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心里早已翻起大浪來,思忖道:莫不是上輩子判罪時,就是這個樂平郡王給她判的罪?監刑她的那個人莫不是也是他? 會不會,有沒有可能,置她于死地的就是這個樂平郡王? 可是偷聽他和孟景灝的對話,他仿佛對孟景灝一片忠心。而且,這個樂平郡王并非皇室血脈啊,弄死了諸皇子,毀了孟景灝也輪不到他坐皇位啊。 第59章 引郡王佛 昨夜被刺客逼得急,不分東南西北的逃入深山,此刻天亮了才發現,他們在一處山谷里。谷內,有一處溫泉,汩汩冒著熱氣,烘的四周溫暖如春,泉水邊長著幾棵野果樹,樹上掛著紅紅的,嬰兒拳頭大小的果子,果樹下還盛開著不知名的野花,嫩黃青綠一片。 三人從山洞挪移到此處取暖,在溫泉邊重新點起篝火,樂平郡王拿頭盔給梅憐寶煮藥湯。 梅憐寶燒的兩頰通紅窩在孟景灝懷里,時不時的發出難受的哼唧聲,明明腦袋沉的跟裝了石塊似的,她卻強忍著不昏睡,拿桃花眼撩著樂平郡王,臉頰貼著孟景灝的脖頸來回磨蹭,還故意發出曖昧之聲。 孟景灝起了反應,那處頂在梅憐寶的屁股上,一巴掌高高揚起輕輕拍下,低聲斥責,“你在做什么?” “我媚惑給他看看,不是說我是媚魔妖姬嗎,我做的就是妖姬該做的事情?!泵窇z寶勾著嫣紅的唇,眸色卻冷若寒冰。 “置什么氣,閉上眼睡一會兒起來喝藥?!泵暇盀匆谎鄣痛怪劢薜臉菲娇ね?,赧然的假作咳嗽。 “他往我頭上亂扣帽子,我百張嘴都說不清,為了不平白耽了這名聲,我非得媚給他看看不可。要我,要我?!泵窇z寶去扒拉孟景灝的衣襟。 孟景灝一把捂住梅憐寶的嘴,把她緊箍在懷里,抱了就往別處走。 梅憐寶嗚嗚不從,雙腿亂踢蹬。 “咔嚓”一聲,刀削出來的粗拙勺子長柄在孟景灝和梅憐寶離去后被樂平郡王折斷。 “阿彌陀佛?!睒菲娇ね跄盍艘宦?,緊繃的身軀才慢慢放緩,他盯著火焰上燒開的濁色湯汁,木了幾番神色,抬眸望向遠處,遠處山巒起伏,鳥雀呼啦啦成群結隊的飛向蔚藍天空。 溪水上游便是瀑布,瀑布下水潭附近有一塊大青石,正是修云水禪心的好去處。 樂平郡王一走,梅憐寶就鬧著要回來,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孟景灝心知還是在溫泉邊上呆著對她的病情有好處,就又把她抱了回來。 望一眼在遠處青石上禪坐的樂平郡王,孟景灝旁觀者清,他是著了阿寶的色相了。心里略酸,他點了點梅憐寶的額頭,“你別著他,惹得他走火入魔,孤饒不了你。辟玉是孤唯一能交心的兄弟?!?/br> “那你把我讓給他,要不我陪他睡一覺?” 孟景灝怒的咬牙切齒,低頭就使勁咬了梅憐寶的下唇一口,咬的梅憐寶嗷嗷叫。 “你真咬呀!”添了一下唇,一股子鐵銹味,梅憐寶不干了,伸著爪子要撓他的臉。 “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人給你縫上?!泵暇盀藓薜淖プ∷氖?,箍著她不許她抓撓。 “殿下舍得嗎,若是縫上了,殿下可是少了許多樂趣呢?!泵窇z寶朦朧著眼,呼著熱氣,眉眼撩情。 “閉嘴,睡覺?!泵暇盀衙窇z寶的臉扳向自己的胸膛,掌心都guntang起來。 梅憐寶笑的團起來貼在他懷里,虧得孟景灝身材偉岸,胸懷寬大,不然真抱不住這個熱團子。 寂靜山林,笑聲傳出去很遠,樂平郡王所念的清心咒戛然而止,再起時卻是東一句西一句的不成段,上下銜接不上。 樂平郡王俊秀的臉有一瞬的猙獰,僅是霎那,他又恢復成佛陀安詳模樣。 喂梅憐寶喝了藥,在溫泉旁用干草弄了個窩,就讓她自己睡會兒。 梅憐寶拽住孟景灝的袖子,“你要去哪兒?” “孤得去外面打探打探情況,不能坐以待斃?!苯o梅憐寶蓋上自己的外袍,孟景灝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道,“別再置氣了,就算要置氣也得等養好病。更不許再撩撥辟玉,再有一次孤打斷你的腿?!?/br> 梅憐寶早就糊里糊涂的了,哼哼著隨口應下,咕噥道:“你不看著我,野獸把我叼走了怎么辦?” 孟景灝失笑,“你放心睡,孤會囑咐辟玉看著你,不會讓野獸把你叼走的?!?/br> “他對我圖謀不軌呢?”一聽提到那個疑似幕后大手的樂平郡王梅憐寶就稍稍有了精神,逮著機會污蔑他。 “不會。辟玉向佛之心極盛,孤少時與他相識,他的志向便是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再有,他與孤同一個太傅,他比孤更懂得克制。不該這么說,孤有七情六欲才會克制,辟玉則清心寡欲許多,少有佛性,大而佛法精深?!?/br> “狗屁?!泵窇z寶輕聲哼唧。 “回去后,孤就派四個教養嬤嬤守著你,教教你怎么說話?!泵暇盀R走又摩挲了幾下梅憐寶guntang的唇。 強撐這許久,梅憐寶實在撐不住了,渾渾噩噩就睡了過去。 溫泉四周被熱氣圍攏,煙云霧靄,也將躺在泉邊干草窩里的梅憐寶包了進去,這邊終于消停,瀑布那邊樂平郡王終于換了部經默念。 因林木茂盛,無人踏足過,孟景灝怕出去了回不來,一路用石子弄了些記號,得益于多年來的勤學苦讀,雜書也看了不少,他通過砍斷小樹干,觀察樹干年輪的疏闊來判斷方向,年輪疏散的一面是南,年輪致密的一面是北,而行宮和京都的方向都在北面,若有援軍來救他,肯定會在北面遇到。 他怕就怕是現在京都情況不明,他不能貿然回京,若是被不軌之徒抓到,他堂堂一國儲君就要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在深林里了。 最值得信任的頭一個是外祖父所轄的右驍衛軍,其次就是他的六率軍。他現在就希望,是這二者先找來。 在密林里鉆了不知多少時辰,孟景灝所穿的褲子被草葉露水染的青黃一片,難看非常,就在此時,忽聞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說話聲。 孟景灝警惕起來,慢慢靠近。只見被砍平的一塊草地上坐了一隊衛士,看他們胸前的補子是對豸,孟景灝便知這一隊衛士隸屬于金吾衛,金吾衛有一半被蔡則所轄,只從補子他辨不出這一隊衛士是屬于左金吾衛還是右金吾衛,但只從他們懶怠的態度看,這些人就不是真心出來尋他的。 一隊才幾人,卻只有兩三人是清醒的,其余人竟都在打盹! “還要坐多久?!币粋€衛士搓死從他腳邊爬過的小黑蟲,抱怨道。 “總得等天黑換班。只讓你坐著又不讓你動,看你懶的?!?/br> “我寧愿在京都巡邏也不愿來這兇險不明的深山老林子里坐,就咱們幾個人,遇上頭大老虎就都得交待在這。我看如今四皇子掌權就很好,還找什么太子?!?/br> 孟景灝聽的一身冷汗,滿目震驚,怎么是老四掌權?父皇怎么了?! “總得做做樣子。大皇子被圈了,早晚是個斬立決,五皇子死在叛亂中,二皇子常年病歪歪的,若太子再被刺客弄死在這林子里……” “哈哈,那豈不是咱們四皇子撿了便宜,到時候咱們金吾衛就是十二衛里的領頭老大?!?/br> 孟景灝已不能再聽下去,悄無聲息的原路退回,原路清除痕跡。 山谷中,梅憐寶睡了一大覺,精神好了許多,見孟景灝還沒有回來,就慢吞吞的去找樂平郡王的麻煩。 樂平郡王在大青石上禪坐,孟景灝走了他就沒變過姿勢。 見梅憐寶從溪水下游走了上來,樂平郡王淡淡掃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眼皮。 陽光披在他身上,金輝籠罩,他的頭頂不知何時出現的五彩虹光彎成了一座橋,將他攏在中央,一身白衣雖臟破了些,陽光和虹光卻造就了他一身佛光。 他眉目安詳平和,仿佛是一尊真實的佛陀了。 梅憐寶呆滯了片刻回過神來,在樂平郡王對面的溪水畔站定,笑盈盈道:“聽我們殿下說,郡王你少有佛性,大而佛法精深,志向是弘揚佛法,普度眾生,何為眾生?” “一花一葉,一人一獸皆為眾生?!?/br> “那我可在眾生之列?” “雖是精怪所化,也屬眾生?!?/br> 梅憐寶雙手合十一拜,假模假樣道:“阿彌陀佛,信女求郡王佛陀你老人家度化?!?/br> 樂平郡王看著梅憐寶綺艷靡氣的臉,看著她雖笑卻黝黑冰冷的瞳孔,“你,欲孽深重,入魔已深,不可度化?!?/br> 梅憐寶哈哈大笑,“不是說佛無不可度化之人嗎,看來你的佛法還不夠精深,又或者你這位郡王佛陀堪不破我梅憐寶的色相?” “胡說?!睒菲娇ね醯恼Z氣微有起伏。 “佛陀也有脾氣嗎,郡王你動怒了呢。我少時聽過一個佛家故事,說佛陀阿難在出家前,在道路上邂逅一美貌少女,只這么一次,從此就心心念念難舍。佛祖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愿化身為青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如此情深的一個男兒呢,可惜最后還是當了和尚??ね跄悴掳㈦y是怎么堪破情關的,你猜阿難和少女行郭侖之禮了沒有?你猜阿難動過欲念沒有?” “不許你對阿難陀不敬?!睒菲酱笈?。 “我又聽聞阿難天生容貌端正,面如滿月,眼如青蓮花,雖當了和尚仍舊惹得女子們競相追逐,郡王你長的這般俊秀白凈,莫不是阿難轉世?我做你那個少女可好?” “孽障!” 第60章 孽障 佛氣一霎散了,露出他的本原——秀氣而尚顯稚嫩的臉。 梅憐寶拍著巴掌哈哈大笑,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樂平郡王的鼻子就罵,“分明是個六根不凈,七情六欲皆有的臭男人,你跟我裝什么天生慧根的蓮花佛陀。你在洞口和孟景灝說的那些話我全聽見了,什么禍國妖姬,什么媚魔妖孽,你張口就來仿佛預言,把自己當真佛了是吧,我呸!” 梅憐寶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還不解氣,又罵:“什么普度眾生,你連自己都度不了。要我說,你還是改修歡喜佛吧,要不然我怕你遲早走火入魔。不不不,你根本是空有佛的外表,卻生了一顆毒蛇心,你修佛修的全然是空,不過是想要掩蓋你心底下的骯臟罷了?!?/br> 樂平郡王秀白的臉已經紫漲,脖子粗大,青筋都崩了出來,他看著梅憐寶,殺機森森。 “你若真一心向佛,你有本事就剃了頭,燙戒疤,離了榮華富貴窩,去陪伴青燈古佛,我還高看你一眼。你,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享著無邊富貴,再口口聲聲的阿彌陀佛,假和尚,你騙誰呢,騙你自己,還是蒙騙世人?!” “孽障!” “怎么著,你還要殺我,來啊,我仰著脖子等著你殺!” “孽障!孽障!”樂平郡王一口血噴了出來。 “……”梅憐寶略心虛的住了嘴,心道:哎呀娘呀,我的嘴這么厲害,把他氣吐血了都。 若幕后大手這么容易被她氣吐血,那她必然得是真妖孽啊。 血吐出,樂平郡王蒼白了臉色,緩緩閉上了眼,他的身軀佝僂下來,金輝虹光依然在他身后頭頂,卻更像一尊坐化升天的佛了。 梅憐寶嚇死了,莫不是氣死了? 慌慌張張,提著裙子就想跑到大青石頂看看他。 “你站住?!睒菲娇ね醣犻_眼,淡淡道。 “你沒死啊?!泵窇z寶放下心來,與此同時心里也置疑起自己的猜測來,觀這位郡王的神態、模樣、作為,實在不像幕后大手。 “你,就是妖孽?!睒菲娇ね鯃远ú灰傻牡?。 梅憐寶氣笑了,掐腰開罵:“你給我去死!” 太陽西沉,倦鳥來歸時,孟景灝提著兩只野雞回來了,就見,七彩霞光籠著垂頭的樂平郡王,他的眼瞼半合,神色安詳寧靜,下睨著在溪水畔起舞的梅憐寶。 梅憐寶脫去了襖子,只著一條裹胸緋裙,正在輕歌曼舞。 聽聽她唱的是什么?! “……翠裙腰掩過半尺,摟胸帶趲了一圍。骨捱捱削了玉肌,瘦懨懨寬了繡衣。亂松云鬢堆,困騰騰秋水迷,命懸懸有幾日,軟怯怯無氣力……” “梅憐寶!” 一聲怒喝,繾綣柔綿的唱腔戛然而止,梅憐寶“啊”的叫了一聲,提裙就跑。 “你給我站??!” 氣惱上頭,他連象征著至尊第二的“孤”字都撇開忘記了。 “他又罵我是妖孽,我氣不過?!泵窇z寶穿上襖子,躲在山石洞子里揚聲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