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山洞
昭音用雙臂緊緊護著腦袋,努力蜷著身體,在滾落的過程中,冷靜地用腿感受著是否有可借力的石塊或是坑洼。 突然,她的右腳勾到一塊石頭。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秒緩沖,卻也夠了。她迅速騰出一只手抽出腰間的刀,在石頭被勾落,整個人繼續滾落前,握著刀柄,用盡全力想把刀尖插入泥土中。 奈何她的額頭現在火辣辣地疼,濕乎乎的液體模糊了她的左眼,她睜不開眼睛,上臂本來也沒有什么力量,刀尖終究插得不是很深,她依然順著坡道滑落。 但是無論如何,滑落總是比滾落要安全得多。她現在只祈禱著刀尖不要碰到石頭,然后被彈出來。 然而總是事與愿違。 一塊不大不小的鑲在地里的石子,清脆地把刀尖彈了出來。 正在昭音絕望地準備好繼續滾落之時,突然感覺自己被大力抱了起來。濕濕的液體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見發生了什么,只能感覺到自己在誰的懷里迅速轉了一個圈。 之后,她便聽到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兵刃相接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痛苦的哀嚎。 她感受到身后有一陣沖過來的風,想提醒抱著她的人,后面有敵人,卻無法開口。 好在抱著她的人早已發現,又穩穩地帶著她轉了半圈,之后便是一聲骨頭被沉重擊打的聲音。 沖過來的風瞬間消失了,似乎有什么東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滾了下去。 威遠懷里抱著受傷的昭音,不想讓她晃得太厲害,便盡量平穩地結束了戰斗。 周圍安靜下來了。 昭音覺得頭痛欲裂。 她感覺得到又在下雨了,雨水滴在她的眼睛,額頭,肯定和其他的液體模糊成了一片。 “昭音,別睡?!闭岩舾惺艿玫酵h一邊抱著她,一邊不知向著哪里在移動。 她不困,也不想睡,但頭真的很痛。 失去意識前,知道威遠在身邊,昭音便覺得也沒那么害怕了。 等昭音緩緩睜開眼睛時,突然有一瞬間的不確定。 現在是什么時候?這里是哪里?她是在干嘛來著? 額頭好痛,身上也好痛。 她的眼前幾乎是漆黑一片,微弱的光時隱時現,耳邊有噼里啪啦的火聲和潺潺的水聲,身下好像是柔軟的藤條。 好暖和。 但這里是哪里? 昭音微微向聲源偏過頭去,額頭上卻是尖銳的一疼。 她極輕微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卻被威遠敏銳地捕捉到了。 “醒了?”威遠到她身邊蹲下來,輕聲問,“感覺怎么樣?” 這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好像旁邊有一簇小火苗,火光若隱若現,昭音還是分辨得出威遠的輪廓。 “你是……誰呀?”昭音的語氣中盡是迷茫。 感受到威遠明顯地一愣,她便再也沒繃住,得逞地笑了。 威遠在黑暗中無奈地看著她。本來以為她磕傻了,看來是沒事。 昭音并沒搞清楚狀況。但威遠在身邊,她便覺得肯定沒事。 “這是哪?”昭音坐起身,蓋在她身上的衣服便緩緩滑落。 威遠伸手制止住了衣服繼續滑落。 他在黑暗中注視著昭音。 昭音瞬間明白了。 她剛剛一直沒注意?,F在刻意感受一下,便意識到自己只穿著內衣,蓋著的好像是威遠的上衣。 她也在黑暗中看著威遠,不疾不徐地問:“你扒的?” “都濕了,在烤火?!蓖h告訴昭音,“你身上都是血?!?/br> 想來也是。 昭音看看左邊,幾根木頭上,生著一簇小小的火苗。旁邊放著衣服,看不清是誰的。 她又轉過頭來看著威遠,一時間不知道視線該不該下移。不過其實什么都看不見。 “疼嗎?”威遠溫柔地開口。 “疼?!闭岩魡査?,“我身上有傷嗎?” “都是磕傷擦傷,”威遠告訴她,“主要是額頭?!?/br> “你受傷了嗎?”昭音又問。 “沒有?!蓖h對她說,“放心吧?!?/br> 聽到威遠的話,昭音便放下心來。 “這里是半山腰的山洞?!蓖h告訴她,“我們上不去,只能沿著坡道下去。但外面下雨了,天又黑了?!?/br> “你居然找到了這里?!闭岩舾袊@道,“這里好暖和?!?/br> “那邊有個溫泉?!蓖h向火苗的方向偏了偏頭。 昭音的眼睛現在適應了黑暗,卻依然只能看到個大概輪廓,細節完全看不清楚。威遠離她那么近,她也看不清那熟悉的五官。 她能看到,這個山洞不大,離她右手邊一段距離之外,是一個小小的洞口。她和威遠現在山洞最里面,左手邊是一簇小火苗,和潺潺的水聲,估計是威遠說的溫泉。 “你是怎么生的火?”昭音問。 “這里有木頭。我找了塊石頭,用刀柄打的?!蓖h告訴她,“剛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么黑?!?/br> “你真厲害?!闭岩襞宸?。 威遠在黑暗中依然準確地摸了摸昭音的腦袋,語氣帶著心疼和愧疚,“對不起?!?/br> 昭音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開口:“他們陷害不了你,竟然想暗中除掉你?!?/br> “還有你。你太忠心了?!蓖h頓了頓,“都怪我?!?/br> “別這么說,”昭音回應他,“我有我的選擇?!?/br> 這是威遠當年的原話。昭音現在也用這句話來表明態度。 他們在黑暗中注視著彼此。兩人之間不過幾厘米的距離,能感受到對方清淺的呼吸。 隔了許久,威遠又問她:“不冷吧?” “不冷?!闭岩粽f,“很暖和?!?/br> “我們明天一早回去?!蓖h對她說,“天一亮就走?!?/br> “嗯?!闭岩粢舱写艘狻,F在的情況,在團里呆著,才最安全。 昭音正這樣想著,肚子突然咕嚕一聲叫出來。 威遠立即略帶歉意地開口:“但我沒找到吃的?!?/br> “老大,”昭音在黑暗中燦爛地笑著,告訴他,“我的雨衣口袋里,有一卷餅干?!?/br> 威遠起身走到前方不遠處,去翻昭音的雨衣口袋。昭音站起來,把威遠的上衣蓋在身前,慢慢走到溫泉旁邊蹲下。 就著火光,她隱約看得清,這片流經山洞的溫泉很清澈。泉水不深,大概也就沒過她的腰。 昭音伸手摸了摸泉水。 好舒服的溫度。 她不禁發出一聲贊嘆。 “怎么了?”威遠問。 “水好暖和?!彼嬖V威遠,“我想洗澡?!?/br> 沒事。反正這么黑,什么都看不見。 估計威遠也是這么想的,“洗吧?!?/br> 昭音輕輕把身上的衣服全脫下來放到旁邊,然后坐在溫泉邊,先把腿探進泉水,之后是整個人。 一瞬間,她身上的所有淤青,傷痛,仿佛都被治愈了。 “天吶!”昭音轉了個身,雙臂交疊,趴在溫泉邊上。 她看到威遠走近,坐到她面前,把餅干放到她手邊,“舒服嗎?” “特別舒服?!闭岩粽\實地回答,“要不要來?反正看不見?!?/br> 威遠沒跟她客氣。 昭音都不客氣,他有什么好客氣的。 威遠與昭音在溫泉里隔開著半個人的距離,也轉身趴在溫泉邊。 昭音一邊小心翼翼地撕開餅干,一邊告訴威遠:“都碎了?!?/br> “總比沒有好?!蓖h輕聲說。 昭音拿了一小塊,然后把餅干向威遠那邊推了推。 她和威遠,一邊泡著溫泉,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烤著火,一邊聊著天。 昭音突然覺得,如果不是被人追殺,這樣的生活,還挺愜意的。 她輕輕笑了一聲。 威遠也跟著她,笑了笑。 “咱們真悠閑,”昭音嘲諷著,“這個時候應該擔心才對?!?/br> “嗯?!蓖h應和著她。 外面依然雷雨大作。但昭音覺得山洞里還挺溫馨。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等到外面的雨漸漸變小,昭音才終于泡舒服了。她輕巧地跳上地面,帶出一點水花。 威遠跟著她一起上了地面。 身上的水,在溫暖的山洞里,很快就蒸發了。 昭音走到火苗邊,蹲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依然是半干,大概還要再烤一整夜。 威遠仿佛知道昭音的心思,便主動對她說:“穿我的吧?!?/br> 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昭音輕聲說了句謝謝,便把威遠的上衣套在身上。 威遠的上衣很寬大,下擺直到她大腿的一半處。熟悉的味道瞬間包裹了她,讓她覺得無比安全。 她側身面對著溫泉,在藤條上躺下,瞬間覺得全身疲累。 剛剛過了艱難的一天,泡了舒服的溫泉,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威遠側躺在她身邊的地上,溫柔地拍拍她的腦袋:“睡吧?!?/br> “你沒有藤條睡?”昭音問。 “沒事?!蓖h輕聲說。 昭音感受著自己身下柔軟的藤條,好像疊了不止一層。威遠把所有的藤條都拿來給了她,自己寧可睡在地上。 “你別睡地上?!闭岩敉吷咸闪颂?,“過來吧?!?/br> 威遠沉默了兩秒鐘,對她說:“你會很擠?!?/br> 昭音也沉默了兩秒鐘,輕聲開口:“沒事?!?/br> 威遠看著昭音,似乎是猶豫了一陣子,最終還是上來,緊緊挨著昭音躺下。 藤條搭出的床墊很窄。兩人面對面,身體緊貼。 一瞬間,他的體溫,他的腹肌輪廓,昭音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只穿著一件上衣的她自己呢? 她的頭頂離威遠的脖頸,不到幾厘米的距離。她感受得到交織著的雜亂心跳,纏在一起的呼吸,以及山洞里越來越高的溫度。 “昭音,”威遠一只手抬起昭音的下巴,另一只手從后面按住昭音的腰,把她緊緊貼向自己。 昭音仿佛看到了,威遠那雙在黑暗中明亮而深邃的眼睛。 同時她也感受到了。 “你不害怕嗎?”威遠的聲音,又好似那晚一般,清冷而熾熱,“我可是個男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