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相擁而眠
昭音的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都在威遠細心的照料下一點點轉好。 “??!還是有點痛?!闭岩糇诖采?,一邊被涂著藥一邊呲牙咧嘴。 威遠手上的動作放得更輕柔了些。涂好藥后,他又幫昭音綁上新的紗布。 昭音看著威遠的包扎收了尾,諂媚地笑著開口:“老大,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br> “坐著。我去買?!蓖h心里太清楚她想干什么。 “我真的都好久沒去東巷吃了,都快饞死了。求求你,讓我去吧?!闭岩魯[出一副可憐的小動物的表情。 威遠越來越發現,昭音其實是個表情很豐富的人,話也不少,性格也似乎逐漸明朗,時不時還會露出小孩子的一面。 但他還是狠了狠心,“不行。再過兩天?!?/br> “老大,求求你了?!闭岩衾h的衣角不松手。 “聽話?!蓖h絲毫沒有動搖。 昭音悻悻地放開手。都做到了這個地步,威遠還是不同意,那估計就不會再同意了。 “好吧?!彼镏?,垂頭喪氣地坐著,乖乖等威遠買飯回來。 威遠嚴格控制著她每天的運動量。從公寓到食堂,是他現在所允許的最遠的行動距離。 昭音的傷口太嚴重,需要特別留意,防止崩裂。騎馬去東巷,他現在肯定不會同意。 當然還有另外一件讓威遠擔心的事情,便是昭音戒了安眠藥后的反應。 昭音最近焦慮發作得很頻繁,雖然每次都不嚴重,并且只會持續短短的幾分鐘,但威遠擔心這種安眠藥的戒斷反應會對她造成負面影響。 他為此特意問了醫生,醫生告訴他這是正?,F象,讓他多留意,如果不嚴重,尚且不用擔心。 但就在這天晚上,昭音實實在在地嚇到了威遠。 當時威遠正躺在床上,突然聽見昭音的房間傳來七零八碎的東西掉落的聲音。兩人的房門現在每晚都開著,因此響動十分清晰。 “昭音?怎么了?”威遠一邊喊著昭音的名字,一邊走出房間,來到昭音的房門口。 昭音房間的燈還亮著,但里面沒有人。威遠轉頭看向右邊,浴室的門緊閉,里面的燈是亮的。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昭音?”他慢慢向浴室門口走去。 玻璃上一層馬賽克。他看不到浴室的里面,也聽不到有人回應。他又試探地喊了一聲:“昭音?” 依然是無人回應。 一股擔心涌了上來。他握住浴室門把手,試探地問:“昭音,我進來了?” 威遠慢慢壓下門把手。門沒有鎖。于是他一壓到底,輕輕推開了浴室的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昭音整個人縮在浴缸邊上,膝蓋蜷起,雙手在膝上緊握成拳,一股鮮血從右拳中流出。 她的頭低低地埋著,呼吸劇烈而急促,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蕾絲吊帶裙,頭發半干,隨意披散著。旁邊散落著鏡子碎片以及各種瓶瓶罐罐。 威遠狠狠皺了皺眉,沖到她身邊蹲下來,攤開她的右手掌心,看見一道不深不淺的割傷。 大概是被鏡子碎片割的。 威遠又瞥了一眼她的左腿,傷口沒有崩裂。于是,他就近撕下幾節衛生紙,按在昭音掌心的傷口處,然后環住她,輕拍著她的后背,不斷地重復著:“深呼吸,我在你身邊?!?/br> 但昭音這次好像對外界絲毫沒有反應。她的表情非常痛苦,緊閉著雙眼,深深皺著眉頭,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她緊緊地握著雙拳,十個指關節全部泛白,雙腿緊緊貼著身體,好像稍稍往外伸一點,便會掉入深淵。 威遠干脆一把橫抱起她,走出浴室,昭音的手本能地死死抓住威遠胸前的衣服。威遠把她放到床上平躺。但一躺上床,昭音便迅速像療傷的動物一樣縮成了一團,向右邊側過身子,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急促地呼吸,受傷的右手在胸前緊握,左手還是緊緊抓著威遠不放。 威遠拉過她的右手攤開,抽走掌心里幫忙止血的衛生紙,順手從床頭柜上扯了一塊干凈的紗布,一邊包扎她手上的傷口,一邊輕聲安慰道:“放松,深呼吸?!?/br> 昭音似乎終于開始對熟悉的聲音有了反應,她睜開眼睛,一邊嗚咽著,一邊求救似地看著威遠,雙手把威遠抓得更緊。 淚水從她的眼角劃出,一路滑倒威遠的心里。 被昭音這么抓著,威遠干脆自己也先躺到她身邊,面對著她,右手攤開她沒受傷的左手,牢牢地十指相扣,左臂從她頸下穿過,把她整個人摟到懷里,一邊輕拍著她的后背一邊溫柔地安慰:“我在,別怕?!?/br> 之前從沒持續過這么久。懷里的人身體一直在發抖,呼吸也一直很急促。她半干的頭發貼著威遠的鎖骨,頭頂無意地蹭著威遠的下巴。威遠就這么緊緊摟著她,握著她的手,輕聲安慰著,希望這樣能讓她覺得安全些。 這一次發作似乎抽干了昭音的元氣。等到呼吸終于平穩后,她緊繃的全身像一灘爛泥一樣漸漸軟塌下來,一動不動。 威遠的左臂依然環著她,稍稍起身,右手艱難地伸向床尾,扯過被子給她蓋上。 昭音身上沒有絲毫力氣,威遠稍稍一動,就會牽動著她也一動。 幫她掖好被角后,威遠低頭看著懷里睡得安穩的姑娘。她的表情終于不再痛苦,呼吸也終于恢復了正常,纏著紗布的右手仍然本能地微攥著威遠胸前的衣服。 威遠哪舍得吵醒她??磥磉@一晚,自己是走不掉了。 威遠慢慢扯過一點被子蓋在自己身上,把懷里的人摟得更緊了些,就這樣輕輕拍著她,陪她一起慢慢睡去。 -------------------------------------- 昭音不知道為什么,天還沒亮,自己就睜開了眼睛。 她發現自己被身后的人整個摟在懷里。那個人的左臂從她的頸下穿過,右臂環住她,兩人的右手十指相扣。 這個氣息,昭音再熟悉不過。 她微微動了動,后面的人便開了口:“醒了?” “嗯?!?/br> 兩人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 “身上有沒有不舒服?”威遠問。 “很累?!闭岩舻穆曇舳纪钢>?。 “腿痛嗎?” 昭音的左腿在被子底下輕輕動了動,然后回答:“不痛?!?/br> “昨天很嚴重?!蓖h告訴她。 “嗯。我不小心打碎了鏡子,然后突然覺得很害怕?!闭岩舯硨χh,繼續說,“嚇到你了吧?” “嗯?!蓖h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別總嚇我?!?/br> 昭音笑了笑,“我盡量?!?/br> “辛苦了?!?/br> “不辛苦。要是沒有你,我在浴室地上睡一整晚,才叫辛苦?!?/br> 威遠不敢想象,她之前在北巷的時候,焦慮發作,是不是最后沒有力氣了,只能直接躺在地上睡。轉天從地上醒來,然后繼續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去工作。 威遠心一疼,把昭音摟得緊了緊,“還早,你接著睡吧?!?/br> “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闭岩糨p聲道歉。 隨即,她感到貼著自己后腦的腦袋輕輕搖了搖,“不會?!?/br> “你什么時候醒的?”昭音又問。 “剛剛?!?/br> “被我吵醒的吧?”昭音說,“你也接著睡吧?!?/br> “好?!蓖h握了握昭音的手。 “晚安?!闭岩魬艘宦?,閉上眼睛。威遠的懷抱溫暖而安全,睡意瞬間席卷而來,她很快便睡著了。 而身后的威遠卻怎么都睡不著了。 可能是因為在威遠的陪伴下不那么害怕了,昭音從昨晚就在威遠懷里睡得安穩。 威遠就那么近距離看著她一起一伏的胸腔,漂亮的鎖骨,熟睡的小臉,自己一下都舍不得動,生怕吵醒了她。只要昭音稍稍一動,剛剛入睡的威遠便瞬間清醒,害怕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問題。好在,昭音只是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甜。 她在睡夢中沒有拒絕溫暖的懷抱,也沒有拒絕十指相扣的手,可能恍惚中,她覺得這樣很安全。 此刻,伴著清晨微弱的亮光,威遠從背后抱著熟睡的昭音,心里涌上許多自己無法解釋的情緒。 他記得兩年前收歸昭音的那天,亞久提醒他小心不要纏進昭音的網里。 最終,他也并沒有被纏進去,而是心甘情愿地自己走了進去。昭音一直在提醒他保持距離,讓他站在網外,但他連一張網的距離都覺得太遠。他寧愿與她一起被網緊緊纏住,只要能在她身邊。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和她如此相擁而眠,當她褪去白天的一切偽裝與掩飾,就這么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吊帶裙睡在他懷里,對他暴露著所有的脆弱,坦白著身上的體溫。 威遠驚覺自己是否已經越過太多的線。最初,把她歸到手下,讓她住公寓,幫她交生活費,替她懲罰洪斯,尚且還可以用彌補過去來解釋。他本意只是想保護好這個自己未曾救下的姑娘,直到她找到更好的歸宿。但事情卻一路不知不覺地發展到了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威遠的掌控。 懷里的人又翻了個身,松開了與他十指相扣的右手,重新面對他。 威遠抬起不再被束縛的右手,輕輕撫上昭音的臉頰,手指掠過她的唇瓣。 昭音輕輕一抖,挪了挪身子,又向威遠靠近了些,無意識地再次將左手扣住威遠的右手。 罷了。既然睡不著,就這樣一直躺到天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