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你嫌棄我?”梅憐寶委屈了。 想著梅憐寶早上的那個瘋魔勁兒,震的他耳朵嗡嗡響的尖叫,忙把著她的手往自己嘴上糊,“擦吧?!?/br> 梅憐寶這才笑了,給孟景灝擦完嘴后,拉著就往東暖閣里走。 二月間,天氣還冷的很,灰鼠簾子都還沒撤,東暖閣里,此時陽光透過煙羅紗照進來,灑了滿屋子,將炕上的引枕和一張薄被照的暖烘烘的。 飽暖又思睡,梅憐寶打了個哈欠,她又困了。 爬上炕,在引枕上歪著,又拉了薄被蓋在自己身上,拍拍旁邊的位置,“章哥哥,你也躺下,咱們說說話,然后歇個午覺吧?!?/br> 孟景灝不知怎么的,覺得自己很愧疚她,情不自禁的就想順著她,于是在她指定的位置半躺了下來。 “我想了個笨辦法查幕后之人的蛛絲馬跡,你若是舍得,就把梅憐奴關起來,她既為棋子,必然和幕后之人有聯系,你把她關起來,她聯系不到外頭的人,自然發急,一急就容易露馬腳,梅憐奴的耐性極好,除此之外,你想她主動露馬腳,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br> “你為何總覺得孤舍不得梅憐奴?”孟景灝覺得自己很冤枉,“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因她的遭遇而憐惜她之外,孤并不喜歡梅憐奴,對梅憐奴也并無雜念。前頭說了,孤信佛,雖不虔誠,但對著容貌如菩薩的梅憐奴也實在生不出欲念來?!?/br> “真的?”梅憐寶困意陡消,挺起身子鉆到他懷里,眸子晶亮燦燦。 “你起開?!泵暇盀呀洸幌氪鹪捔?。 “那你以后會對菩薩起欲念嗎,就像對我起欲念那樣強烈?”梅憐寶又趕緊追問。 “不會,孤很確定。你與她簡直是兩個極致,你是勾死人不償命,她則是只能讓人供著。但凡心中有佛的人,都不會對她起什么歹念?!?/br> 這么說來,上輩子孟景灝就沒有碰過梅憐奴,但是明明聽人說他給了梅憐奴獨寵啊,仿佛那會兒太子府高位上的妃妾都死的死,廢的廢了。 梅憐寶現在確定了,上輩子的記憶,比如聽聞的這種事情,很可能另有隱情。 “那你會愛她嗎,沒有欲念的愛?”梅憐寶又酸起來。 “沒有欲念的愛?”孟景灝無語的看著梅憐寶,“你當孤是和尚嗎?既喜歡怎能無欲?” “有欲就愛嗎?”梅憐寶希冀的看著孟景灝。 孟景灝意識到,這可能是梅憐寶的心病,就哄道:“自然?!?/br> “你不誠心!”梅憐寶生氣了,“若我換了副身子,換了張臉,你對我無有欲念就不愛了是嗎?” “但這就是你的身子,就是你的臉,這就是你?!?/br> “說來說去,就是喜歡身子不喜歡我?!泵窇z寶癟著嘴,從他懷里爬出來,側身躺在引枕上,不搭理他了。 孟景灝啞口無言,真不知道怎么為自己辯駁。 手伸到梅憐寶細細的腰上要摸她,梅憐寶一巴掌打下去,“不許碰我?!?/br> “阿寶,你不要恃寵而驕,孤惱了?!泵暇盀首骼湟?。 “哼!” 孟景灝覺得不對了,以前那個扒著他要,顛顛的圍著他轉的阿寶哪里去了,現在倒是反過來了。 一時之間,孟景灝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遂起身道:“太子妃讓人過來尋孤,說有事稟報,孤去瞧瞧?!?/br> 梅憐寶磨牙切齒,“噌”的爬起來就扒自己的裙子,“喜歡身子就喜歡身子,反正身子也是我的?!?/br> “你做什么,別胡鬧?!泵暇盀醋∷氖?,看著她紅紅的眼睛,哭笑不得,“太子妃是真的有事尋孤,仿佛是文夫人放印子錢的事兒,孤得去處置?!?/br> “這是正事,沒抓到幕后黑手之前,太子府千萬不能倒,你趕緊去?!泵窇z寶不折騰了,利索的揮手趕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孟景灝揉揉額角,轉身走了。 梅憐寶重新躺下,拉著被子蓋到身上,望著棚頂,美美的笑了。這就是她無數次想要的情境啊,在章哥哥的懷里,恣意的撒嬌,耍無賴,享受著寵愛。 真美好。 馨德殿。 知道孟景灝過來了,太子妃迎出門外。 孟景灝親自扶起,道:“進去說?!?/br> 見孟景灝神色歡愉,太子妃忍下心里酸嫉,笑著打趣,“想來是寶夫人伺候的極好?” 孟景灝笑而不語,讓太子妃坐到左手邊的炕上,道:“說說吧,早上請安時都發生了什么?” 太子妃遂簡潔的敘述了一遍,道:“是妾管教不力,請殿下責罰?!?/br> 說著要下跪,孟景灝攔住,依舊讓她坐下,“此事不怪你?!?/br> “趁著這個契機,把她們及其身后的娘家都篩查一遍。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孤會著人去辦?!?/br> “是?!?/br> “再有幾日就是玨哥兒的生辰了吧?!?/br> 太子妃立即道:“妾沒忘記五年之約,今兒一早就告訴她們了,玨哥兒生辰宴后就停了她們的湯藥,寶夫人也是一樣,您想給她幾個孩子就幾個孩子?!?/br> 最后一句帶出酸味來。 孟景灝正想事情沒聽出來,而是直接道:“孤不是要說這事,這等小事孤信你會處理妥當,孤是要說,玨哥兒的生辰宴今年不辦了?!?/br> “為何?”太子妃有些生氣,她的玨哥兒現在就開始被嫌棄了嗎? 孟景灝冷笑道:“孤現在被奪了軍權,奪了政權,在外人看來孤是失了圣心,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趁此機會,孤倒要看看,靠在太子府的這些人,哪些是墻頭草,哪些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哪些又真的是赤膽忠心!” 第74章 二皇子 一盞孤燈,兩排將軍,靜靜等候。 外頭月明星稀,樹影搖曳,時有鳥兒咕咕叫。 少頃,門被從外面推開了,一個頭裹黑斗篷,身材壯碩的男子走了進來。 兩排十二位將軍,同時起立,軍靴一踏,井然有序,齊聲跪拜,“拜見太子殿下?!?/br> “諸位將軍無需多禮?!蹦孟露放?,孟景灝親自扶起近前的一位年紀最大的老將軍,“姜師傅,您快起來?!?/br> 這位花白了頭發的正是太子少年時的騎射師傅。 “今日秘召諸位將軍前來是有事相商,孤長話短說?!泵暇盀谏鲜鬃ū阒苯拥溃骸案富蕣Z了孤的兵符去,把你們編入左右武衛,諸位將軍心安在?” 姜老將軍便拱手道:“咱們都是圣祖爺留給殿下的兵,為的就是保殿下順利登基,我老姜只認殿下為主公,那兵符只是為了方便殿下調派兵力,只有在殿下手里才是有用的,在旁人手里不過是一普通玩器?!?/br> “臣亦然?!?/br> 諸將軍同時表明心跡。 “好?!泵暇盀畯氐追畔滦膩?,笑道:“孤在此處見到了十二位將軍,心中便已大定。明兒是小兒生辰,諸位便不要來了,也不要送禮,佯作背棄孤,忠于父皇,爭取徹底的把左右武衛變成咱們的人?!?/br> 見姜老將軍有話要說,孟景灝接著道:“自然,孤不是為了謀逆,只是自保。諸位應該也有所聽聞,孤失了圣心,如今賦閑在家,從楓葉山叛亂,到??ね踔?,孤自問無愧于心,卻被父皇疑心,心中憂慮不安,怕有朝一日,父皇真會一時昏聵對付孤,孤也是未雨綢繆?!?/br> “殿下所言甚是?!?/br> “殿下憂慮的是?!?/br> “是啊?!?/br> 諸將軍紛紛應和。 有個年輕的將軍道:“若有機會提前登基也未嘗不可,反正圣祖爺也是因為殿下的聰慧英明才選了當今做皇帝?!?/br> “此事不可再提,不過以訛傳訛罷了?!泵暇盀B忙制止,“諸位將軍請回吧,免得被人識破?!?/br> 將軍們都是耿直武人,走的很利索。 孟景灝重新戴上斗篷,隨之走到廊廡上,和守門的柏元珅道:“表兄,你幫孤細查一個人?!?/br> “誰?” “吏部考功司主事梅嚴德。若查不出什么,你也找人盯著他。再有,幫孤查一種名叫‘檀郎’的毒藥?!?/br> “第一件事好辦,這第二件事就有些難了。毒藥本就屬陰私之物,市面上并不流傳,依著這么個名字,像是出自世家大族,若真是世家大族里流出來的陰私之物,就更難查了。倒是能問問京都一些見多識廣的大夫,但就怕打草驚蛇?!卑卦|生性謹慎,便把憂慮說了。 孟景灝蹙眉道:“還望表兄小心些查訪,尋到此藥的源頭最好,切忌打草驚蛇?!?/br> “臣遵命?!?/br> 羅浮山,相國寺后山桃花谷。 春風拂來,落英繽紛。粉媚的花瓣落在溪水里,一簇簇,一堆堆隨水漂流。 香氣靡靡的桃花瓣也落了坐在水畔修禪的樂平郡王一頭、一衣擺。 溪水嘩嘩聲,鳥雀呼情啼叫聲,聲聲入耳亂心扉。 樂平郡王緩緩睜開青蓮眼,望向水面,就見水中出現了一個窈窕的影子,緋裙舞動,酥胸半裹,歌聲嘹媚。 彼時,山巔佛塔上傳來渾厚的鐘聲,如當頭棒喝,喝斷他心里的旖旎,敲散水中的幻影。 樂平郡王撫了撫眼,望著水里自己的影子,神色厭棄。 “阿彌陀佛?!币粋€老態龍鐘的和尚念了聲佛號,走了過來。 “桃花迷眼,為何選了此處坐禪?” “心不動,何處坐禪又有何妨?” “你的心動了。樂平郡王,該入佛門了。莫忘了你要四處去傳揚佛法,紅塵羈絆要不得?!?/br> “師父,阿難陀動過欲嗎?” 老和尚頓了頓道:“不知?!?/br> “阿難陀愿為一個女子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師父,阿難陀有情嗎?” “不知?!?/br> “師父沒出家前有情嗎?” “……有?!?/br> “情是何種滋味?” “為之生,為之死,為之肝腦涂地,殫精竭慮,雖九死而不悔?!?/br> “師父,你是個假和尚?!?/br> 老和尚放下了合十的手,穿了一身袈裟,卻佛氣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