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吃完了豆花,她將碗筷洗好,又去浴室簡單洗漱,出來后裹了一件長絨浴袍,走到露臺上。 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白茫茫的大霧之中,從高處平視,只能看到遠處高層建筑的一個邊角。 南風在霧氣中站了一會,點一支煙,然后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對方顯然不知道來電人是誰,禮貌客氣的問候:“您好?” 南風說:“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別忘了你說過的話?!?/br> 方怡足足愣了有半分鐘沒有出聲,最后輕笑一聲,說:“好?!?/br> 南風直徑掛了電話。 至此,一切塵埃落定。 有人說,習慣其實是一種生活模式,如果生活中突然多了誰或是少了誰,習慣被改變或是打破,原本固化安逸的生活也會隨之掀起波瀾,會讓人手足無措。 但是南風沒有。 她照常的畫畫,照常的吃藥,照常去畫室開例會,照常去徐軒那里做檢查。 新系列《忘念》一經推展,便又掀起了一陣大熱狂潮,收藏者們對每一幅畫都趨之如騖,甚至有圈內轉業人士評價道:“沒想到,秦南風畫抽象居然比人體還要技高一籌?!?/br> 的確,《忘念》系列的那些畫稿里,并沒有任何一個人影。 沒有阿司,更不會有他。 生活風平浪靜,而那個人,就像是從不曾出現過一樣。 她沒有人們常說的那種‘我完全不敢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過來的’那種感覺,生命中沒有了誰,她都還是一個人,過得也很好。 她甚至照常去療養院看望舒嘉,舒嘉的情況也再慢慢好轉,她知道,就算沒有任何囑托,作為醫生的本職和天性,他也會將舒嘉作為一個普通的患者,盡責對待。 這就夠了。 只是,去了療養院那么多次,南風一次都沒有再遇見過他。 那時候她才感知,世界那么小,注定了會相遇的人,哪怕渡過千山萬水,也會走到彼此眼前;但是世界也那么大,動了念不要再見面的兩個人,哪怕就在同一屋檐下,也不會再有交集和重逢。 冬去,春來,轉眼間,又是一年。 農歷春節的時候,她將舒嘉從療養院接回家,她們兩個人一起過年。 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整個城市都浸潤在nongnong的喜氣氛圍中。 南風將餃子煮熟出鍋后,接到了齊然的電話,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煙花爆竹聲,齊然在電話里興高采烈的喊著拜年:“親愛的,新年快樂!” 南風說:“新年快樂?!?/br> 她將手機放到舒嘉耳邊,不知道齊然在電話說了句什么,她只見舒嘉微微彎了一下嘴角。 電視機里正播放著《一年又一年》,南風和舒嘉兩個人圍在茶幾旁,安靜的吃著水餃。 吃完餃子,春節聯歡晚會便拉開了帷幕。 電視機按了靜音,南風扶著舒嘉到臥室,安頓她躺好后,輕聲對她說:“舒美人,新年快樂啊?!?/br> 舒嘉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亦輕聲道:“新年快樂?!?/br> 一直到舒嘉睡著,她才起身出了臥室。 南風回到客廳,一個人看著電視機里無聲的畫面,一直到凌晨時分。 窗外的鞭炮聲再次響起,秦曉的電話恰好趕在十二點的鐘聲敲完時打了過來。 秦曉隔著浩渺遙遠的大西洋,對她說:“姐,新年快樂!” 南風還是說:“你也是,新年快樂?!?/br> 姐妹兩個人細聲交談了幾句,最后的時候,南風說:“把電話給她吧,我想和她說兩句話?!?/br> 景曉嫻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好半天,才說:“小風,新年好?!?/br> 南風笑了一聲,輕聲道:“新年好?!?/br> 新年的喜慶氛圍要一直延續到正月,年初七的時候,南風送舒嘉回療養院。 她和護士一起送她到病房,簡單交代了幾句后,又去住院部繳了下個階段的治療費用。 從住院部出來,走過長廊拐角處有腳步聲漸進,還夾雜著低聲的交談。 南風心里微微晃了一下。 她站在拐角處的陰影里,沒有再挪開步子。 醫生們大多是剛剛休完年假,回療養院上班,新年初見,還是免不了喜喜洋洋的相互拜年問候。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聽到一個聲音,對他說:“季院長,新年快樂!” 而季逸的聲音依舊磁性低沉,帶了一丁點喜悅的時候,尤為悅耳:“嗯,新年快樂,又是一年新開始,大家辛苦了?!?/br> 周圍有人連聲應和:“不辛苦,比起您過年都沒有休息一天來,我們這都不算什么!” 季逸只是說:“應該的?!?/br> 南風微微低垂了眼簾,望著自己的腳尖,聽腳步聲漸漸遠去。 五步之遙,這是她離他最近的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