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以袖遮面,一飲而盡。 “殿下請?!毕骂^諸人也都一飲而盡。 唯大皇子擲倒了酒杯,敲著桌子擠兌道:“歌舞呢,堂堂太子府不會連舞姬都沒錢養活吧?” “奏樂,上歌舞?!泵暇盀踩蛔?,勾唇冷笑。心里明白老大找事的緣故,老大的門人揚州太守薛慶貪污被他的人揭發,不久薛慶又被弄死了,揚州太守又換上了他的人,老大豈能不惱恨。 第29章 彼岸(三) 殿內,每一位賓客身后都立著一根龍頭檀木立柱,龍嘴成勾狀,勾著一盞八角流蘇宮燈,燈上或題詩,或畫著花卉鳥禽,燈影打在地上,有的成了幾行詩詞,有的成了孔雀,有的成了牡丹,還有的打在男人們的臉上。 男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張臉都長的不差,華服博帶,香囊玉勾,端的都是一派大家風范,和相識的同僚朋友閑談淡笑,各個游刃有余,風度翩翩。 隨著太子的一聲令下,先是梨園中懷抱琴瑟笙簫的伎陸續由太監領著走了進來,輕手輕腳的在早已準備好的屏風后落座,再就是舞姬和歌姬了。 當繾綣纏綿的曲調響起來時,男人們不管是在吃菜、喝酒還是說話都驀地頓住。 這曲兒比往常那些千篇一律的曲兒濃艷了些,令人耳目一新。 接著,熊羆簾子外傳來女子的鶯聲燕嚦,錦繡帷里的鶯聲燕嚦從來都是有氣無力的,這女子卻是將情濃時的調子哼唱了出來,由輕而重,嗚啼綿長,帶著鼻音舞姬還沒進來,殿內的男子們有大半卻已是呼吸紊亂,擎著酒杯的,琥珀色的酒水流出來濕了褲襠都不自知。 簾子動了,從門檻的位置露出了一對毛絨絨的白狐耳朵。 “??!有狐?!庇腥藝樍艘惶?,指著那聳動的狐耳。 “吱”的一聲,白狐仿佛被人從后面推了一把,一骨碌從門檻外滾了進來。 沒有停歇,白狐把自己團成球,一直往前滾,滾到一個男人的腳邊忽的把身子展開,露出了繪著纏枝彼岸花的芙蓉面。 簾子頻繁的動起來,每動一下都躥進來一只狐。 男人們忽然都興奮起來,拍著桌子叫,“有趣、有趣?!?/br> “好、好?!?/br> 吟哦的唱腔忽的揚起,戴著狐貍耳,拖著長尾巴的舞姬們都舞動了起來,放肆的展現自己嬌美的身子。 她們像是沒穿衣服,白生生的出現在燈光里,臀兒豐潤翹起,搖著尾巴向賓客們顫抖,酥胸圓潤,為了逼真還特特畫出了一點紅櫻。 唱腔開始嬌喘,狐貍們兩兩成對開始相互斗舞,你貼著我,我黏著你,仿佛男女們錦繡帷里的那些纏纏綿綿,恩恩愛愛。 男人們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定力差的鼻子一熱就留下兩管鼻血。 孟景灝捏緊了酒杯,目瞪口呆,他府上何時鉆進了這么些狐貍精? 熊羆簾子又是一動,一個背著書箱的藍衫書生闖了進來,氣喘吁吁,當他看到滿殿的狐貍精,嚇的一屁股癱坐在地,忙往后看,后面跑進來一只紅狐貍,還學人戴著面紗,若說前頭那些白狐貍的身子已是婀娜緊翹,那么后頭這只紅狐的身段則如同美玉雕成,纖秾合度,增之一分則肥,減之一分則瘦。 她就那么突然出現在男人們的視線里,一下子就揪住了男人們的目光。 紅狐流轉美眸,舞動著身姿開始撫摸書生的臉,白纖的手更往書生的衣襟里頭鉆,書生癡迷的望著紅狐,眼神迷離,伸出手去撫摸紅狐,紅狐一轉身投入書生的懷抱,書生俯身要吻,紅狐摟著書生的脖子忽的跳了起來,拉著書生旋轉,身貼著身。 唱腔嗚咽,似歡愉似疼痛。 白狐們開始出聲應和,發出妖媚的邀請,“來嘛~來嘛~公子來嘛~” 一只只都如同活在彼岸的媚魔。 只要爬上岸去,爬上去,就能抓到這些妖精們,然后壓到身下,恣意顛簸抖動。 “來了,來了?!闭娴挠邪殉植蛔〉馁e客,站起身,渾渾噩噩的就要走出來,被身畔的同伴重重掐了一把才驚醒。 孟景灝早已認出梅憐寶,當看見藍笙所扮的書生俯身親吻梅憐寶時,“咔嚓”一聲,九龍杯碎裂,酒水一滴一滴從縫隙里沁了出來。 白狐們將書生和紅狐都圍了起來,又各自施展媚術,一忽兒將身子扭動如波紋,一忽兒嘟嘴吐舌,一忽兒又咬著狐貍尾用眼眸去撩撥賓客們。 浮葉就唱道:“來啊,來啊,浮生盡歡?!?/br> 被圈起來的書生和紅狐已到了熱戀的時刻,盡情的舞動身子,模仿著陰陽交合的姿勢。 整個大殿里仿佛都飄著一股一股濃郁的石楠香氣,男人們都目色迷離起來,一件一件甩脫著楚楚衣冠,舔著唇,咽著口水,著了魔似的站起來,扭動身軀。 孟景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慣用的九龍杯已碎成讖粉,手背上青筋暴突。 大皇子把自己扒光了,只剩一條紅綾褲,攪合進了白狐窩里。 五皇子被四皇子死死拽著手,鼻血橫流。 六皇子微張嘴,久久都合不上。 其他人也都是不同程度的失態,唯有一人,淡漠看著,端坐如松,眼神清明。 舞姬們營造出了墮靡綺艷的氛圍,樂平郡王就那么看著,仿佛透過這些美人臉看見了腐骨,她們哪里是人,分明是魔。 尤其是那只紅狐,一身媚骨,一雙勾魂攝魄眼,她哪里是人間種,分明是黃泉里爬出來的艷鬼。 這也不是體和殿了,而是被狐貍精們幻化而出的地獄。 狐貍臉是彼岸紅花,狐貍身是黃泉腐水,而狐貍尾則是黑白無常勾魂的枷鎖! 樂平郡王緩緩站起,一腳踢翻跟前酒桌,嘩啦一聲巨響,如同棒喝。 “凡所有相,結為虛妄,醒來!” 一聲清喝,暮鼓晨鐘一般凈化人心。 孟景灝坐在最上頭,把下面所有人的表現都看在眼里,尤為關注老大的神情舉止。 眾人醒過神來,紛紛羞憤掩面。 “太子殿下好險惡的用心?!?/br> “為了讓我等出丑,太子殿下真是不遺余力?!?/br> “能想出這等有辱斯文的歌舞,太子殿下的恩師范太傅還有臉見人嗎?” “身為儲君,太子殿下卻愛好這等靡靡之樂,不堪大任,不堪大任?!?/br> “明日一早我等會聯名上奏?!?/br> “這些狐貍精也都該處死?!?/br> “對,處死!” 藍笙等人嚇的縮在一起,梅憐寶擋在前頭,冷眼掃視所有男人,當目光看向尚且沉浸在靡靡之中的大皇子時,眸中殺意暗藏。 “你們都下去吧,換了衣裳回來再服侍客人們飲酒?!泵暇盀?。 梅憐寶看了孟景灝一眼,有些不甘心,但好在她心里有準備,只憑一支舞和她暗藏在嘴里的瓷片還殺不死人,便和藍笙等人一同退下去更衣。 “諸位是惱羞成怒了嗎?”孟景灝站起,背手在后走下臺階,環視眾人,“樂平郡王、四皇子和孤怎么就沒有失態,偏偏你們就失態了?定力不足卻要怨孤的家姬們,這和自己無才卻埋怨科舉出題太偏有何不同?” 樂平郡王也緩緩道:“無所相,故無相,是你們自己動了欲念,何怨風動、衣動?” 四皇子笑展眉,“話雖如此,然而有貪嗔癡恨欲才是紅塵中人不是嗎?咱們都是凡夫俗子,世人如樂平郡王者又有幾人,都是男人,男人天性易被色迷,要真怨就怨父母吧,誰讓父母把咱們生成了七尺男兒呢?!?/br> 四皇子一貫巧言令色,他這般一粉飾,露出丑態的人都平復下來,陪著笑出聲。 還有人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殿下不若賜咱們一人一只‘狐貍精’帶回去如何?” 孟景灝笑道:“年初一有家宴孤還用得著她們,年后你們若還有心思,孤會酌情考慮的?!?/br> “多謝殿下?!?/br> “堂堂男兒誰還沒動過欲念呢,諸位莫要在意,孤聽聞江南一些鹽梟家里宴客,較之咱們更無所顧忌,露天野地便行郭侖之禮更有。自然,孤也不怕你們參孤,能被參倒的太子可不是真潛龍。需要下去整理儀容的跟著太監的指引走,不需要的則靜等片刻,舞姬們很快就回來?!?/br> 一席話,先安慰幾句再敲打一回,最后施恩,微露屬于儲君的霸氣,令那些原先還惱羞成怒的人都散了參奏的心思,并心生感激,孟景灝的馭人之術可見一斑。 舞姬們都下去了,可大皇子扔覺渾身燥熱,諷刺孟景灝道,“居心不良?!?/br> 扯著剛穿上沒一會兒的棉襖,大皇子煩躁的低吼,“熱死了,我出去散散熱?!?/br> 說罷甩袖就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望著孟景湛離去的背影,孟景灝幽沉了眸色。 彼時四皇子五皇子提出離席回府,孟景灝作勢親送。 偏殿暗間,舞姬們更衣之處,其他姬們雖驚魂未定,卻不敢耽誤陪客,都趕緊換上厚實的衣裙走了出去。 “要我等你嗎?”換好衣裙的藍笙問正在換衣的梅憐寶。 “你先去吧,我換好就進去?!?/br> 藍笙想起梅憐寶曾伺候過太子,到了梨園后雖然很自然的就融入了她們,心里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想說些勸解的話,卻又覺得不管她說什么都像是嘲諷人家,閉了嘴,掀簾子出去了。 暗間里就剩梅憐寶了。 梅憐寶又把狐貍舞衣重新穿了起來,手心里緊緊攥著碎瓷片,眼睛看著這間熟悉的更衣室,和上輩子一樣的布置。 一盞孤燈放在八角黃梨木雕花桌子上,東窗下砌著大炕,炕上現在亂七八糟的堆積著舞衣,幾個繡墩胡亂擺放在屋子的各處,便什么擺設都沒有了。 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屋里顯得空蕩蕩的。 外頭忽然傳來輕微的踩雪聲,梅憐寶立時繃緊了身子,一口含住碎瓷片,眼睛里映滿燈火,卻漸漸讓身子軟化,眸色柔媚。 第30章 彼岸(四) 腳步聲近了,仿佛上了廊子,梅憐寶背過身去,作勢脫衣。 簾子被悄悄掀開,大皇子一眼就看見了那一片雪膩,本就燥熱的身軀“轟”的一下子就燒著了,急急忙忙沖了進來,一把抱住梅憐寶,命令道:“賤婢,快伺候本王?!?/br> 整個人便往梅憐寶身上蹭,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扭過梅憐寶的臉狠親,梅憐寶假作掙扎,弱兮兮的嗚咽,順著大皇子的意讓他親臉,卻有意避開了嘴巴。 梅憐寶越發把自己放軟,眸色柔膩的能把男人溺斃在里頭,大皇子這才看清懷里女人的臉,艷光靡靡,狐貍精都比不得她,心里忽的就癢到了極致,想要把這女人揉搓碎了化到骨子里狠狠疼愛。 當梅憐寶主動抱住他的脖子,大皇子已然神魂顛倒,對著那紅潤飽滿的唇就親了下去,梅憐寶現是不從,大皇子便開始吮吸,就在此時,梅憐寶突然張口把嘴里的碎瓷片使勁吐進了大皇子的嘴里,美色當前大皇子沒防備,正是吮吸的時候,一個推送,一個往里吸,那碎瓷片猛的就被吞到了喉嚨里。 大皇子驀地縮小了瞳孔,抓住梅憐寶的肩想要將她甩開,梅憐寶卻死死捂住大皇子的嘴,整個人跳到大皇子身上,用腿箍緊他的腰。 大皇子被噎的發出嘔吐聲,卻想吐吐不出來,用殺人的眼光瞪著梅憐寶,強勁有力的手臂不斷的擊打梅憐寶的后背心。 很疼,但這點子疼對梅憐寶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此時這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就像是一把奪命剪刀,不管大皇子怎么捶打梅憐寶,梅憐寶就是不松手,她的眸色還是艷艷的,唇角甚至還掛著笑,但此時的大皇子看來,這女人就是只討命鬼,真正的討命鬼。 喉嚨被割傷了,血沫從嘴里沁了出來,大皇子急了,猛的向墻上撞去,以不要命的力氣,如若這一撞撞實,梅憐寶小命休矣。 “孟景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