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寧坤看了眼笑成,低聲說了句。 房間里一時安靜得很。 笑成和寧坤都沒有說話。 不過這種安靜也沒持續多久,門就“砰砰”響了起來。 寧坤立刻看過去,三步并作兩步上去開了門,果然是幾個全副武裝的醫生。樓道每天都會噴灑消毒液,也都是這幾位醫護人員負責的。 笑成還跟他們說過幾句話。 其中一個男醫生進來問了情況,就走過來在床下叫了幾聲“同學,醒一醒?!?/br> 衛邵歌沒反應。 醫生提高了聲音,“同學,醒醒,別睡了!” 衛邵歌頭歪了歪,稍微給了點反應。 然后又有兩個醫生進來,把衛邵歌從床上搬到擔架上。趁著那邊折騰,笑成走到先前那個男醫生身邊,隨便搭了幾句話。 雖然眼下這情況,醫生也沒有閑聊的心思,不過還是和笑成說了會,順便安撫了他幾句。 笑成得知,由于條件所限,觀察病房都是兩人一間,中間用簾子隔開,傳染預防做的并不到位,很容易交叉感染。臨時增設的救護站里已經有十幾起觀察病例,到現在已經有四個人確診,最近幾乎每天都有一個人被確診。 確診率很高。 笑成心里一緊,忽然有些不確定自己之前的推測了。 如果衛邵歌也確診了? 細微的電流順著他的脊椎攀爬而上,占領了整個頭皮。 笑成輕輕的,卻又急促的吸了口氣,整個鼻腔都是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那個醫生指揮著,把衛邵歌放在了擔架上,他看見寧坤站在一邊,就讓他找兩件衣服給衛邵歌換上。 寧坤遲疑了一下,沒動。 男醫生有點不耐煩了,一句“這兩下要是能傳染你現在早就感染了”就要沖口而出。 只是被笑成干脆利落的動作打斷。 笑成從柜子里取出外套,幫著醫生三下兩下給衛邵歌套上。衛邵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意識。 完了又找出衛邵歌的學生證拿給醫生。 他站直身體,看著擔架被抬出了宿舍。 然后他清晰的聽到寧坤松了口氣的聲音。 這樣微微帶著慶幸的聲音,猛不丁的狠狠刺了他一下。 眼看著醫生轉身來關上宿舍的門,笑成胸腔里不知怎么的涌起一股沖動,仿若guntang的熱流,瞬間蔓延過整個僵直的身體。 他幾步沖到了門口。 他心跳得極快,頭腦卻又十分冷靜。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或許他根本不知道。 笑成看著那個男醫生開口,用一種猶豫不定的語氣,“其實我也有點發熱?!?/br> 他表現的好像真的是一個因為恐慌不安隱藏了自己真正身體狀態的學生。 但是笑成還是清楚的看見,那個男醫生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幾分鐘之后,笑成成功說服了對方。 在寧坤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跟隨醫生一起走出了宿舍。 并且讓醫生將自己和衛邵歌被安排在同一間病房。 醫生過來輪番給他們測體溫,血壓,又驗了血。笑成體溫一點都沒問題,不過他說自己偶爾會發熱,最近一直在咳嗽,同樣引起了醫生的重視。 最后決定先觀察他們一下。 來給填病例的還是之前那個男醫生,落筆之前,他特意多看了笑成一眼。 笑成也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友好的笑了笑。 男醫生搖搖頭,手腕一動,快速寫下一行字。 如同潮水退去一般,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笑成給醫生說了衛邵歌傷口發炎的可能,剛已經給他換了藥,又掛上消炎的點滴。笑成因為各項數據都挺正常,而他本人又堅持“不舒服”,才決定暫時觀察。 分明不大的病房顯得出乎意料的空。 好像笑成動一動身體都會響起回音。 他和衛邵歌之間隔著一層簾子,剛剛已經被醫生拉上了,因此什么都看不見。 笑成在床邊坐了很長時間,才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他這邊剛好靠窗,外面就是校醫院的后院,七八米高的梧桐樹已經落了不少葉子,月影之下,有的枝干極其明亮,有的則顯得格外黢黑。 幾支網羅交錯的樹枝投影在窗戶上,稍微有點風就波瀾起伏的窗簾上。 笑成忽然坐了起來,他想去關上窗戶。 但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大約那個縫隙是醫生特意留下通風換氣用的。 幾分鐘之后,他卻又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然后拉開了兩個床位之間的隔簾。 衛邵歌偏著頭睡著,被子下面,還穿著剛剛被套上去的外套。 笑成給衛邵歌把外套換下來,又蓋好被子,把外套加在被子外面。 才直起身。 然后他又伸手試了試對方額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手下一片清涼。 隨即悄無聲息的松了口氣。 等到回到床鋪,重新拉起簾子,躺上床。 笑成才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笑成難得沖動了一次,結果沖動完就后悔了。 好像是為了證實他這個預感似的。第二天,衛邵歌溫度就降了下來。 ☆、第二十一章 笑成昨晚上基本上沒睡著,早上六點多,病房門一響他就清醒了。 醫生來查體溫,結果一測,衛邵歌體溫又正常了。 昨晚上他們兩人的化驗結果也都沒有異常。 查房的醫生看了眼電子體溫計上的數字,“呦,看來真沒事?”完了又測了笑成的,肯定道,“我看是沒問題。年輕人別自己嚇自己?!?/br> 笑成當然是受教的應了。 等到早飯送過來,笑成才叫醒衛邵歌。 他昨天發燒,幾乎都沒吃什么東西。 衛邵歌迷糊了一下才醒過來,就看見笑成站在窗邊,正打開塑料飯盒。 早上薄薄的光線透過窗戶滲透進來,只有一絲絲幾乎摸不到的暖意。潔白的房間明亮極了,藏不住一點兒別的東西。笑成剛把盒子擺好,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看了他一眼—— “醒來了?” 他疏朗的面孔,一半被金色的晨光渲染的極其明亮,極其坦蕩。 微長的眼睫輕輕一顫,似乎揚起晶亮的飛塵,將皮膚上的汗毛映襯的清晰可見,在慢慢暖起來的晨光里,反射出一層細碎的,五顏六色的光。 而另外一半,則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遮擋,黯淡的陰影讓瘦窄而挺直的鼻梁格外深刻,就像是素描畫里清楚的明暗分界,越來越亮的光和黯淡的輪廓之間逼出一條細細的金線。模糊的一邊之中,只有更加深黑的眼眸,突破了那種無形的屏障,清楚分明。 像是具有更深刻的力量。 這種力量同時也狠狠攝住了他的心臟! 衛邵歌微微一窒,隨即眨了眨眼睛。 短短幾秒,金色的晨光迅速的蔓延了所有未占領的空間,驅散了所有黯淡。整個世界都沉浸在全然的坦蕩,好像剛剛那攝人心魄的矛盾與神秘從來不曾存在。 他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卻不小心嗆到,不輕不重的咳嗽了兩下。 笑成把床腳的桌子推上來,把飯盒擺上去,找出吸管□□豆漿里。 衛邵歌想要說話,發現嗓子有點啞。他坐起來,端起豆漿吸了一口,“謝謝?!?/br> 衛邵歌吃完之后,主動收拾了一下,然后又找出床頭放著未拆封的毛巾,倒了點水上去擦了把臉。 笑成還等著衛邵歌問他呢,結果到中午醫生過來換藥也沒見衛邵歌開口。 就昨天晚上衛邵歌那個神志不清的勁兒,一覺醒來已經不在自己床上,也不好奇一下? 這心也太大了。 當然衛邵歌不問最好不過。不然就算他能坦然解釋自己在這里是因為不放心,聽起來也很不對勁。 笑成知道自己其實并沒有別的想法,雖然說換一個人他未必會那么做,但是衛邵歌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笑成笑了一笑,也沒十分在意。 誰還沒有一時沖動的時候? 十點多的時候,醫生過來給衛邵歌胳膊換藥,衛邵歌順便提出想給家里打個電話。醫生理所當然同意了。 這時候聯系下家人,也是人之常情。 衛邵歌精神已經恢復了許多,臉色紅潤,看不出昨晚上生病的樣子。體檢結果也說明他身體沒問題,只是醫院不可能這么就放他回去。 笑成昨晚上出來的匆忙,手機還扔在宿舍桌子上??葱l邵歌給家里撥電話,他也想起了緙絲廠那邊,只是電話都存在手機里,既來之則安之,著急也解決不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