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等到皇后要去休息了,她就自由了,她就能暖暖手了,再不暖手,她只怕自己今日要凍僵在宮中。 皇后確實也累了,她在梅園中的亭子里坐了下來,后面跟著的人也跟著進了亭子,亭子自然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許多人站在亭子后面的游廊上。 曹嬌嬌和孫依依自然不會眼巴巴的擠到皇后跟前,她們倆從來就不是愛阿諛奉承的人。 孟柔此時則在糾結著,她已經冷的不行了,可是皇后就在眼前,而且皇后還挺喜歡她的樣子,她是進還是退呢? 還不等孟柔猶豫完,皇后道:“那個齊國公家的,到本宮跟前來?!?/br> 孟柔悲喜交加,她這會兒沒得選了,還是繼續挨凍吧!好在皇后這么喜歡她,雖然寒風刮骨,也算是值得的。 皇后雖然把孟柔叫到她跟前了,可是并沒有讓她坐下來,而是讓她乖乖的站在一旁。 皇后也只是將她叫過來,什么特別的話都沒有,孟柔一時間又陷入了迷茫之中,這皇后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不多會兒,皇后隨意點了幾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問話,都是些尋常話,后來說到眾人的興趣愛好,左右不過那些琴棋書畫,皇后想起什么似的,道:“我記得中秋那夜,曹將軍的女兒是舞劍了的吧?” 純兒道:“回娘娘,是的,陛下還稱贊了呢?!?/br> 皇后有模有樣的點點頭,仿佛她也精通劍術似的,皇后道:“曹家小姐在哪兒呢?” 這么一問,眾人將目光都移到了曹嬌嬌身上。 曹嬌嬌看著投過來的視線,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了了,于是到了皇后跟前回話,回話的禮節一絲不差,看著就是大家風范,自孫府事情之后,眾人對曹嬌嬌的印象雖然不說轉好,起碼不如之前差了。 再加上多次近距離和曹嬌嬌接觸,她們發現曹嬌嬌就是性子冷淡些,其實沒別的壞處。曹彎彎這些日子也被看的嚴嚴實實的,根本沒有出來興風作浪的機會,所以京中關于曹嬌嬌劣跡傳言也少了許多。 不知不覺的,曹嬌嬌在京中的風評也漸漸好了許多。 皇后仿佛頭一次見到曹嬌嬌似的,她仔細端詳著曹嬌嬌面容,仿佛頭一次清楚的看見曹嬌嬌驚為天人的面龐。 皇后頓了一下方道:“來,到本宮這兒坐?!?/br> 皇后熱切的拉著曹嬌嬌的手,像是同自己家里的晚輩說話。 眾人看著自然有些羨慕,不過比起孟柔,她們還是更希望曹嬌嬌得寵些,好歹曹嬌嬌是正一品輔國將軍曹工的嫡女,她孟柔算什么?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表親而已,哪里有資格站在這里和她們相提并論? 所以立即有人不吐不快了:“托皇后娘娘的福,今日得幸親眼見到曹小姐了,早就聽聞曹小姐為人豪爽,是頗有曹將軍的風范,今日一見,只覺名不虛傳呢?!?/br> 一人起頭,后面幾人就跟著附和了,孟柔明明就站在眾人眼前,卻被人刻意忽略了,這滋味確實不好受。 孟柔笑的有些僵硬,這會兒倒不是凍的,是尷尬的。 曹嬌嬌不知如何用言語回應,也不想回應,所以只是淡淡笑著,也任由著皇后牽著她的手。 皇后等眾人恭維完了曹嬌嬌才道:“手還是這樣冷,純兒,暖爐拿來?!?/br> 皇后將暖爐遞到了曹嬌嬌手上,若是換了孟柔,不跪下來謝恩才是,曹嬌嬌心里明白皇后是在故意施恩,所以起身低了頭福福身子道:“多謝皇后娘娘厚愛?!?/br> 曹嬌嬌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暖爐帶來的溫暖。 這是都是虞破焰為她爭取的。 曹嬌嬌又坐下之后,亭外有宮女奉上了熱茶和點心,純兒接過點心擺放在石桌上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一盤,深綠色的糕點正好落在曹嬌嬌淺紫色的鞋子上,糕點上震落的綠屑兒和曹嬌嬌的鞋子顯得格格不入。 御前失儀可是大不敬,好在純兒是皇后的人,皇后又怎么會輕易罰她? 純兒驚慌的跪下之后不停的謝罪,皇后道:“好了,必是曹姑娘貌美驚到了你,曹千金不怪罪,本宮就饒了你?!?/br> 曹嬌嬌心里暗笑皇后竟然這么捧她,她怎么能不給面子呢?她道:“臣女并無大礙?!?/br> 皇后滿意的點頭,然后喝退了純兒,純兒退到亭子外面淡淡的笑了一下,只是一個宮女的笑并沒有人注意到。 皇后低頭望著曹嬌嬌的鞋子道:“啊呀,臟了?!?/br> 世族大家出來的人,不論男女沒有不看重自己著裝的人,何況這還是在皇后的面前,即使曹嬌嬌現在要求去整理一下也是完全不過分的。 皇后看了看左右,似乎有眼力見的宮女都不見了,她的目光落在孟柔身上,孟柔心頭一緊,這皇后是什么意思? 曹嬌嬌心里忍不住笑了,原來皇后的坑挖在這兒呢。 今日賞梅行皇后故意對孟柔表現出寵愛的樣子,將孟柔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然后帶著一眾人亂轉了許久,只說是記錯了路,皇后久居深宮,應該說對皇后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走錯路呢?而且純兒又怎么會真的不出言提醒呢?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折磨孟柔而已,為了讓孟柔一邊寒風砭骨一邊以為自己得了好處。 現在皇后又在梅園閑坐,但變相的禁錮住了孟柔,純兒又假裝失儀,弄臟了曹嬌嬌的鞋子,然后皇后又喝退了她。 眼下沒有一個身份低賤的人了,除了孟柔在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姑娘。 皇后又開了話頭,說曹嬌嬌鞋子臟了,那么,曹嬌嬌現在是不是可以順著皇后的好意給自己出出氣呢? 曹嬌嬌笑的燦爛,仿若星子閃現,在場人除了孫依依都極少看到曹嬌嬌展笑顏,一時間都忍不住盯著曹嬌嬌出神。 曹嬌嬌對著孟柔道:“孟小姐不是帶了帕子么?可否為我拭鞋?” 孟柔攥著帕子渾身僵硬,曹嬌嬌說什么? 曹嬌嬌說讓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替她彎腰擦鞋子? 孟柔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這種場面怎么會真的出現! 憑什么曹嬌嬌敢這么要求? 孟柔徐徐移動腦袋,看向了皇后,皇后倩然一笑,還是那樣和藹,還是那樣可親,只是嘴上說著和刀子一樣的鋒利的話,皇后道:“本宮就知道你個溫順可人的?!?/br> 孟柔費勁的眨了眨眼睛,她生怕自己委屈的哭出來,憑什么?曹嬌嬌憑什么這么對她? 人群中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大家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態,像一個合格的觀眾一樣聚精會神的看著孟柔臉上微妙的變化,如同聽京城里最好的戲子表演一樣。 孟柔緩緩的彎下腰,將食指用帕子裹著,然后在曹嬌嬌的鞋面上輕輕的擦了起來。 誰知那糕點粘的厲害,輕輕擦拭之后便糊在了曹嬌嬌的鞋面上,像染了色一樣,怎么都擦不干凈。 曹嬌嬌抬了抬腳,不耐煩道:“看來孟小姐沒有伺候人的習慣,算了吧?!?/br> 孟柔紅著臉和眼圈往后退了幾步,好似眼前的人都能和齊宣一樣憐惜她的眼淚似的,可惜并沒有。 曹嬌嬌默默的沖皇后點了點頭,以示謝意,皇后仿佛沒看到似的,只是嘴角掛了淺淺的笑意。 曹嬌嬌想,反正虞破焰有意讓她領這個人情,不領白不領。 賞梅一行結束后,眾人都三三兩兩結伴出宮去了。 許多和曹嬌嬌不熟的人都借著同行的機會和曹嬌嬌說了話,曹嬌嬌見她們沒有惡意,而且有些還是和孫依依相熟的,就隨意回了她們幾句。 加上曹嬌嬌本來就不是喜歡擺架子的人,所以眾人對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些。 孟柔則孤零零的吊在后面,享受著曹嬌嬌以前常常享受的孤獨的滋味。 女人向來是流言蜚語傳播的源泉,等到她們出宮之后,整個京城都會知道孟柔今日在宮中給曹嬌嬌擦鞋的事了。 流言還容易變樣,說不定到了后天,宮外傳言便是孟柔給曹嬌嬌提鞋了呢。 且博美人笑(十) 出宮之后孫依依才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去了曹府,今日之事她不和曹嬌嬌好好交流一番,她才覺得不暢快呢! 孫依依進曹府的途中一直挽著曹嬌嬌的手臂,繪聲繪色的描述孟柔將才難看的臉色。 孫依依痛快道:“你不曉得她剛才那個憋屈的樣子看的我多開心!她不是能耐么?她不是總能氣的我們有話說不出么,我瞧她今日之后再怎么囂張!她可是給我們嬌嬌提鞋都不配的人!” 紅羅興奮的跟在孫依依后面搭腔,她也是極為討厭孟柔的,可惜了今日沒有親眼見到那一幕,紅羅只覺得此生有憾??! 到了皎夢院之后,青黛趕緊給二人奉茶了,孫依依說了一路,最是干渴不過。 曹嬌嬌也飲了一杯,不過沒有孫依依那樣猴急。 孫依依又和曹嬌嬌聊了一會兒后道:“咦,蔣媽呢?”孫依依往門外張望著。 曹嬌嬌道:“蔣媽將大姨娘押送到莊子里去了,莊子在城外,估計還有幾天才能回來?!?/br> 孫依依頷首,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今日我就不留在你家吃飯了,我得回去跟我哥分享這件喜事去,哈哈?!?/br> 曹嬌嬌捏了捏孫依依的臉蛋兒,道:“有你這么賣力的傳播,只怕明日人盡皆知了?!?/br> 孫依依滿不在乎道:“皆知便皆知!還怕誰不成?” 這句話點醒曹嬌嬌了,齊宣那個護短的,不曉得又要作什么妖風,孟虎都那樣了,齊宣還不清醒,曹嬌嬌真有些恨齊宣來。 若是齊宣真敢和她計較,她再不會手軟了,前世情分已盡,她已經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了,只要齊宣敢動手,曹嬌嬌就絕對打擊報復,好歹她在齊宣身邊也是呆了三年的,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而那些曹嬌嬌能未卜先知的事,怎么也能將齊宣整傻了。 況且她身邊還有一個虞破焰,她若是真的動起心思來,實施起來就容易多了。 孫依依走了沒多久曹嬌嬌就開始用飯了。 齊國公府也開始用餐了,只不過只有齊宣一個人罷了。 他吃罷飯之后和往常一樣去書房里。 齊宣腦子里還回蕩著虞破焰說的話,按那個法子確實能知道事實,只是他有些害怕,若真的是孟柔……他到時候要怎么辦? 齊宣其實潛意識里已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敢去證實而已。 但是萬一虞破焰是為了曹嬌嬌而糊弄他的呢? 可是他更不希望是這種情況啊。 齊宣苦惱的將自己關在書房里,桌上的折子他一本也看不進去了。 齊宣捂著自己的臉,只覺得有熱淚要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齊宣突然覺得他好想好想曹嬌嬌,他真的好想和曹嬌嬌好好說說話,他真的好想輕輕的抱抱曹嬌嬌。 想到這里,齊宣便覺得自己真的落淚了。 自小到大,他已經吃過無數苦,可是他都不懼怕,他總覺得只要他肯吃苦,肯謀劃,黃金屋會來,顏如玉會來。 可是現在他是個什么狀況呢? 在朝堂上沒有一席之地,在曹嬌嬌心里也沒有一席之地。 齊宣無奈的捶打著桌子,他已經爭取了這么多年,難道讓他從此是廢人么? 齊宣抹了把眼淚之后猛的吸了吸鼻子,功名他要,曹嬌嬌他也要! 齊宣在腦子里將本該在三年之后實行的計劃提前了,無論如何他要盡快的讓自己強大起來,否則他憑什么和虞破焰爭曹嬌嬌?否則曹嬌嬌憑什么喜歡他?他要向曹嬌嬌證明他不是空承爵位而已! 齊宣剛剛平復一些,洛兒哭著闖了進來,猛的在地上叩首道:“爺,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哭暈過去了?!?/br> 齊宣生怕別人看出他臉上的痕跡,便埋低了頭,低聲道:“又是什么事?” 洛兒哭喊道:“奴婢不知道,自打小姐從宮里出來,就一直哭不停,如今已經暈了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