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很快,憐雁便帶著潛生回轉。 潛生雖脾氣躁了些易沖動,但從來不會怯場,且將近半年也沒能把他原先的傲氣給壓下去,盡管他如進屋前憐雁囑咐的那般低眉順目了,但行禮時依舊不見下人的謙卑。 憐雁看到趙彥清對潛生審視的目光,輕輕蹙眉。 好在趙彥清心中的異樣只是一閃而過,只當潛生膽子大了些,問了他一些問題,見他條理清晰,且眼神澄澈,還算滿意,道:“你跟著五少爺做伴讀的小廝,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潛生對憐雁的安排一向聽從,且他也知不讀書便成不了大事,他道:“小的愿意,小的謝侯爺!” 憐雁亦總算放下了心上的石頭,屈膝道謝道:“多謝侯爺!” 給儉哥兒伴讀的小廝定下了,總歸是要知會陶氏一聲的,她再不管儉哥兒,到底是四房的主母。 陶氏身子不大好,懶洋洋地斜靠在軟榻上,聽聞此事,蹙了眉,“侯爺親自定下了小廝?” 報信的小丫鬟點頭。 沈mama道:“夫人,侯爺可是對五少爺上了心?” 陶氏的面色凝重了幾分,“那小廝是誰?” 小丫鬟回道:“回夫人的話,那小廝叫潛生,今年八歲,原先在回事處當差?!?/br> “侯爺是怎么挑上他的?有誰向他提了嗎?” “潛生的jiejie就是剛到五少爺身邊的憐雁,今日侯爺找了五少爺去問功課,后來憐雁就帶著潛生去見侯爺,約莫是憐雁提的?!?/br> “什么?”陶氏猛然直起身子,卻因用力太猛又低咳起來。 沈mama忙上前扶了她,輕拍她的背,又給她倒了杯茶。 陶氏咳了半晌,方緩過氣,又道:“憐雁不過一個才生了三等的丫鬟,竟敢到侯爺跟前提她弟弟去儉哥兒身邊做小廝?侯爺竟應了?” 小丫鬟怯怯地點頭,“奴婢聽聞是這樣的?!?/br> 陶氏目光銳利了幾分,揮手讓那小丫鬟退下了,對沈mama道:“沈mama,你可見過憐雁那丫頭?” “奴婢沒見過,不過倒聽說是個長得俏的?!?/br> 陶氏道:“我倒是小瞧她了,先是讓儉哥兒去跟老夫人說要讀書,現下又得了侯爺許肯薦上了自個兒的弟弟?!?/br> 沈mama想起憐雁的來歷,道:“奴婢聽聞,那憐雁進府也是侯爺許肯的,當時侯爺身邊的常武將她和潛生帶回來,說是從牙婆子手里救回來的,原本照府里的規矩,是不會留下的,卻叫侯爺點了頭?!?/br> 陶氏緩緩捏緊手中的茶盞,“原來就是她……把她給我叫來!” 第12章 在小丫鬟找到憐雁說陶氏傳她時,憐雁并未太驚訝。她雖未接觸過陶氏,但在聽聞陶氏的一干行徑后多少對她的性子有所了解,就比如現在,憐雁在趙彥清面前薦上潛生,陶氏不會坐視不理便在她意料之中。 憐雁并不想就此得罪陶氏,依著現在的情勢,若陶氏真要攆她,她毫無辦法。 至于將來,誰知道將來會怎樣?雖然她一直都有傍著趙彥清得一席之地、甚至為他妾上位的想法,但她絕不會自甘卑賤一輩子為奴或是為妾,待到潛生搏了個前程,待到他們姐弟能脫了奴籍,或者潛生真能為他們父親、為林家翻案,她自然要離開這侯府,離開這卑微的、甚至于她而言是屈辱的日子。 但無論將來怎樣,當務之急卻是如何穩住陶氏。 陶氏在正屋的外間見了憐雁,她斜倚在上座軟榻上,穿戴富貴花哨,瑪瑙頭面晃得耀人眼,然許是因面色蒼白,一身華服顯不出她的雍容華貴來,倒覺得她有氣無力,整個人看上去病懨懨的。 看來確實如傳言那般,陶氏身子總不利索,卻照現在的模樣,似是更嚴重了些。 憐雁進屋后只對陶氏匆匆一瞥,便低眉順目行禮道:“奴婢見過四夫人,不知四夫人喚奴婢來時有何事吩咐?” 陶氏則細細打量起憐雁來,穿著素凈淡雅,不似尋常丫鬟般刻意將自己打扮地嬌俏,再瞧那臉,如煙黛眉,水靈杏目,小巧下顎,加之白皙膚色,沈mama說的不錯,這臉在府里頭確實算俏的,但陶氏到底是大家千金出生,見過的貴胄嬌女亦多了去,憐雁的臉與宮中那些如花美眷比起來,只能算上平平,到不了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的程度。 陶氏雖然時常摸不準趙彥清的心思,但也知曉他并非貪愛美色之人,更何況憐雁的臉還沒有到能讓男人瞧一眼就迷住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陶氏還是覺得憐雁不容小覷,說不上原因,只是覺得看著她便刺目。 沈mama在陶氏身邊禁不住輕聲感嘆,“瞧那氣質,定不是個簡單的?!?/br> 陶氏這才恍悟為何覺得刺目,是她那氣質,沉靜溫雅不見絲毫為奴為婢卑謙的氣質。 即便低眉順目,但腰桿兒依舊直著,沒有面對主母的怯意或者意圖討好的諂媚,整個兒瞧著就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也難怪沈mama這般感慨。 陶氏沉了臉,愈發覺得憐雁礙眼,道:“你就是憐雁?當真是一張俏臉?!?/br> 憐雁玲瓏心思,自然聽出她話中的厭惡,眉梢輕輕一挑,當真是應付完趙彥清又要與陶氏打一場硬仗,不讓人消停。 陶氏繼續道:“只是人長得俏了,往往會動歪腦筋,往主子身邊湊?!?/br> “奴婢不敢?!睉z雁低聲道,盡可能將姿態放低些。 陶氏輕輕一哼,“不敢嗎?不敢還在侯爺面前薦上自己的弟弟?我長那么大,還頭回見到一個小小的三等丫鬟向主子薦人的,不僅如此,你還有本事叫侯爺應下了,你說,是不是耍了狐媚子手段勾引了侯爺!” 聽到陶氏厲聲呵斥,憐雁立刻跪了下來,“四夫人明鑒,就是給奴婢熊心豹子膽,奴婢也是萬萬不敢的??!”面上故作誠惶誠恐,心底卻在腹誹著陶氏的草木皆兵,不過是趙彥清應下她的請求,陶氏就緊張如斯急著來給她下馬威,當真無趣。 憐雁又道:“奴婢也不知侯爺怎么忽然要見見潛生,潛生一直在外院當差,奴婢亦有些許日子未見他了,許是哪個外院管事薦上的也不一定,奴婢真的不知情。況且侯爺怎會聽奴婢之言?四夫人明鑒!” 憐雁眼皮子都不眨地編著瞎話,她雖不知陶氏會不會信,但卻知曉此事是萬萬不能承認的,她還不想腳跟都未站穩便被陶氏給攆走。不過就陶氏與趙彥清如冰凍的關系,想來她亦無法去趙彥清那兒求證,若要找薦上潛生的管事就更不容易了,外院大大小小的管事何其多,且陶氏無法插手外院的管制,根本無從找起。 陶氏默了默,似乎覺得憐雁說得有道理,道:“真不是你?” “當真不是,奴婢還不愿他離開回事處去五少爺身邊呢!” 沈mama喝道:“放肆,主子的安排怎容你置喙!”話雖如此說,卻同陶氏對視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憐雁噤了聲,低下頭作惶恐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