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嫵娘臉色不好,推開梅憐寶,一把揪住浮葉的頭發,猛的一拉,一巴掌扇過去,“小賤人,你給老娘閉嘴。一會兒長史就過來,你敢亂說話,老娘就讓你吃辣椒水沾鞭子?!?/br> 梅憐寶打了個冷顫,乖乖的退到一邊,這才是嫵娘呢,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放縱的時候放縱,可該狠的時候也從不手軟,可也正因她的狠保住了多少姑娘的命。 “嫵娘、嫵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备∪~嚇的哭都不敢哭了。 “你當我不知道你和他的事兒,不過是我睜只眼閉只眼罷了,能讓你們痛快的時候我都讓你們痛快了,可現在不行了,你和他沒關系,最多就是遵從太子之命,陪過他,他和別的臭男人一樣,都是因獲得賞賜而得到你的身子,再多就沒有了,記住了嗎?” 浮葉點頭,重重的點頭,清淚滾滾而落。 “給我滾回你自己的屋子,閉緊嘴巴,別在我跟前流猴尿,我看的多了,一點都不可憐你,滾?!?/br> 浮葉連滾帶爬的消失在屋里。 “嫵、嫵娘,那我呢?”梅憐寶小心翼翼的問。 嫵娘頓了頓,冷眼打量梅憐寶,“把自己弄干凈,去藍笙屋里睡覺,這里也沒你的事兒了?!?/br> 梅憐寶如蒙大赦,帶著倆丫頭也連滾帶爬的跑了。 狠踹了一腳程聰,嫵娘冷笑,“我的姑娘也是隨便沾的,遇到硬茬子了吧,該?!?/br> 說罷,又踹了一腳那兩腿之間。 嫵娘整整發鬢,扭腰擺脫,儀態萬千,一伸手,小丫頭們便上來攙扶,“走,咱們門口等長史去?!?/br> 院子里的姑娘們都趴在門縫和窗戶上瞧呢,不一會兒史萬年過來了,嫵娘哭的梨花帶雨迎上去,嘰嘰咕咕的和史萬年聊了幾句,史萬年拍拍嫵娘的肩,憐惜的道:“都交給我?!?/br> 嫵娘破涕為笑,“認識你這么久,頭一次覺得你真有男子氣概,人家愛死你了?!?/br> 史萬年心虛的呵呵,要不是有張總管發話,他哪里敢這么拍胸脯保證,輕咳一聲,道:“帶我去看看那刺客,還有氣嗎?” 嫵娘一手絹揮史萬年臉上,“我們一院子的娘兒們,誰有那個膽子呦?!?/br> 香風撲鼻,還是那個味兒,史萬年心里癢癢,卻努力板正臉面,“你回屋里去吧,李將軍帶著人就等在外頭呢,這事已經不是我能管的了,會上報給太子的?!?/br> 嫵娘欠身,忙躲回自己屋去,也趴在門縫里往外看。 史萬年一看竟是程聰,有點意料之外又覺是在情理之中。 李將軍身為太子府左監門率怎會不認得太子洗馬程聰,心里詫異,刺客怎么會是他? 試了試鼻息,道:“還有氣,先抬走?!?/br> 又往四下里觀察了一番,壓下心里的疑問,冷冷道:“此事會上報給太子的?!?/br> “是、是?!笔啡f年拱手,親送了李將軍。 又叫了嫵娘出來,囑咐她關緊梨園的門,這才走了。 門一關,嫵娘就揚聲喊道:“沒事了,都接著睡覺吧,咱們梨園姬最重要的就是臉,好好給我養著,熄燈,睡覺?!?/br> 一聲令下,各屋都立即熄了燈,嫵娘滿意的踱步回屋。 又將將過了一個時辰,梨園萬籟俱寂了,梅憐寶那屋里才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背手在后,理直氣壯,踏著黑,光明正大的開了門,走了出去。 藍笙那屋里一個小人影悄然出來,悄悄又把門關緊。 落了一身的雪,都要凍僵了,原地跺腳搓手的張順德一看見孟景灝就迎了上去,“我的殿下,您可算出來了?!?/br> 冷風吹面,孟景灝這才倒抽一口冷氣,閉緊雙腿,緩了緩才道:“走?!?/br> 第27章 彼岸(一) 睜眼閉眼都是那在昏黃的燈光里越顯白娟娟,嫩生生的……以及那若隱若現的粉嫩。 四肢攤開躺在床褥上的孟景灝只覺渾身越來越燥熱,他驀地坐了起來,“來人?!?/br> 司寢女官是徹夜不睡的,聽著呼喚,冷莫言踮著腳尖,端著蓮花燈輕輕的走了過來,蹲身行禮,聲嗓刻意的妧媚輾轉,“殿下,奴婢在?!?/br> “叫張順德,點花名?!泵暇盀鰡≈ぷ拥?。 冷莫言一聽那渾厚勾人的聲音,身子就軟了下來,呼吸交錯,臉也紅了起來,咬著唇,鼓了鼓勇氣,想要自薦枕席。 “倒杯茶來?!眲偛拍且婚_口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嗓子干渴的仿佛都冒煙了似的,忙再添了一句。 勇氣一泄,冷莫言沮喪的垂下了頭,委屈的道:“是?!?/br> 外間,隔斷兩邊各坐著兩個太監,冷莫言對他們一一吩咐下去。 殿門里邊也守著太監,門外還有一個,內室的消息就是這么一層層傳遞下去的。 張全管著個小茶水間,茶水間里白日黑夜都不斷火,聽得吩咐,張全便親自給送了來。 這會子內室里只點亮了床頭的一盞琉璃宮燈,張順德正捧著個托盤供孟景灝選擇。 張全輕手輕腳走近,獻上茶,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孟景灝一口喝干,將茶杯放在矮幾上,看著托盤里的各色花樣卻點了一個在托盤里已經被撤走的花,“合歡?!?/br> 張順德苦惱的垂下了兩撇八字眉,小心的提醒道:“殿、殿下,合歡是那位、那位?!?/br> “什么?”孟景灝皺眉看著張順德,“人不老先耳聾了不成,孤點的是百合?!?/br> 張順德輕輕打了自己一下,睜著眼睛說瞎話,“是奴婢聽差了,可不是嗎,合歡百合多么相似的倆名兒啊。那奴婢讓人準備去百鶴院接魏夫人?” 喝了茶,內里的火也降下去了,便覺味同嚼蠟,沒了興致,“不用了,下去吧?!?/br> 話落便不管張順德,他自顧躺了下去。 張順德弓了弓腰,便原樣把花箋又拿了回去,心里已是透亮了,然而這還是不夠的,要看那位的造化。 只是那位被發落去了梨園,怕是什么好機會都抓不到了吧。太子府開府至今,太子可從沒動過梨園姬,那位初入府便給定下家姬的名分,太子不但碰了,還留在內院月余,說是應了梅侍妾的請求,梅侍妾離不開七jiejie,故此同意了讓一個家姬住到內院,不過是太子的順水推舟吧。 也是,那位的誘人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可以形容的,太子也是男人,被吸引也在常理之中。 然而,還是那句話,能吸引太子的興趣還不夠,能長久的留在太子身邊,能被太子允許留在身邊才真正有用,便如魏夫人。 張順德把手攏到袖子深處,暖了暖,瞇著眼睛想,還不忙,小徒弟已經很厚待她了不是嗎。 內室,孟景灝睡不著了,便開始細細分析梅憐寶半夜驚醒后的反應。 假如梅憐寶和程聰之間有聯系,今夜程聰翻墻偷入梨園最終目的就該是聯系梅憐寶,梅憐寶應該也心中有數,梅憐寶驚醒后,就有意識的開始準備東西,馬桶、剪刀、扒了自己的床帳,然后當程聰撬門進來后,就逮住了他,并用剪刀狠狠的扎他,那時梅憐寶的小瘋樣兒他看的很清楚,不像是對待刺客或小偷的,倒是像對待仇人,仿佛梅憐寶知道半夜會有人來撬她的門,她準備好這一切就是為了對付撬門人。 如此可推測出,梅憐寶知道來撬門的是誰,卻并不是他以為的,二人同謀受命于老大,而是梅憐寶對程聰有仇恨。 什么仇恨? 梅憐寶被程聰拿捏了什么把柄,故此被脅迫成為老大所設美人計中的美人,梅憐寶厭惡了被脅迫,故今夜碰頭時謀殺程聰? 不對,不是這樣。我把梅憐寶發落到梨園是偶然下定的決心,二人沒碰面,怎么約定今夜相見? 程聰是去史萬年那里打聽完了之后去的梨園,按說梅憐寶應該不知道才對,但是顯然的梅憐寶有所準備。 二人一來一去,完全沒默契,只能說明,二人的關系并不是他之前想的,是同謀。 孟景灝勾了下唇角,又很快的壓了下去,面無表情的想,雖不是同謀,但也不能完全洗脫嫌疑,還要再試一回。 他卻還記得梅憐寶驚醒后坐在床上嘀咕的一句話:這境地,連個給馬洗澡的賤玩意都能欺負上來了,等著瞧。 給馬洗澡的賤玩意…… 這是什么玩意? 給馬洗澡,洗馬! 程聰不正是擔了太子洗馬的官職嗎。 孟景灝哭笑不得。 一瞬卻是想明白了,梅憐寶的的確確知道今夜會有人來撬她的門,并且知道是誰。 若說他二人沒關系,梅憐寶怎么知道是程聰? 翻來覆去的想都覺得缺了點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想著想著就漸漸有了睡意,進入了一個夢,夢里被人指著鼻子罵。 “你個臉都爛掉的廢人!” “你個被圈禁的廢人!” “廢人廢人廢人!” 孟景灝猛然驚醒,一身汗濕,耳朵里嗡嗡隆隆,廢人二字仿佛還在里頭尖利回響。 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孟景灝重重冷哼,“真是個小毒婦,惡言惡語都把孤震的做起噩夢來?!?/br> 然而,梅憐寶之言如若不是他心底深處所憂慮的,又怎會給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太子做久了,最怕的便是被廢。 ……她說的如若是真的呢? 假如她說的是真的,假如她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那么她提前準備好剪刀床帳捕抓程聰并狠狠扎他就說得通了。 冷汗如珠,一顆顆沿著他冷硬線條的臉頰流了下來。 坐在床上,一腿蜷起,一條手臂擱在膝蓋上,木木的盯著錦被上所繡的四爪團龍,孟景灝就這么枯坐了一夜。 雪霽初晴,梨園姬們懶懶散散的陸續起床了。 藍笙頭發亂亂,拿著楊柳枝沾著青鹽準備刷牙,浮葉神思不屬,若非伺候的小丫頭拉的快就撞柱子上去了。 嫵娘大清早的就站在自己門口的廊子上吊嗓子,然而據她所知,嫵娘曾經是舞姬,唔,大概是練獅吼功也說不定,怪不得訓起人來嗓門那么大呢。 梅憐寶也沒有梳洗,烏發垂腰,粉黛不施,卻已然唇紅齒白,明艷動人。 她在古梅樹下置了一張桌子,桌上放了一套茶具,桌子旁放了幾個繡墩,這會子紅泥小火爐上燉的茶已經咕咕冒煙了,她坐在那里就等這些懶貨們起床了,忙喊道:“是美人的都過來聽我說?!?/br> “嗯?”藍笙懶撩一眼,又低下頭接著刷牙。 浮葉直接用眼神飛了把冷刀子過來。 其他姬們只是好奇的掃了一眼就接著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誰不過來誰是丑女!” “消停會兒子,昨夜才差點出人命呢?!眿衬镆慌ひ慌ぷ哌^來,嗅了嗅,“好茶。端本殿的福順對你倒是真好,這可是霧峰毛尖?” “嫵娘你先喝著,都聽我說?!?/br> “我也不想這么趕,可是來不及啊,再有小半月就是太子的生辰了,才幾天啊,咱們現在開始排練的話勉強才夠,不能再耽誤了?!泵窇z寶沖浮葉道:“那程聰不過是個洗馬,在詹事府里又算得什么,你也別弄這樣兒給我看,你口口聲聲喊著他相公,也不見得就真愛他,不過是想離了這里罷了,我這里有個主意,按著我的主意咱們在生辰宴上一跳,我保證有的是男人想納你回去?!?/br>