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目所能及
醫院的消毒水味很刺鼻。 法步倚在醫務室旁邊的墻上,嘆了口氣,“我真的有點心疼這孩子了?!?/br> 威遠站在他身邊,沒有說話,表情卻是嚴肅得可怕。 “她都來了三個月了,從來沒見她勾引別人,傷害別人,倒是別人接連不斷地傷害她,”法步悠悠道,“要是我,我早就瘋了?!?/br> 威遠依然沉默著。 “威遠,你現在親自罩著她,局面都能這么狼狽,”法步后怕,“要是她當初直接跟訓練兵同吃同住同訓練,那場面,簡直不敢想象?!?/br> 這時,醫務室的門終于開了,醫生走了出來。門邊的威遠轉頭,聲線里帶著明顯的擔憂,“怎么樣?” 法步也站直了身體,轉頭看著醫生。 “已經沒事了。捅得不深,皮rou傷?!贬t生的話仿佛一顆定心丸,“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一天不要沾水?!?/br> “謝謝醫生?!狈ú竭B忙道謝。幸好沒有大事。 “不過患者在發高燒,正在打點滴?!贬t生告訴他們,“讓她在這兒睡一會兒吧,點滴打完再回去?!?/br> “謝謝?!蓖h客氣地向醫生點點頭,便轉身走進了醫務室。法步也緊緊跟在他身后。 醫務室的床上,昭音垂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躺著,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的臉色很蒼白,幾縷碎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感覺誰輕輕一碰她,她就能瞬間碎掉。 法步看見昭音的樣子,心疼地問道:“肯定疼壞了吧,出了這么多汗?!?/br> “怎么受的傷?”威遠黑著臉站在一旁問。 昭音依然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威遠看她不想回答,便干脆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來,輕輕撥開昭音額前的碎發,先轉移了話題,溫柔地問:“疼嗎?” “疼?!闭岩糨p聲回答。 威遠狠狠皺了皺眉,接著問道:“吃東西了嗎?” “沒有?!?/br> “食堂關門了,”法步開口,“我去便利店買點吃的吧?!?/br> 等法步離開后,威遠身體前傾靠近昭音,柔聲問道:“昭音,告訴我,發生什么了?” 昭音把頭偏向另一側,輕輕嘆了口氣。她現在很累,什么都不想說。況且沒證據的事,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她,鬧不好還以為是她勾引別人。 當然,這并不代表她就讓這件事過去了。別人怎么對待她,的確是別人的事,只要不過分,她都不會怎么樣。但是一旦過分了,比如這一次,她之后便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威遠見她仍是不想說,便不再追問,只是幫昭音掖了掖被角,輕聲對她說:“睡吧。輸完液我叫你?!?/br> 昭音轉過頭來看了看他。 威遠也看著昭音,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在這里陪你?!?/br> 昭音聽了威遠的話,點了點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威遠看著昭音淡然的睡顏,聽著她平穩的呼吸,眉頭卻是依舊緊鎖。 這次的事,他可沒想著就這么算了。 威遠明白,世間有很多無奈的事。他愿意撥開那些閑言碎語的表象,親自站到昭音面前去了解她,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會這樣。別人親近她,冷落她,都是別人的個人意愿,威遠無從干涉。他能做的,不過是陪在昭音身邊,讓昭音知道她并不是獨自一人。 但是如果有人如此傷害她,就越了威遠的底線。 他知道昭音的戒心很重,重到認為整個世界沒有人相信她。因此遇到事情,她不會解釋,不過分的她便不在意,過分的她就親自擺平,不依賴任何人。 這次,她應該要親自擺平了。威遠不必繼續追問她,只要她有所行動,威遠就能查到。 等法步從便利店回來時,昭音已經睡著了。 法步輕輕地把一大袋零食放在床頭,坐在威遠身邊的凳子上,看著昭音依然慘白的臉,疲憊得很明顯。 “到底什么情況???”法步悄聲問威遠,“她跟你說了嗎?” 威遠搖搖頭。 “這姑娘也是可以啊,這么疼,愣是一滴眼淚也沒掉?!狈ú捷p輕嘆了口氣,“先讓她休息吧,等過兩天再問她?!?/br> 威遠看著昭音,沒有說話。 退燒液一滴滴落下,很緩慢很溫柔,仿佛在給昭音足夠的時間去適應。這是這個世界帶給她的為數不多的善意。 威遠已經讓法步先回去了。一個小時后,他叫醫生幫昭音拔了針。 這輕微的痛感使昭音輕輕一皺眉,醒了過來。 威遠伸手探了探昭音的額頭,溫度已經降下去了。他輕聲問:“傷口還疼嗎?” “好多了?!闭岩舻穆曇艉芴撊?。 “回去睡吧?!蓖h輕輕拍拍昭音的手。 “好?!闭岩酎c點頭。 但是威遠沒有讓她自己走回家。 昭音趴在威遠的背上,任由他背著,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威遠走得很穩,昭音胸前的傷口絲毫沒有覺得痛。 她伸手從威遠挎在手臂上的袋子里拿了一包餅干,就這么撕開吃了。太久沒吃東西,身體又在轉好,她已經有點餓了。 “什么時候發燒的?”威遠問她。 “傍晚?!闭岩艋卮?。 “下次告訴我?!蓖h告訴她。 “好?!闭岩舫槌鲆粔K餅干,放到他嘴邊,“你吃不吃?” 威遠就著昭音伸到他嘴邊的手,把餅干咬走了。 之后的兩天,昭音都請了假,待在家里專心養病。威遠每天中午都會特意回來一趟,給剛睡醒的她送熱乎乎的午飯,監督她吃完藥后再離開。傍晚,他也都會早早回來,給昭音帶清淡易消化的晚飯。 昭音受傷后的第二天,燒已經完全退了。傍晚,她和威遠坐在餐桌前喝粥。 “傷口愈合了嗎?”威遠問對面的昭音。 “愈合了,”昭音告訴威遠,“很淺?!?/br> “注意點,”威遠提醒她,“別裂開?!?/br> “哎喲,那明天可不能訓練得太狠?!闭岩綦S便一開玩笑。 “好?!蓖h卻是直接答應了,“明天我溫柔點?!?/br> 昭音微微一愣。這話要不是從氣場性冷淡的威遠口中說出來,她簡直會懷疑對方是在開車。 -------------------------------------- 轉天,昭音的身體痊愈后,便恢復了每天上午與訓練兵一起的常識課。 洪斯看到了昭音回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他依然與身邊猥瑣的伙伴們交頭接耳,時不時爆發出陣陣笑聲。昭音的視線也從未停留在洪斯身上。兩人仿佛只是同屆訓練兵,沒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訓練場上,訓練兵站成兩兩一組,正在溫習新學的格斗技巧。 “不過威遠督軍,你怎么會來看訓練?”訓練官疑惑地問身旁站著的威遠。軍團高層一般只會參與訓練兵驗收考核,不會參與平常的訓練。 威遠沒有接話,只是朝他點點頭。昭音已經痊愈了,自然也要有所行動了。他要確保昭音在他目所能及處。 果然,沒過多久,昭音便站起身來,眼睛緊盯著自己的左前方,手里握著靶子,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唉?昭音你去哪里?”昭音的訓練對手疑惑地看著她走開。 洪斯就那么站在那里,抹了一把鼻子,一臉賤笑地面對著他的訓練對手。兩人正在互相開著玩笑,聲音洪亮,笑聲粗獷。 昭音默默從洪斯身后靠近,手中的靶子高高舉起掄向洪斯的腦袋。這突然的襲擊使洪斯向前踉蹌了好幾步。周圍的訓練兵都霎時愣在原地。 “昭音,住手!你想受處分嗎?”訓練官想上前去,卻被一旁的威遠拉住。 她如果覺得解氣,就讓她先打幾下吧。 洪斯轉過身的瞬間,昭音的右腿已高高抬起,沖著他的臉狠狠劈下去。洪斯的鼻血瞬間噴出,整個人摔倒在地。 昭音面無表情地與他一同俯下身來,扔掉靶子,揮起了拳頭。就在這時,一股力道從右面撞開了她,她剛剛穩住平衡轉向右邊,這巨大的力道又將她撲得連連后退。 好不容易開始了復仇,昭音哪舍得這么快就結束。她細腰一扭,掄腿狠狠向前踢去。誰知對手輕松地閃避開,順勢抓住她的雙手舉過她頭頂,帶著她轉了個圈,然后把她正面朝前狠狠壓到墻上。 力道控制得非常好,完全沒有弄疼她,只是讓她脫不了身。 是了。這熟悉的姿勢。 “你停手吧?!钡统恋哪新曉诙呿懫?。 但昭音這次沒有乖乖卸力。她雙手緊握,抵抗著威遠的力量,喘著粗氣回過頭。威遠清冷的臉龐映入她的雙眸。她咬著牙,就這么狠狠地盯著威遠,眸子里帶著憤怒與絕望。 她知道,威遠出手了,她不可能有掙脫的希望。她的復仇,便也到此為止了。 “昭音,再反抗命令,我會以軍紀處置你?!蓖h的聲音提高了些,就這么與昭音對視著。 幾秒過后,昭音收回目光,卸了力。威遠便也松開了擒住昭音的手。昭音挑起眼梢,去看幾米外還驚魂未定坐在地上的洪斯。洪斯被她的氣勢嚇得縮緊脖子,連忙往后退了退。最終,昭音轉過頭,沒有看威遠一眼,朝著訓練場出口的方向走了。 “昭音,給我過來接受處分!”訓練官開口想叫住她。 “我的下屬,我來管教吧?!蓖h攔住了訓練官,看了一眼洪斯。等昭音走出訓練場后,他也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