擠出來,對威遠感嘆:“大家都好有吃東西的熱情?!?/br> 威遠伸出手,把昭音拉離人群,緊緊環在懷里。 昭音背靠著威遠,乖得像個小動物。 烤rou店門口人來人往。不停地有人結賬離開,也不停地有新的客人被帶進店里。前臺服務員正按照等候名單上的順序,依次念著等候客人的名字。 這時,一個卷發及腰的女人,穿著高跟鞋牛仔褲,從他們面前走過。女人稍稍側頭,與旁邊的男人說說笑笑。兩個人很熟悉的樣子。 看到女人的側臉,昭音不禁開口:“天晴姐?” 女人轉過頭來,看到昭音,臉上的表情微微驚訝,“音音?這么巧?” 男人也一起轉頭看向這邊。昭音這才認出來,他便是地下酒吧的老板。 “你好,”昭音從威遠懷里微微站直身體,與面前的兩人打著招呼,“好久不見?!?/br> 威遠放開了環著昭音的手。 而天晴和酒吧老板,早已把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兩個人,終歸是在一起了。 天晴友好地笑了笑,走上前對威遠打招呼:“威遠先生,好久不見了?!?/br> 酒吧老板也朝威遠點頭微笑。 “好久不見?!蓖h也朝二人點頭致意。 “一年不見了,音音,”天晴溫柔地拍了拍昭音的肩膀,“一切都好嗎?” 上一次昭音和天晴見面,還是去年新年與徐管家談話的時候。之后,昭音本來打算年中再去看看天晴,誰知道團里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一直抽不開身。 “都好,”昭音笑著回答,“jiejie呢?” 天晴點了點頭,剛要再說什么,就聽到酒吧老板朝著這邊開口:“天晴,到咱們了?!?/br> 天晴一邊轉身,一邊對昭音和威遠說,“二位,要不吃完飯去我家坐坐吧。好久不見了?!?/br> “好?!闭岩酎c頭答應。 等到天晴跟著酒吧老板進了烤rou店,昭音又重新靠進威遠懷里,悠悠地開口:“我一直都看不出來,他們倆是什么關系?!?/br> 威遠輕聲一笑,重新環住昭音,開口道:“老朋友?!?/br> “你怎么知道?”昭音回過頭去,看著威遠問道。 “眼神,”威遠對昭音說,“沒有多余的情感?!?/br> 昭音笑了笑,“你可真有經驗?!?/br> “自身經驗?!蓖h把下巴輕輕墊在昭音肩上,繼續開口,“我看你,就不是那樣的眼神?!?/br> “那你看我是什么眼神?”昭音笑著問威遠,心里想著這個老流氓,肯定又要說出什么不得了的話來。 果然,威遠轉過頭,注視著昭音近在咫尺的流暢的下頜線,毫不猶豫地回答:“帶著情欲?!?/br> 這可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昭音越來越意識到,她之前根本就不夠了解威遠。 什么清冷,什么性冷淡,都是騙人的。 “你一會兒多吃點吧,”昭音好心勸道,“注意身體?!?/br> “好?!蓖h把腦袋埋進昭音的脖頸,貪婪地呼吸著昭音身上淡淡的香草氣息。 昭音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一雙漂亮的眼睛帶著期待,直直地注視著烤rou店門口。 威遠緊貼著昭音平穩跳動的頸動脈,感受著面前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這里,在他身旁,被他環在懷里。 昭音的臉蛋,身體,氣味,都是威遠一生離不開的毒藥。 威遠無法戒掉,也根本不想戒掉。 他寧愿就這樣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