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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怎么不嫌悶?”澧蘭小時候都要周翰摟著睡。 “凡事都在改變?!彼鈷?。 “那就變回來!”他強行摟著她,箍得更緊。 “你不熱嗎?”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你正好給我解暑?!?/br> “那我嫌熱呢?” “心靜自然涼?!?/br> “你這樣糾纏,我怎么可能心靜?”澧蘭努力翻過身去。何止是摟著睡,他手上各種不老實! “我是不是很有魅力?你很著迷我,所以不能心靜?”周翰吻她的后頸。 “孫子才著迷于你!” “好一個名門閨秀!”周翰咧嘴笑,澧蘭從前在北平很是學了幾句京罵,偶爾說出來,讓周翰驚艷。 澧蘭不理這個爛人,繼續往外掙,“再說,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我和你一樣天天沐浴,早晚刷牙,怎么會臟呢?”周翰笑。 “反正就是臟!”澧蘭很驕氣,她知道周翰寵愛自己,不會跟她較真。 周翰微微愣神,他心里緊一下,“這房子快有二十年歷史,老房子什么東西都有……”顧園是顧瑾瑜和陳氏結婚后送給陳氏的禮物。 “我才不信什么怪力亂神!你別想嚇我!” “我想說爬蟲會比較多,你沒看見它們,未必沒有,它們都喜歡在黑夜里出來活動,比如……” 澧蘭迅速翻過身,撲進他懷里,伸手捂住他嘴,“你個惡棍,不許說!我乖乖的就是了?!?/br> “你不是嫌熱嗎?”周翰聲音中帶笑意。 “不嫌!”澧蘭在他胸上輕咬一下,他太可惡! “那我熱呢?” “你給我忍著!”得便宜還賣乖的壞蛋! “你不是嫌我臟嗎?” “我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這個無恥的人,澧蘭嘆口氣,把頭在他懷里使勁頂了頂,像個小獸,周翰微笑,撫她的背。她也不是不喜歡周翰摟著自己,她心里還有怨意未消,常常要跟他別扭一下。 “為什么一定要摟著睡?” “你以前離開我時,我覺得心里被挖了個大洞,”周翰聲音暗啞,“什么也堵不上它,心里很慌。我現在要用你填滿它?!彼箘虐彦⑻m往懷里貼。 澧蘭不出聲,伸手攬住他脖子。 他們在長崎云仙溫泉時,日本的被子比較窄小,澧蘭裝作很開心地說,“啊,終于可以自己睡了,不用受糾纏,好舒服!” “媽的,敢!”周翰一把把她拖過來,另一只手把被子橫過來。 “可是腳冷??!”她嬌聲說。 周翰就把另一條被子也橫過來搭在兩人下半身,“天天地調皮搗蛋!”他在她屁股上拍一下,澧蘭在他肩上輕輕啃弄。 周翰記得澧蘭在自己懷中的一切風情嫵媚、柔情蜜意,從她小時候到現在。在她糖糯的嬌聲嗲氣中,周翰骨頭酥軟,神魂顛倒,把所有的英雄氣概丟得一干二凈。如果沒有澧蘭,他的生活還有什么意思?他記得她千般好處,對她萬般眷戀。周翰打定主意,就算澧蘭對他情盡,他也要把她這個人扣留在身邊。他日漸憔悴,陳氏見了不忍,說周翰好好吃飯睡覺,澧蘭總有一天會回轉心意,你要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 這年春節,祖母吳氏特意從南潯到上海過年,因為澧蘭出院后還不滿一個月,經不起折騰。害得老人家奔波,澧蘭很愧疚。吳氏特地請了家譜、家規、神牌、以及丈夫和兒子的神主、畫像,在顧宅正廳里安放供桌,擺好香供。因為自己而使顧家子孫不能叩謁宗祠、瞻拜于野,澧蘭心里十分不安。祖母吳氏寬慰她說,“慎終追遠的本意除了緬懷先人外,也是祈求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庇護子孫,寄望于后裔的繁盛。你是顧家長孫媳,你的健康很重要。而且只是祭祀的儀式略有變動,禮儀不廢,你不用介懷?!眳鞘闲睦锩靼?,澧蘭在滬,身為家長的周翰必不肯回鄉?!暗饶愦蠛昧?,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回去祭祖。祭祖這項最重心意,時間、場合、儀式倒是次要的?!?/br> 周翰今年祭祖格外用心,上香、奉茶、獻帛、獻酒、獻饌盒、獻胙rou、獻嘏詞、焚祝文、辭神叩拜,每個環節都一絲不茍,做足姿態,他要祈求天地、祖、父神靈保佑,庇護他和澧蘭長相廝守、一世得安。他在心中默念心愿,長跪叩拜后忍不住回頭看澧蘭,澧蘭瞧見了就垂下頭,她明了周翰的心意。以前周翰主持祭祖儀式時都要回頭望她,她就對他含情微笑,她和周翰心有靈犀,她是他的解語花。澧蘭黯然神傷,她康復后要去做件事情,做了這件事后,她和周翰應該就沒有未來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情,周翰這樣傷她,她仍斷不了對他的情意。不管他以前如何,澧蘭知道周翰自她去歐洲后對她是真的好,用情至深,眷顧至甚,無論什么也抹殺不了。 除夕夜大家都坐在起居室里守夜,祖母吳氏感慨每年人都不全。先是周翰留學;周翰回來后,澧蘭又去歐洲;沒等澧蘭歸國,經國又負笄遠游;后來管彤和朝宗又走了?!拔医衲昶呤?,也算高壽。等再過個四、五年,朝宗和管彤就都回來了,經國娶妻,你和周翰再有一、兩個孩子,大家就團圓了?!眳鞘咸匾鈱﹀⑻m說,周翰心里感激祖母。壁爐燒得旺旺的,祖母、陳氏和澧蘭最靠近爐火,周翰和經國坐在外圍。周翰一直盯著澧蘭看,有祖母和陳氏坐鎮,澧蘭不至于對他變臉色。后來周翰居然坐著睡著了,因為太缺覺。澧蘭心想應該有人去給他拿個毯子蓋上,防他著涼。澧蘭看看大家,吳氏、陳氏好像都沒注意到,經國更是木愣。澧蘭忍了一會兒,大家還是沒有反應,她終于忍不住招手叫婆子去拿毯子,吳氏悄悄沖陳氏笑笑。婆子給周翰遮蓋時,周翰驚醒,婆子說是大少奶奶讓做的,周翰立刻去看澧蘭,澧蘭看著爐火臉上沒有表情。周翰蓋著毯子繼續閉目養神,后來就把毯子往上拉,遮住臉。周翰一向認為男兒有淚不輕彈,打落牙齒和血吞,可是為了澧蘭他掉了多少淚?真是只因未到傷心處!澧蘭在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澧蘭以前對他百般體貼,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周翰最喜歡吃蟹,每年螃蟹上市季節,澧蘭都派仆役專門去陽澄湖采購極品蟹。農歷九、十月間,仆役們往返陽澄湖將近十次。吃蟹時,澧蘭親手給周翰剝好蟹rou,放到姜醋碟子里。本來應該由女仆們幫他出蟹粉,澧蘭嫌不干凈。陳氏在的時候,周翰循規蹈矩;陳氏不在,他就沖澧蘭指指自己的嘴,澧蘭不理他,依舊把蟹rou放到碟子里,周翰就把碟子推得很遠。澧蘭再把蟹rou放到他碗里,周翰嘆口氣,突然就抓過澧蘭的手放到自己嘴里,“還沒剝好,劃傷你!”澧蘭驚叫,她手里又是釬又是斧的,還有叉、剪子,周翰居然不怕。她也是服了這無賴,之后就只好次次送到他嘴里去,周翰趁勢親親她的手?!按蠹叶伎粗?!”她嬌嗔。周翰揮手讓仆役們下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