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大二?!毙Τ煽觳阶叩綏钽懮韨瓤亢蟮奈恢没卮鸬?。 “哦,那明年就要分方向了吧,想好學什么了嗎?” 分方向? 笑成稍微一愣就反應過來——楊銘以為他學醫。 不過他還沒開口解釋,就聽見笑康輕哼一聲,“這小子學的金融。說什么對學醫不感興趣?!?/br> 楊銘有點驚訝,隨即就笑道,“呦學的金融,看來腦子夠不錯,年輕人有自己的興趣是好事。我兒子就不行,這也喜歡那也可以,沒個定性?!?/br> 笑成微微一笑,沒說話。 他知道楊銘是在謙虛,他兒子上一世年紀輕輕就成為美國名校的客座教授,在醫學領域聲名鵲起,笑成每每被實驗手術病理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時候,就十分欽佩這位學長。 不過楊銘話頭一轉,落在了衛邵歌身上。 “不過我這個本科生可是一個好苗子?!睏钽懼噶酥感l邵歌,“老笑啊,你這次過來,幫我點撥點撥?!?/br> 他對衛邵歌一招手,“你最近不是在做腫瘤抑制的課題么,笑教授在這個領域造詣很深,你可要抓住機會?!?/br> 衛邵歌連忙就給笑康道謝,目光轉動,又輕輕從笑成臉上掠過。 聽到衛邵歌最近在做腫瘤的課題,笑康眼里閃過一絲訝異,上下打量了衛邵歌一圈,點點頭,說了聲,“不錯?!?/br> 然后又特意看了眼笑成,像是比較似的。 弄得笑成嘴剛一張就又閉上了,把那句“邵歌也是我舍友”又給咽了下去。 看起來衛邵歌很得楊銘的看重,他還是不要多此一舉了。 為著專業的事情,他一度和家里鬧得很僵,準確的說是和笑康。 笑康不光是不樂意他不愿意學醫,更不樂意他學金融。 結果笑成一連做了兩樣令笑康不樂意的事情。 可想而知。 這次笑康受到s大邀請,來這邊參加一個醫學論壇,楊銘是主持人,他能親自來接笑康,不光是出于兩人的私交,同樣是因為笑康在醫學界的地位。 s大早已經訂好了酒店,笑康問了下笑成這兩天有沒有事情,沒事的話讓他這幾天陪在自己身邊。笑成想著今年過年都不在家,就把緙絲廠那邊的事情安排下去,在笑康下榻的酒店也開了間房。 笑康被楊銘叫去吃飯了,笑成推說自吃過了不餓,一個人回了房間。 已經快要過年了,s市卻仍舊一點都不冷,房間是中央空調控制的,一進去“轟”的一下子就熱起來,笑成三兩下脫了外套,又把溫度調低了幾度,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他在緙絲廠那邊租的房子可沒有這個待遇,空調暖氣都沒有,晚上一降溫,他都會被冷得醒過來。 而剛剛笑康問起他最近冷不冷的時候,笑成卻一點都沒透露。 笑成和父親并不親近。 笑康希望笑成能學醫,繼承他的學術研究,這一點從來沒改變過。 笑成上一世也試過去達成父親的期望,但是失敗了。 早在前幾年,某個外國雜志上預測未來十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得主,其中就有他父親的名字。 但即使有個如此聲名卓著的父親,他仍舊不具有半點醫學天賦。 笑成看了眼窗外,閉上了眼睛。 他確實為此努力過。 但是失敗了。 他從未因此怨懟什么。 卻免不了還是有幾分失落。 他早就認識到,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上天幾乎沒給他多少過人的天賦,但卻給了他渴望成就的野心。 如果不是偶然得到了翻局重來的機會,這十有八/九是個悲傷的故事。 床上舒服極了,他躺了一會,就有了點困意。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期間隱隱聽到有人敲門,不過他那會困極了,沒有醒過來。 這么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笑康來這邊是參加學術會議,到場的都是國內醫學界大佬,其中幾位還獲得了諾貝爾獎提名,除此之外還邀請了兩位斯坦福大學的教授,不可謂不隆重。笑成沒太弄明白笑康讓他全程陪同的意思,他一直以為笑康是有話給他說,結果因為笑康也是重要嘉賓之一,行程排的極滿,一直等到論壇閉幕那天,他們父子竟然都沒好好說過話。 不說第一天的主場講座,就是后面兩天學術研討,笑康都一直把笑成帶在身邊。 結果笑成就被硬生生聽了全程的醫學高峰論壇。 雖然不是沒有人陪他。 偶爾幾場楊銘特意過來參加,就把衛邵歌也帶著。但衛邵歌聽得全神貫注,簡直認真極了,還帶了本子專門記筆記。笑成隨意瞄了幾眼,憑借腦子里為數不多的醫學專業知識,判斷出人家確實相當專業。弄得笑成都不好意思打攪。 而每場講座或者研討會一結束,衛邵歌就跑到楊銘身邊鞍前馬后,他倆竟然也沒說上幾句話。 本來計劃著,等最后一天會議結束,笑康飛回b市,事情就算是結束了。 結果最后一天,論壇剛剛閉幕,楊銘就要拉著笑康去家里吃飯,說都準備好了。 笑康才開口說了一個字,突然表情扭曲,按了按心口,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第三十章 笑成心一跳,眼疾手快扶住了。楊銘反應過來馬上就打電話叫車,把笑康送到了s大附屬醫院,找了幾個心臟方面的專家給會診。 很輕易就被確診了,是心臟腫瘤。 笑成知道笑康有心臟病,準確的說,竇性心律不齊都算不上是病,最多偶爾有些胸悶心慌,不能太過勞累。 沒想到查出來卻是這個。 笑成當時就懵了。楊銘連忙安慰他給他解釋,目前觀察是良性的,不會致命。笑成沒吭聲,后退了一步,突然就坐在了椅子上。 楊銘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了。 笑康自己就是主攻腫瘤和抗癌機制的,結果自己卻患上了腫瘤,也只能說是天意弄人。楊銘其實沒給笑成說實話,至少是沒說全。笑康心臟上的那個腫瘤雖然是良性的,但是體積卻很大,手術切除風險極大不說,就算切除成功,笑康的心臟也很難正常負荷身體運轉。這種情況,目前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換心。 但是……楊銘嘆了口氣,健康并且還匹配的心臟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尤其心臟移植之后的排斥反應,一環比一環驚險。而即使移植成功,機體也未必能存活到自然年。 他從醫多年,人的生老病死在他眼里早就被各種機體反應,變異,衰退,以及種種數據所取代。只是對象變成自己的老友,他也不由得不嘆息。 楊銘拍了拍笑成的肩膀,就先離開了,留時間給笑成一個人靜一靜。 他現在還以為笑成只是一時被嚇到了。 并非如此。 他好歹也曾在國內頂尖的大學修過五年醫學專業,后來又在醫院正式工作過一段時間,那些專家一拿出心臟彩超和腫瘤標志物檢測,笑成立刻就看出了怎么回事。 那些醫生理所當然以為他不懂這些,也沒有特別避著他,稍微聽了幾句笑成就完全明白了。 這并不是小病。 他心里頓時沉甸甸的。 悶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上一世一直到他去世,他父親笑康都沒出過任何問題,怎么現在卻……? 難道是他影響到了命運原本的軌跡? 笑成緊繃的肩膀忽然一軟,把臉蒙在了手心里,胸腔里長長舒出一口氣。 他以為能翻局重來是他的幸運,也曾多次為此暗自竊喜,結果馬上就被告知,老天從來都不會那么慷慨。 笑成身體越加彎下,更加的把臉埋在手心里。 醫院的走廊里靜悄悄的,就連走路的腳步聲也幾乎聽不見。偶爾有人路過,也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就像是那些若有若無的目光,早已經穿透他弓著的背脊看到了一副隱約的悲劇。因此格外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什么。 笑成閉了閉眼。 他以為他已經聽不到那些聲音。結果那些小聲的竊竊私語,飽含同情的嘆息,敏感躲閃的目光,卻像是針一樣,扎進他皮膚里,鉆進他耳朵里。 等到他不耐煩的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周圍什么都沒有。 不知道是那些聲音聰明的藏起來了,還是這些全部都是他的幻覺。 笑成緩緩埋下了頭。 突然,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狠狠的踩碎了所有的窸窸簌簌。 整個走道都變得清凈,干脆起來。 “啪啪啪啪……” 然后,他耳邊響起微微有些喘的呼吸。 “笑成……” 笑成肩膀一僵。 隨即,一個溫暖的掌心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用力按了按,然后,那個手掌的主人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 溫暖有力,卻又體貼的一觸既收。 并沒有平日故意的接觸,而僅僅是真心實意的安撫。 然后,那個人坐在了他身邊。 一言不發,只是安靜的坐著。 他分明知道那個人是誰,卻一瞬間,心安不已。 第二天早上笑康醒了過來,護士叫笑成進去。他抬起頭,反應了幾秒才站起來。 衛邵歌跟著也站了起來,輕輕的打量著笑成。 笑成偏頭輕聲道,“你回去歇著吧?!?/br> 衛邵歌盯著他看了幾秒,同樣輕聲道,“我先去給你和叔叔買些早點,米粥還是面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