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啤酒
“取消?”亞久驚訝地轉頭,看著坐在右邊的威遠。 威遠坐在沙發上,左臂搭著沙發靠背,微微向左邊側身,看著亞久,淡淡回答:“嗯。取消吧?!?/br> 亞久沒有想到,他們一行九人吃了晚飯回到軍團后,威遠竟是直接找到了他的公寓,更是提出了一個令他震驚的要求:取消下個休息日的最后一場宣傳會。 那可是壓軸的宣傳會,計劃在最密集的商業街舉行,吸引更多的人。 亞久眨眨眼睛,“因為今天的事嗎?” “亞久,”威遠提醒他,“昭音收的是死亡威脅?!?/br> 這很快就是你的下場。這樣的話,令人不得不聯想到下次宣傳會。 “威遠,”亞久回應道,“死亡威脅大多都只是威脅?!?/br> “如果這次不是那個大多呢?”威遠直視著亞久,繼續問道。 “那昭音也不會有事,”亞久回答,“香邦軍團還不至于在宣傳會上,連自己的士兵都保護不好?!?/br> “亞久,我們是軍團,不是破曉,”威遠并沒贊同,“她們的領域我們不懂,更談不上合適地保護?!?/br> 亞久看著威遠,沉默著。 威遠也沒收回目光,就這樣與亞久對視,表明著他的態度。 “威遠,”亞久再次開口,“軍團收歸昭音,本來就是為了靠她做宣傳的?!?/br> “不顧她性命嗎?”威遠沒有猶豫地反問,“她在軍團承受的還不夠多嗎?” 亞久輕輕皺了皺眉,一字一句地發問:“威遠大將/軍,你對這個女人,為什么有這么大私心?” 威遠只是淡淡回答:“我是在說事實?!?/br> 亞久沉默了幾秒,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是看出來了。不管我現在怎么說,你都已經鐵了心?!?/br> “取消吧?!蓖h再次開口。 亞久抿著嘴。 “亞久,別覺得虧?!蓖h繼續說,“我已經說過,會把她培養成優秀的士兵,而不僅僅是廣告?!?/br> “威遠,”亞久知道威遠不可能回心轉意,只能清晰地命令他道,“你最好給我履行你的承諾?!?/br> -------------------------------------- 而這天晚上,昭音洗了澡后,突然覺得想透透氣。 她披了個毯子,從公寓里走出來,順著樓梯一階階向上。她不久前才發現,順著她住的頂樓走上去,屋頂還有一個天臺。 天臺上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四下很清靜。昭音明智地披了毯子,因為她一直覺得,香邦即使是在夏夜,空氣里依然有絲絲涼意。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她走到天臺最邊上,傾身向前倚上欄桿,望著面前的夜色。萬家燈火,璀璨星河,這個世界,還真是時而瘋狂,時而安靜。 夜風輕撫著昭音的臉頰,微微掀開她巧克力色的頭發。她此刻心中平靜得就像這靜謐的夏夜?;钤谶@個世界上的人,也許會不自覺跟了世界的節奏,又靜又狂。 突然有人背靠著倚上了她身邊的欄桿,遞過來一瓶冰啤酒。 昭音轉頭看了一眼,伸手接了過來,“謝謝將/軍?!?/br> “你冷嗎?”威遠看到她披著毯子,便問了一句。 “還好?!闭岩舻卮?,拉開了易拉罐的環,舉到威遠面前,“干杯?!?/br> 威遠與她輕輕一碰杯。 冰涼的液體卷著泡沫,從舌尖,滾到喉嚨,最后落入胃中。 昭音和威遠就這樣沉默著。她知道威遠是個安靜的人,也不會過多干涉他人,這真的是再好不過了。因為她很內向,尤其不愿意與外人交流。她沒興趣了解別人,也不想讓別人了解她。因此有時候,沉默比喧嘩,更能讓她舒服。 “下一場取消了?!蓖h率先開口。 “宣傳會嗎?” “嗯?!?/br> “為什么?”昭音微微不解。下周是最后一場,本來計劃開在最密集的商業區,吸引最多的人。 “為了安全?!蓖h淡淡回答。 昭音眨眨眼睛,反應了過來,“因為今天的死亡威脅嗎?” “嗯?!?/br> 昭音想了想,取消這么重要的壓軸宣傳會,不像是亞久元帥能干出來的事。 而整個軍團中能改變亞久元帥決定的,也就只有威遠將/軍了。 “謝謝將/軍?!闭岩糁苯拥懒酥x。 “不用?!?/br> 沉默又在二人之間肆意彌漫。這次,是昭音率先打破的:“將/軍,你在軍團才三年?” “嗯?!?/br> “三年就做到了這個位置?!闭岩舾袊@道,“真厲害?!?/br> “還行?!蓖h淡淡回應。 昭音側過身來倚著欄桿,面對著威遠的側臉,“那你帶著我訓練,看我那點小伎倆,是不是覺得很幼稚?” 威遠也轉身側倚欄桿,與昭音面對面,眼中竟是帶了淡淡的笑意,“是?!?/br> 昭音也跟著一起笑了。 這是個真真正正的笑容。嘴角勾起的是輕松的弧度,不帶著一絲偽裝。 威遠又問道:“你之前跟著振北學這些?” “嗯,”昭音點點頭,“老板親自教了我很多東西?!?/br> “嚴厲嗎?” 聽了這個問題,昭音微微一皺鼻子,“簡直是恐怖?!?/br> 威遠笑了笑。 昭音卻是再次開口:“不過將/軍,你也很恐怖?!?/br> “我恐怖?”威遠挑挑眉。 “你太強了,威望又高,”昭音誠實地告訴威遠,“讓人絕望?!?/br> 威遠笑笑,對昭音說:“你做得很好了?!?/br> “我也覺得我還行?!闭岩糨p松地笑著,竟是接了威/遠的話,不客氣地自我表揚著。 威遠和昭音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這個年輕姑娘,戒心非常重,待人接物不能說冷淡,卻也絕對不熱情。她對任何人都禮貌客氣,會挑一些淺顯的話題與人打趣,卻從來不會聊得深入,也不會輕易輸出三觀。遇到任何事,她都冷靜淡定,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而現在,不論是亞久還是法步,都在擔心昭音的心理健康。但是威遠從一開始就覺得,昭音未必是把情緒積壓在了心里,倒更像是她深諳人性世故,懂得消化惡意,學會了如何不被這個瘋狂的世界打擾。 不論她曾經是否掙扎過,現在的她,淡然平靜,帶著極強的黑色生命力。 但是總歸說來,昭音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她再成熟,再通透,也終究有些時候,會被這瘋狂的世界動搖了內心的平穩。 “昭音,”威遠依然與她對視著,“你真的做得很好。不要懷疑自己?!?/br> 昭音聽得懂。她的上司是在勸她。 “放心吧,我沒事的?!闭岩糁卑椎亻_口。 “嗯。你比大多數人勇敢得多,也聰明得多?!蓖h的語氣,莫名地令人信服,“你會沒事?!?/br> 昭音眨了眨眼睛,笑著開口:“將/軍,你再夸下去,我可就要驕傲了?!?/br> “驕傲可以,”威遠淡淡開口,“丟了我的臉,我可不饒你?!?/br> 昭音故作恐懼地往后縮了縮,繼而問威遠道:“除了我,你還帶著幾個手下?” “不少?!蓖h看看她,“但是除了你,都是老兵?!?/br> 昭音愣了愣。的確,做到威遠這么高的位置,不會輕易收她這種資歷尚淺的新手做手下。 難道這個同樣是從和安區走出來的男人,是刻意把相似出身的她放到眼前保護起來的? “將/軍,”昭音支著腦袋,依然與威遠面對面,“振北之前總是親自帶著我?!?/br> 威遠看著她,不知道她想說什么。 “然后就有很多人說了很難聽的話?!闭岩粜α诵?。 “嗯?!蓖h應了一聲。他知道昭音的意思了。 “不過我不在乎,振北更是不在乎,”昭音笑意盈盈,“畢竟振北名聲也比我好不到哪去?!?/br> “嗯?!?/br> “但是將/軍,你和振北不一樣?!闭岩羰掌鹆诵θ?,“我只是名聲不好,但我沒想連累任何人?!?/br> 昭音不想把威遠卷進來。一旦進來了,就不好脫身了。 “昭音,”威遠終于開了口,“不是你的錯?!?/br> 昭音輕輕抿了抿嘴唇,垂下了眼睛,盯著手里快喝完的啤酒。 “你沒有哪里做得不好?!蓖h告訴她,“但是很多惡意,不需要理由?!?/br> 是的。世人很奇怪,他們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對一個人抱有極大的惡意,卻是需要完美無瑕的證據,才會稍稍信任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脆弱得超乎想象。 “不要懷疑自己?!蓖h繼續道,“現在這個局面,并不怪你?!?/br> 威遠從不是個聽信傳聞的人。朝夕相處的人,都未必悲歡相同。外人通過三言兩語,又能了解什么? 他只知道,昭音在和安區摸爬滾打二十年,性格依然和面相一樣干凈清澈。也許為了生活,她有時需要越界,但比起通過那些失控的風評去了解她,威遠更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 昭音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啤酒罐,依然垂著眼睛,“謝謝?!?/br> “回去吧?!蓖h輕輕一甩手,空啤酒罐精準地落入不遠處的垃圾桶。之后,他便邁開腳步走向樓梯口。 昭音仰頭喝干凈了罐中的啤酒,然后走到垃圾桶邊,把空酒罐扔了進去。 威遠正站在樓梯口,轉頭等著她。 她走到威遠身邊,對他笑了笑,“走吧?!?/br> 香邦的夏夜,淡然而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