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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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就該和胡晨這種踏踏實實的官員多接觸。所謂國家大事,就是從點滴做起。太子反正地位穩固,所以與其和那些陰謀家空談治國,還不如學學怎么踏實做事。 晏朝已經穩固了,以皇帝陛下的年齡和干勁,在他在任期間,晏朝的隱憂就會全部拔除。太子是守國之君,肯干實事才是最重要的。 胡晨雖然沒有近距離見過太子,但眼力不差,也能看得出太子絕對不是什么破落宗室子弟?;始业娜舜_定了,是哪一位王爺的兒子就不清楚了。但這個人肯定地位很高。 胡晨看出凌蔚有意讓太子和他接觸,并示意自己多教導太子。他也不吝嗇的將自己的經驗和想法悉數相告。太子的學習能力很強,最開始可能還有些浮夸浮躁,現在也踏實下來。做事情越來越利索,問問題也越來越言之有物,胡晨感到十分欣慰。 如果這真的是得用的王子王孫,那么其成長對國對民,肯定是有大用處的。 當然,到后來他得知這個是太子的時候,那就不是驚喜是驚嚇了,從此繞著凌蔚走路。 可見并不是人人都和凌蔚一樣,拉著太子到處轉悠,還非常淡定的。 ……凌蔚這里有了大的進展,黎膺那里也審出了頭緒。 而就在黎膺收網的時候,凌蔚等人又遭到一次襲擊。 這次襲擊還是光明正大的,還有人放弓箭。 凌蔚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但他這時候并沒有害怕的情緒——或許是太害怕太緊張,反而什么情緒都感覺不到了,就想著怎么護著太子,護著自己。 他先是后悔怎么今天偏偏和太子在一起,讓太子遇襲。后來又慶幸,說不準這些人是分頭截殺,太子在他身邊,他至少可以看護著。 凌蔚雖然之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經過宮中騎射師傅和之后黎膺的細心教導,他又因為要給太子做榜樣,很是下了一番苦功,所以無論是彎弓射箭,還是提刀砍殺,都沒有問題。 只是朝著靶子和朝著人是兩回事,他的手不自覺的抖動。即使人家刀往自己這邊砍了,他都下不了決心砍回去。 正常人對砍人這種事,都是會憂郁的。 不過當他還算認識、甚至知道名字的護衛在他面前倒下,鮮血噴了他一臉的時候,那膽怯和憂郁就突然一下全蒸發掉了。凌蔚論起刀,紅著眼來一個砍一個,其兇狠不下于周圍的護衛和死命往上撲的刺客。 太子被凌蔚護在身后,最開始的時候也嚇懵了——這一點上凌蔚心理素質還強些,至少還清醒著。不過在凌蔚開始毫不猶豫的砍人的時候,太子也清醒過來。 他知道他雖然武藝還不錯,但這小身板去跟人對砍,肯定沒用。畢竟他不是他王叔,十一二歲就能帶兵打仗還能連連獲勝。但小也有小的好處,他們雖然出來不可能帶弓箭,但是…… 太子從懷里掏出一個彈弓,一個裝滿鐵球的袋子,打! 然后正在偷襲凌蔚的那個人鼻子被打中,哀嚎一聲,被凌蔚砍了個正著。 凌蔚回過頭,看著雖然臉色驚恐未定,但拿著彈弓的手還算穩的太子,在護衛們都叫著保護“小少爺”讓“小少爺”躲起來的時候,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扯著嘴皮笑道:“虎父無犬子,不愧是舅舅的兒子!跟在我背后,給我做掩護,看準了打!” 太子被凌蔚一肯定,心中驚恐又散去幾分:“好!一起!” 說罷,一個人彈弓鐵球支援,一個人大刀砍人,再加上周圍護衛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人數比刺客少,但一時半會兒還真奈何不了他們。 在堅持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兩方人都死了不少,凌蔚和太子被護衛們團團圍在中間,除了防衛弓箭之外,基本上沒多大危險,已經開始進入拉鋸戰的時候,突然想起一陣馬蹄和馬的嘶鳴聲。 凌蔚一抬頭,心終于落到了實處:“鷹飛!” 黎膺是滿臉煞氣,他帶的一隊騎兵很快就將刺客沖散,他沖在最前面,一個翻身下馬,就把渾身血污的凌蔚和太子摟在了懷里。 “沒事,我和長庚都沒事?!绷栉蹈杏X到黎膺的顫抖,忙連聲安慰,“這不是我的血,我沒受傷?!?/br> 太子也悶聲道:“王叔,我沒事,瑾堂保護我。不過瑾堂有事,他被砍到了?!?/br> 凌蔚:“……” 熊孩子!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還嫌你王叔受的刺激不夠嗎? 果然,黎膺一聽,眼睛立刻充血,那樣子,簡直想把周圍的刺客都碎尸萬段:“傷到哪了?!” 凌蔚干笑:“左手手臂被劃了一條口子,不算是砍到了,已經用布扎緊,沒流血了?!?/br> 太子情緒低落:“都是我太沒用?!?/br> 凌蔚道:“要是沒有長庚支援我,我肯定不止受這種傷。長庚不怪我讓你受到驚嚇就好?!?/br> 太子忙搖頭:“我也是想上戰場的,這算什么?!?/br> 黎膺一聲不吭,把凌蔚被碎布草草裹了一下的左臂拉到眼前仔細看。 為了及早治療傷員,也有醫生跟著一起來,而黎膺帶的那些兵士們也是懂得外傷包扎的?,F在已經安全,立刻有人取來傷藥和水囊,要給凌蔚重新包扎傷口。 黎膺接過傷藥和水囊,仔細幫凌蔚清洗傷口。 凌蔚不停皺眉。剛太緊張,還沒感覺到?,F在怎么這么疼。 “你輕……啊,別哭啊?!绷栉悼粗桠咭贿吔o自己擦拭傷口上藥,一邊居然開始滴落眼淚了,忙慌張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就一個小傷口?!?/br> “沒哭,眼睛進了沙子?!崩桠呷嗔艘幌卵劬?,沉聲道。 凌蔚閉上嘴。好吧,進了沙子就沙子吧。 這邊黎膺剛止住,太子看了凌蔚那從外表上來看,很是猙獰的傷口,也開始掉淚珠子。 “都是我不好?!碧雍苁亲载?。那一下若不是自己沒反應過來,停頓了一下,凌蔚也不會用手臂給自己擋刀。 如果他不是弱小到只能用彈弓打人,如果他也能提起刀槍和凌蔚并肩作戰,也不會成為凌蔚的累贅。 “長庚護了我那么多次,我護長庚一次,怎么就叫不好了?”凌蔚現在盡全力扯出一個平和的笑容,連眉頭都不敢皺了。這一大一小的男子漢,居然都開始掉金豆子,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啊。 “嗯?!碧尤嗔巳嘌劬?,又揉了揉鼻子,開始給他王叔打下手。 錢捷和胡晨心急火燎的趕到的時候,正是這一副和血rou橫飛的背景有些不搭的溫馨畫面。 “見過王爺?!卞X捷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急得暈過去。好歹他現在還是刺史,在他的地盤上,居然出現這么囂張的事,別說烏紗帽,他的人頭還保得住嗎! 而且這匪徒不是被清光了嗎,這么囂張的一群人是哪來的? “是突厥?!崩桠呙嫔F青,“有人投靠了突厥……或者說,一直都是突厥的內jian?!?/br> 錢捷一個踉蹌,差點栽倒過去。 凌蔚之前說“叛國”的罪名,錢捷知道,那是在嚇唬人。結果還真的出現了一個確鑿的叛國投敵的人,錢捷覺得,簡直心臟都要被嚇停了。 “下官……下官……”錢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現在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之前引以為傲的才智都跟飛走了似的。 “這事和錢刺史關系不大,錢刺史不必自責?!绷栉狄娎桠叱林槻徽f話,只得自己打圓場,“接下來,還需要錢刺史配合一下,好把這群叛國賊一網打盡?!?/br> “那是自然!”錢捷松了口氣。有了凌蔚這句話,他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吧,“下官一定盡力協助!” “突厥那群人,還沒被打夠?!崩桠咭荒槂春?。 “淡定,淡定,回去再說?!绷栉凳栈乇恢匦掳玫膫?,環視了一下周圍受傷的……甚至死亡的護衛和普通工匠,心中悲憤無比。 他覺得,自己現在都沒感覺到害怕,一定是因為仇恨和悲傷的緣故。 “……好好……收斂,無論是回家鄉還是在哪,都要厚葬?!绷栉颠煅手f不下去。 無論是厚葬還是撫恤,就能抵得過這些人命了嗎? 凌蔚記憶力好,這死亡的每一個人的臉,他都能回憶起來。他見過的,這些人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能回憶起來。 就像最開始將鮮血噴灑了他一身的那個護衛,他記得就在前幾天,他還在到處炫耀自己離京前剛出生的兒子。 就這么,命沒了,全沒了。 凌蔚覺得,不能就這么算了。 及時不能和黎膺一樣帶兵打仗,對于那些人,也絕不能這么算了。 凌蔚之前一直生活在和平環境中,及時在史書上看到過、也在別人口中聽到過,晏朝周圍的侵略和sao擾,但是畢竟沒有實感。 在親眼見到之后,他才知道,這種仇恨有多么刻骨銘心。 他決定,就算打亂自己之后的計劃,甚至會違背自己安穩過日子的初衷,這件事,這次的仇,也絕對不能這么算了。 不然,他記憶中那些鮮活的臉,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噩夢。 “回去吧?!崩桠咧赖谝淮蚊鎸@種慘烈場面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舒服。凌蔚和太子撐到現在,已經不易。 凌蔚點點頭,拉著太子,上了馬。 太子在離開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死人?!?/br> 雖然之前也有宮人被處罰而死,但都不會在他的面前。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血。 “可怕嗎?”凌蔚問道。 “可怕?!碧拥皖^,“討厭這種感覺?!?/br> “北方、東南、西南、西邊,到處都有人對咱們晏朝虎視眈眈,時時刻刻都有人侵擾我們晏朝的國土?!绷栉祿P起了鞭子,“將士們無時無刻不在浴血奮戰?!?/br> “我知道……北邊被王叔打老實了,東南現在戰事還未平?!碧影櫭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br> 凌蔚挑眉:“也不能這么說,非我族類,也有好人的。只是敢犯到我們頭上的人,就不能姑息了?!?/br> “你看,我教你讀史書,那些歷朝歷代想要所謂和平解決,和親送禮分封的朝代,哪一個解決了問題,讓外族停止了侵略?只有把他們打怕了,才有之后的邊疆安寧,國泰民安?!绷栉祰@息,“真想讓那些嚷著送錢送女人給異族,好不打仗的渣滓們,好好來邊疆看看?!?/br> 太子嘀咕道:“瑾堂,你說的那些渣滓可是朝中重臣……不過我也這么認為?!?/br> “有陛下在,有你在,一切都會好的?!绷栉档?。 黎膺騎馬跟上來,臉色很不好看。 他想騎馬帶著凌蔚走的,至于太子……又沒受傷,自己騎馬呀。 但是凌蔚拉著太子同騎,他就只能跟在后面,心情非常不好,特別不好。 “王叔,突厥不是已經被打怕了嗎?”大概因為今天的刺激,太子也不太怕黎膺,敢跟對著臭臉的黎膺說話了。 黎膺冷聲道:“打怕了,又不是打死了。正因為打怕了,才會做些小動作?!?/br> 只是這次誤打誤撞,差點真的把太子給傷到了。 若不是審問之后確定那些人真的只是想要對付凌蔚,他還以為太子的身份暴露了。 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把太子趕回去。黎膺想著。 太子還不知道黎膺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他送走了。 凌蔚和太子回去之后,洗掉了身上的血污,就睡了一天一夜,才起來。 這一場戰斗,還是給他們心中落下了不小的陰影。 不過所幸兩人心理素質都不錯,又有仇恨支撐著,很快就走出了陰影,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報復行為了。 太子是被這件事刺激成了堅定的主戰派,以后登基之后,對膽敢侵略搗亂的異族更是兇狠。 而凌蔚已經開始畫地圖,腦袋里謀劃著怎么給異族挖坑,并用利益勸服朝中大臣跟著他一起挖坑了。 ……胡晨到了戰斗現場的時候,作為一個文人,雖然不怎么柔弱,還是被嚇的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