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但奇異的,他竟然很冷靜。 就好像理智和情緒完全剝離成兩邊,他卻站在中間。 他應該好好的解釋,向對方說明清楚,那只是岙磊口無遮攔的一個玩笑,他從來沒有任何“利用”的想法。 應該說什么呢? 比如,“我愛你”? 他隱約覺得,對方想聽的正是這個。 可這不是真的,只有他知道在這個甜蜜的字眼背后是多么骯臟而可怖的……貪婪和占有。 但他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永遠不讓對方發現。 這么想著,他微微笑了—— “我要和家里把事情解決清楚?!?/br> “嗯?!?/br> “還有一些學籍上的問題要處理?!?/br> “嗯?!?/br> “回國做一個交流……但這些都不算什么。我回國其實只有一個原因,我想見你?!?/br> 為什么呢? 他等對方問。 然后他就可以說出來,我愛你。 突然,“??!”的一聲驚呼。 侍應生上酒的托盤灑了一地,莫珊一邊用手擦著身上的水珠一邊連連道歉,滿地的酒水直接順著地毯蔓延過來。 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們。 微微一愣,“你們怎么不進去?正說著你倆呢?!?/br> 衛邵歌神色冷淡。 笑成笑了笑,“是么,說什么?” 莫珊表情卻停了一下,隨即大方道,“還不是那些玩笑,說你們倆讀書的時候在女生里面那么受歡迎,現在竟然都沒找女朋友。就說要給你們介紹唄?!?/br> 笑成訝然挑眉,“我怎么能跟校草比?” 衛邵歌指節一跳,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莫珊突然上前一步,神色變得十分認真,“笑成,我得跟你表白,大學到現在,我一直忘不了你?!彼f著話鋒一轉,又有點調皮,“你要是有這個需求,能不能首先考慮考慮我?我先在你這排個號唄?” 笑成頓時就笑了,“別,你可別這么說。我剛不是說了么,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br> 莫珊一愣,“我以為那是你的托詞?!?/br> 笑成搖了搖頭,突然握住了身邊人垂落的手,隨即,十指交口,笑而不語。 這個無聲的回答沖擊有點大?!澳銈儭蹦阂粫r竟不知道說什么。 但她馬上冷靜下來,“笑成,你別開玩笑啦,我可是認真的?!?/br> 笑成微微嘆了口氣,“我也是?!?/br> 丟下一句,“幫我跟他們說一聲?!?/br> 就直接牽著手里的人離開了。 等走到門口,他才想起來夾克和帽子忘在包間里了,但這也沒什么,手機錢包鑰匙都在,他也不想回去取了。 真是奇怪。 明明剛才,就是剛剛,他還是那么的沉醉于包間里的一片熱鬧。沉醉于成為眾人的焦點。 現在夜風拂來,卻覺得那些熱鬧都是別人的,與己無關。 好像剛剛,和人談笑風生,推杯換盞具是虛幻。 大概是因為那會他還什么都不記得,不光不記得衛邵歌,還不記得,他已經走過了一世的錄。 而現在他想起來了。 不光想起了衛邵歌,還想起了一件,甚至他之前都忘記了的事—— 或者說有意忘記的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隨著冷風吹進脖子里的,還有淅淅瀝瀝的水線。 就這么一會功夫,竟然開始下雨了。 衛邵歌仰頭看了眼天上往下亂飄的雨絲,心里升起些煩躁,他從小就不喜歡下雨天,一下雨就好像預告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讓人心煩意亂。 尤其是,剛剛被牽住的手,這會已經松開了。 他目光落在笑成插/進口袋里的右手腕上,在黯淡的夜色里顯得格外的白,好像蒙著一層光。 這讓他咽了一下口水。 “你餓了?” 笑成突然頭也不回的問了句。 “有點,剛在桌上都沒吃什么?!毙l邵歌面不改色的說。 就聽見笑成“嗯”了一聲。 衛邵歌等了幾秒沒聽見下文,抬頭去看,突然才發現笑成就穿了件薄薄的緊身絨衫。外套顯然是忘在包間里了。 但他這會一點也不愿意對方回去那個場合,他自己也一樣。 衛邵歌眉頭微蹙,早在來之前他就應該預料到的,他一點也不喜歡,對方明明就在身邊,注意力卻全然沒在自己身上。 真是不公平,他根本就挪不開視線,而這個人卻可以和別人談笑風生。 他這么想的同時,兩三下解開扣子,把外套脫下來,直接給搭在了笑成肩上。 笑成肩上一暖,隨即胳膊一動,就打算還回去。剛好這會車子開過來了,衛邵歌當先走了下去,付過小費,坐進了駕駛位。 等到笑成在副駕駛上坐好,并且系好安全帶,他緩緩發動了車子。 他覺得今天狀態出奇的好,自己從始至終都非常冷靜,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就算是心里煩躁到極點,他也完美的控制住了這種情緒,沒有讓它影響自己的行為。 這是很難得的。 衛邵歌一邊開著車子,一邊這么想。 車廂里靜悄悄的,不像是他們來的路上,兩個人雖然也說的不多,但絕不會安靜到這種地步。 這好像預示了什么? 就好比這個天氣。 真是糟糕。 他這么想著,卻又因為這個狹小的車廂空間里,只有彼此兩個人升起了一股愉悅。以至于都有些不擔心對方將要和他說什么了。 大概因為現在狀態很好,他確信自己能夠做出冷靜的決定。 路邊店面流光撲面壓來,他打著方向盤轉了個彎。 笑成從來都是很理智也很客觀的,他不覺得對方會感情用事,因為一兩句話就聯想許多。他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衛邵歌這么想的同時,快速吸了口氣。 雖然這種記憶混淆,有很大幾率在短期內得到恢復,他也不希望是現在。 這太快了。 他還沒有……什么都沒有開始,就要結束? 有時候他也會情不自禁覺得,自己其實就是趁虛而入。如果笑成什么都記得,絕對不會這樣毫無保留的接納他,而他自己,也完全沒有勇氣坦然面對笑成。 他不愿意承認自己有病,更不愿意旁人知道他有病,尤其不愿意,這個“旁人”是笑成。 大概是出于一些僅有的尊嚴。 在察覺到自己越來越失控的時候,他下定決心要提出分手。不僅僅因為當時不得已的情況。真正的原因,不過是他無法忍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對方面前。 他從來都是最出色的。 無論是學業上,工作上,運動上,還是他經手任何一件事,他總能做到十全十美。所有人親近他,喜愛他,仰慕他,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他不在乎。 但這并不是說他不看重這些。 即使是,在別人眼里,唾手可得的這些,實際上也是他付出了精力和心血,才一點點造就。 這是他賴以為存的偽裝……偽裝成和別人一樣的樣子。 就像是衣服和鞋子,如果沒有這些,就好比讓他赤身*站在眾人面前。 他承受不了? 不,他能。 即使多么艱難,他還是選擇了承受。否則兩年前,他也不會做出接受治療的決定。無論是國內的醫生,朋友,還是導師,都勸告他,沒有必要這么做,他現在表現棒極了。 但他知道壓根不是這樣的。 他所有的完美和漂亮都是在別人面前。 而這個人,就像是把裁紙刀,輕輕松松就劃開一層層膠帶的包裹。他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丑陋不堪的東西一點點泄露出來。 這簡直令人絕望。 而溢泄的污濁則會玷污了對方。 對方是這么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